——难怪他要戴面具。 目睹这一画面的几l人产生了类似的想法。 掌门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道:“说起来我才觉得奇怪呢,你们两个一个个的都觉得我不好,我若是不在意你们,不想看到重溟的脸,当初就不会把你们捡回来。乌渡最好……又乖又听话,像旺财一样。” 乌渡紧张起来。 重溟与晓轻舟霍然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埋头说话的掌门。 掌门,从来没有这么话多过,而且他的语气很像抱怨,但掌门从不抱怨,他只让别人抱怨。 王怜花探头,司空摘星都快要踩上椅凳了,而玉罗刹更是摁着玉天宝的头往掌门那边瞧。 如果没有猜错,掌门应该是……喝醉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几l人的表情立时间变得五彩斑斓,对这一发展感到心情微妙。 晓轻舟忽然开口询问:“为什么要改我的名字?” 掌门停顿片刻,猛地抬手一拍桌子,大声道:“谁说我改了!我明明叫的是‘小舟’,但你听了自动理解成去掉‘轻’字改名叫晓舟,我又能说些什么!” 长长的饭桌裂开一道细缝,声音明显。 晓轻舟道:“可你说门派里的人名字都是两个字,所以我也两个字更合适。” “合适是合适,可我也说过你三个字的名字独一无二,很好很好啊。”掌门的语气有点委屈,“你年纪小不记事,怪我独断专行……我能说什么呢?” 晓轻舟被堵住,忍了又忍,没再开口。 “你有嘴有脑子,为什么不能说?” 重溟语气严厉,紧紧盯着掌门。 “……”掌门又藏起他的脸,小声说,“你们懂什么?我是师父,是掌门……没人教过我该怎么教弟子,怎么和弟子相处。” 重溟呆住。 王怜花道:“所以你只是不善表达。” 掌门认可了他的回答:“你说的对。” “你在成为掌门之前,应当有自己的师父吧?”王怜花若无其事地接着往下套话,趁酒醉套话最方便。 司空摘星投过去一个“你奸诈,但干得好”的欣赏眼神。 掌门不说话了。 “……”王怜花眨眨眼,千万不要因为他的问题而什么都不说了啊。 “我没有师父。”步掌门如此说,“我就是我自己的老师。” ——是个天才。 众人忍不住想。 玉罗刹叹息,步早年纪比他还要小上一轮,却有如此天赋与机遇,莫非真的是天数有定? 掌门又饮了一盏酒,他的面颊与耳朵依旧通红,琥珀眼睛也像蒙了一层水雾,倒映出盈盈烛光,宛如一簇火苗。 此时不知他究竟醉了还是没醉,因为他斟酒的动作很稳,酒盏中的酒液静止不动。 “我……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好师父。”他说,“你们都很优秀,就算没有习武的资质,也有其他的才能,没必要非得证明什么,你们都是我出色的弟子。” 重溟有点狼狈的低下头,晓轻舟直直地注视着掌门,乌渡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意。 掌门道:“你下山……我真的很难过。我觉得是我做的不够好,也许下山多见一些人,多与一些人往来,我能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认识了那么多人,看着你们在江湖里逐渐成名,我更加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了。” 他低下头,默默饮酒。 “……我会努力当个好师父的。” 席上一片寂静,玉天宝大气不敢呼。 玉天宝对步掌门的印象很复杂,高深莫测、神出鬼没、但弟子中有人喜欢他,有人讨厌他,非要用词语概括,只有“强大”这点毋庸置疑。 但此时的步掌门看起来十分真诚,也有点脆弱。没了那张面具的遮挡,步早的一切感情都显露在脸上,情绪也更加鲜明地传达出来。 “掌门……”重溟抬起头,眼角还是泛红,极力压制着自己心情似的,低声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我下山的那天,你去了哪里?” “……我跟在你身后,看你下山。”步掌门轻声说,“你下山的第一晚,在林间过夜,摘了红果子果腹。” 听到他这句话的瞬间,重溟怔然落泪,泪珠映着烛火,砸在桌面上,犹如溅开的火花。 这一画面让人印象深刻,对想要向掌门证明自己的重溟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早就得到了一直拥有的事物更值得他落泪的。 陆小凤在心中叹息,想起在昏暗的书房里孤身一人的重溟,寂寥又孤僻,从今日之后,他不会再孤零零的了。 重溟意识到自己在落泪时慌忙拭泪,其余人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咸鱼派的师徒关系果然复杂得难以想象。 王怜花心中烦躁,他觉得是嫌弃这群人你拉我扯烦死个人,可余光瞧着重溟拭泪的养殖,他反倒莫名地有些羡慕他们能将话说开。 烛火摇动,屋外传来凛冽风声,有野兽在风中嚎叫 一直沉默的晓轻舟终于开口,望着乌渡,缓缓笑道:“师兄,看来你才是明白人。”
第160章 和好之后 “汪汪汪!!” 今日阳光灿烂,清风拂面,清凉而舒适。 旺财快乐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随后一口叨上重溟的衣角,任由重溟拖着它走,似乎打算一直叨下去。 重溟也很有耐心,没有把旺财揪起来的意思,他抬眼,与树上的王怜花对上视线。 面具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王怜花眯了眯眼,想起昨夜宴上看到的画面。 他在看到重溟的全貌之时,记忆里面容模糊的少年终于有了清晰的脸。可怖的疤痕,冷漠的神情,还有让人气得半死的话语,他在七年前——不对,八年前遇到的就是重溟。 王怜花心情微妙,八年前的事相当遥远,若非咸鱼派的人开始行走江湖,恐怕他也将自己曾遇见过一位古怪冷漠孤僻的少年的事抛之脑后。 他待在树上是想从高处观测步早在山下设计的迷阵,正遇到瓶颈,苦思冥想而不得解,与重溟对视片刻,跃下高树,在重溟身前落地。 “你的心情很好。”王怜花抬眼,率先开口。 “……”重溟以沉默作为回应。 王怜花觉得自己很能理解他的沉默——毕竟被那么多人看到自己发酒疯、以及落泪的模样,就算与师父和好如初,但面子却掉完了。 某种程度上来讲,有得有失,不算亏。 王怜花微微一笑,很是幸灾乐祸。 重溟淡淡道:“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讨人厌。” 王怜花脸一黑,忍不住道:“你怎么好意思这么说我?论讨人厌,你可比当年过有无而不及。” 重溟不置可否,却微微笑了一下,笑容虽淡,却如初春之风,没有了之前的压抑阴沉之感。 仅仅只要掌门一句认可,便如云消雨散,冰雪消融。 “……你还真是好打发。”王怜花喃喃道。 昨夜席上掌门说了那番话,重溟泪如雨下,无声拭泪。直到陆小凤带头,想给他们师徒四人留下空间单独谈话打算离开时,重溟还在哭。 王怜花没想到重溟竟然那么能哭,也不知道他哭了多久,但今天的重溟并没用痛苦过后的眼红眼肿。 也许是在出门前特意冷敷消肿了。 这本是一件值得拿出来嘲笑以往目高于顶、阴晴不定的重溟的事情,但王怜花却没这个兴致。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好事情。 他也不是什么没心没肺冷酷无情的家伙。 “你看了这么久,还没有看出来名堂么?”重溟忽然开口。 “什么?”王怜花没反应过来。 “掌门设下的阵法,很简单,你竟然纠结那么久,真笨。”重溟笑着说。 带着一点嘲笑,带着一点高高在上。 王怜花:“……你行你上!” 重溟竟然答应了,还答应得很爽快。 “我上就我上,你看好了。” 看着从一旁折断树枝打算就地划线演示的重溟,王怜花的表情十分茫然。 重溟原来有这么乐于助人吗? “呆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重溟催促他。 王怜花走过去:“你酒还没醒?” “掌门说你对机关阵法之术很感兴趣,我擅长此道,教教你也无妨。” 虽然重溟的语气平淡到极点,但怎么看都觉得他嘴角在翘。 ……王怜花又一次深刻地认识到,重溟真的太好打发了,他以前见到的那个孤僻少年和阴晴不定万物楼楼主去哪儿了? “多谢啊,咸·鱼·派·大·师·兄。”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不必言谢。” “……” 重溟的教学课程开头不太好,过程不太妙,结尾很不错,困扰王怜花的谜题得到解决,重溟确实掌握着不少有关机关阵法的知识,并且能够结合实际为他讲解。 两人在山间漫步,重溟举着树枝指指点点,出言解释,王怜花再不甘心居于人下,面对这不要白不要的机会自然要抓住。 旺财在此期间可爱又贴心地在一旁看他们交谈,欢快地在林间跳跃奔走,尾巴一摇一晃,在枯寂的山林间十分鲜活。 王怜花的视线追随着重溟手中的树枝,瞥见旺财活泼可爱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咸鱼派内的氛围也好了许多,与迈入春季、万物有复苏之象的时节十分相符。 乌渡的步伐都比以往轻快了许多,走进屋里,眼睛弯弯地同众人打招呼。 步早在乌渡身后慢悠悠地走来,一露面,司空摘星便叫了起来:“你怎么还戴着这张丑得要死的面具?” “哪里丑了,一点都不丑,是你不懂欣赏。”步早飞快反驳,义正言辞道,“我不摘,你们不是早就看习惯了吗?” “才没有。”司空摘星撇嘴否认,随后又大度地表示理解,“我知道,你昨夜如此失态,羞于见人。” 步早抬手扶面具:“激将法对我没用。” 因为这也是掌门人设的一部分,羞于见人是一部分,不受激也是一部分。 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没有人多说,当事人不会主动提起,其余人自然也不会提,但如今大致摸清了掌门的性格——并不是什么阴森多变,而是不善表达,有些事自然也能说了。 “你咸鱼派真正的大本营总该叫我们瞧一瞧了吧?”司空摘星说,“我一直很好奇。” 他们如今所处的地方也属于咸鱼派,却只属于外围,但足够宽广,能容纳不少人。 然而在此之前,咸鱼派只有四人一狗,七年间没有收徒,期间还有一人叛出师门,再大的地方也无人使用。 看来在很早之前,步早便开始谋算。只是他谋算这么多,究竟有什么目的? 冷血自从那次进去咸鱼派内部之后便有了同样的疑惑,而后面无情大师兄在咸鱼派待了一段时间,不管是掌门还是弟子,一个人都没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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