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苦难如同冬日的雪花一样落在她的身上,女人安静的如同沉默的松柏。 “后来,她疯了。” 她打碎玻璃,提着裙摆在碎片上跳舞,轻灵的如同蝴蝶,满地的血斑斑点点,仿佛用来祭祀的古老巫阵。 她是祭品,太宰治是陪葬品。 “最后她死了。”太宰治说。 那一天是女人的生日,太宰治用节省下来的钱给她买了蛋糕,他希望能让女人开心一点。 他小心的捧着蛋糕回到居住的地方,她抬起头,看见女人在窗口透风。垂下眼眸看见他后,冲他温柔的笑了笑。楼上和楼下隔了好远的距离,可太宰治还是看清了。 她笑的释怀,仿佛终于摆脱了一切痛苦与悲伤,那是她极少数发自内心的笑。 她真的好漂亮,漂亮的太宰治因为这个笑容慌了神。 “她是自杀跳楼死的。” 她从七楼一跃而下,如同坠落的蝴蝶,跌在太宰治面前。太宰治看着她像雪一样融化,只是那片雪是红色的,红的刺目又扭曲。模糊了太宰治的眼睛。 四分五裂的雪,融化成水流淌到太宰治的脚边,像是想给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拥抱。 “她终于解脱了,我为她感到快乐。” 女人临死之前给他煮了粥,但是等太宰治看到的时候已经糊的不成样子。 于是太宰治把买给她的蛋糕吃了,一整个,一口一口,硬生生的塞进肚子里。呕吐也不会停下,胃抽搐着也会吃完。 “我们并不爱对方。” 太宰治想起,每个早晨女人上班前都会给他留下纸条,最后都会写一句,愿你有愉快的一天,我的孩子。 八岁的太宰治想,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纸条了。 八岁的太宰治想,我终于一个人了。 八岁的太宰治想,女人的痛苦终于在死亡中得到抹除,她在最后的时候是那样的快乐。 死亡是一切罪孽与绝望的终结点。 “她来我的梦里,可能是因为恨我吧,毕竟是我让她挣扎着活了那么久,让她痛苦了很久。” 梦里的女人依然温柔的注视他,轻声唤他太宰。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会做,也什么都不需要做。她只是站在窗前,纤细的身影,被风,倏忽吹散。 而太宰治只能沉默。 中原中也嗯了声,半晌后忽然抱住太宰治。 太宰治诧异的睁大眼睛,然后又笑:“怎么了?忽然投怀送抱。” “不是给现在的你的。”中原中也认真的回答,一边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是给小时候的太宰治的。” “……我并不在乎她,她死了我并不难过。”太宰治摇摇头,“他不值得这个拥抱。” 中原中也叹了一口气,他直起身,捧住太宰治的脸,注视着他:“可是怎么办呢,我的爱人在年幼时失去了他唯一的亲人,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呢?” 听见“我的爱人”这四个字的时候,太宰治稍稍瞪大了眼睛,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的好难过,中原中也几乎要以为他马上就要哭了。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笑的几乎喘不上气,然后捂住脸。 “中也啊……你真的很过分。” 女人说,太宰治,我的孩子,我希望你快乐。 织田作说,太宰治,我的朋友,走向光明吧。 中原中也说,太宰治,我的爱人,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女人变成蝴蝶飞向她所向往的自由了,织田作消散在黄昏如同秋日的落叶。而中原中也还在他的身边,太宰治知道的,因为他的爱人很强大,他的爱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坚韧的人。 只是他依然恐惧。 “你会离开吗?”太宰治问。 中原中也点点头:“太宰治,我一定是会死的。我不能保证我一定不会在某一天忽然死去,我无法控制战争或者病痛。” 他说:“太宰,你不该把活着的意义放在别人身上,你该为自己活着。” 太宰治苦涩的笑了笑,他的指尖有些颤抖,声音变得缓慢:“或许你是对的,中也。但我可能做不到。” 中原中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依然很烫,太宰治只有被烧糊涂了才会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吧:“需要我帮忙吗?” “……我不知道,中也。”太宰治说完最后一句话,终于不堪重负睡了过去。 太宰治整整睡了两天,醒过来后的太宰治不太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 “我……是不是和你说了我的……我的……” 太宰治还是无法叫那个人为妈妈。 “或许。”中原中也终于也成功当了一回谜语人,看着太宰治有些纠结的表情,他心情很好。 然后就是精疲力尽的五个月。 太宰治的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差,他热爱着伤害自己的身体。他看见卧室的地面渗出血迹,有时候是织田作,有时候是那个支离破碎的女人。 他疯狂的吃药,然后呕吐,然后继续吃。 他无法离开药物,可药物无法帮助他。 在中原中也第五次翻窗把他从地上拖起来准备去洗胃的时候,太宰治制止了他。 这是半死不活的三个月里,太宰治第一次阻止他的靠近。 “听我说,中也,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他抱住中原中也,抱的很紧,“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好起来的。”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但我需要你,你只要存在着就可以。” 中原中也咬牙切齿的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太宰治被揍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胃痉挛着终于把那些东西吐了出来。 “你太任性了,太宰治。” 太宰治断断续续的笑,声音沙哑:“……对啊……我一直都这样,所以你相信我吗?” 中原中也:“……” 当然相信你啊,你这混蛋。 太宰治把自己在他那间小小的破房间里关了一个月。 锋利的玻璃割破手臂,一遍一遍。 他要感知疼痛,他要学会疼痛,畏惧疼痛。 女人平静的在旁边凝视他。 “疼吗,太宰?”女人第一次开口说话。 “你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疼吗?”太宰治问。 “这个问题不重要,因为我早就死了。”女人怜爱的抚摸他的头。 “死亡让你快乐吗?” “我很快乐,终于解脱了。” “我想我也可以从中得到解脱。” “的确如此,可你不该死去,我的孩子。”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可你已经死了。” “可我依然爱你。” 女人消失了。 他又看见无数个自己。 试图拉住妈妈的手的太宰治,吹蜡烛的太宰治,被中原中也拥抱的太宰治,任务时间摸鱼打游戏的太宰治,和友人举杯的太宰治,在森欧外的书上乱涂乱画的太宰治,欺负爱丽丝的太宰治…… 以及作为中原中也爱人的太宰治。 他安静的蜷缩起来。 [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太宰] 友人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能成为你活下去的意义的,应该是你自己,太宰。”中原中也说。 “太宰,我的孩子,我希望你快乐。” 时隔经年,他终于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中原中也再次遇见太宰治,是在一个秋日的早晨。太宰治翻窗进来,火红的枫叶也落了进来,他穿着一件以前从未见过的沙色风衣。 “好久不见了,中也。”他笑着说。 中原中也如释重负,然后挑眉,“你来干什么?” “我来问我的爱人要一个拥抱,庆祝我病情的稳定。” 太宰治笑着回答。
第二十章 “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能时至今日依然站在我的面前。”中原中也想起那天,太宰治看似气定神闲,实则惴惴不安的模样,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太宰治]疑惑的看着他:“我无法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中原中也摊了摊手,“如今你已经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没有经历过相同的事情,就不一定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就好像以前不喜欢喝的咖啡,某一天忽然喜欢上了。说永远讨厌的人,某一天忽然觉得他也挺可爱的。曾经怎么也带不进去一款的隐形眼镜,在昨天就忽然戴进去了。 那一个瞬间非常重要,如果没有那个瞬间,有些想法可能就永远不会改变。 太宰治是这样,中原中也亦是如此。 他们并非离开对方就不能活的人,恰恰相反,他们即使离开对方也可以活的很好。太宰治和他都是非常优秀的人,去到任何地方都不必担心没有容身之处。 只是相较于短暂相遇之后的别离,他们更希望偶尔在夏季的雨夜里可以互相拥抱着,听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入眠。 中原中也给自己洗了个番茄,熟透了的番茄看上去很诱人,他咬了两小口。 [太宰治]疑惑:“你从哪儿变出来的番茄?“ “太宰治刚刚塞给我的,他说这是他在自己门口种的,很好吃,让我尝尝。”中原中也回答。 “……”[太宰治]觉得这个世界的中原中也脾气真的好了很多,如果是自己世界那个,他早就被提溜着从楼上扔下去了,“你真的不觉得荒谬吗?我怎么不知道冬天还能长番茄?” “所以你要尝尝吗?”中原中也眨眨眼。 [太宰治]沉默:“……” [太宰治]选择屈服于恶势力:“要。” 嗯,真的好吃。他咬了一口,默默得出结论。 看着在水池里乱爬的螃蟹,中原中也摸着下巴思考片刻,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你会做螃蟹吗?” [太宰治]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诚实的摇摇头:“我不会。” 中原中也点点头:“我也不会。” “……” “……”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太宰治]不理解。毕竟这人胸有成竹的说只要他能配合应付森鸥外就给他整八种不同烹饪方式的螃蟹的时候,是那么自信。 中原中也:“……因为一般是太宰治做,我只负责提供厨房。” “我不会。”[太宰治]斩钉截铁。 两个人又沉默了。 [太宰治]伸出手,给了身先士卒的往上爬的螃蟹一个脑瓜蹦儿,拼死拼活爬上来的螃蟹被弹的晕头转向,啪嗒一下掉了下去。 可怜巴巴的。 “要不你试试?”中原中也有些迟疑的说,“我感觉你挺有做饭天赋的。” 毕竟太宰治十八岁的时候还不会做饭,偶尔心血来潮一次,做的土豆泥差点没把森欧外毒死。但离开Mafia没过多久就烧的一手好菜了,说没点天赋中原中也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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