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问立即向那边遥遥一个躬身,却被蚩尤一推:“碍手碍脚的家伙,赶紧去干你该干的去。” 自从这位战神被李好问献给了女娲,蚩尤就窝着一肚子火。也就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才没跟李好问对上。祂的气力奇大,用力一推,连李好问也被推得摔跌出去。 但李好问顺势纵身,已经然而跃入时间的长河。 没了后顾之忧,李好问终于能够腾出手去实现他的计划。 但首先,光他自己一个人不够,他需要很多很多的时之力,也需要很多很多的帮手。 但最为重要的是,他需要推敲完善整个计划的所有细节,没有第二次机会,他不能出任何一点纰漏。 于是,李好问下意识做出选择,打算去见见他的老战友屈突宜。 这时候的屈突宜还住在升平观里,样貌还算年轻,但身上已经换了一声刚进衙门的年轻吏员才穿的青袍。 屈突宜一见到李好问的身影出现,便欢然打招呼:“咦,有一阵子没见你了哦!最近在忙什么?” 李好问微微发怔:他为了卓来的事远上昆仑,确实有一阵子没来看望老朋友了。 但屈突宜这句话问完,忽然自己醒悟过来:“嗐,只是我自己觉得有阵子没见你罢了。对了,告诉你,我在丰乐坊那边的诡务司得了个营生,大哥也在那里。你记得不,我那位大哥,跟我长得有点像,没我帅,话不多……” 一边说,屈突宜一边比划:“然而我大哥却说那差事凶险,让他姓秋的去做就好,我这复姓屈突的凑什么热闹……” 李好问:这姓名梗还是没逃掉啊! “……我才不听他的,将来难道还真折在这差事上不成?” 李好问不言语了。 屈突宜见状伸手挠了挠头,双眼骨碌碌转转,那神情似乎已经明白了:嗐,大概是我乌鸦嘴了。 然而他只花了一瞬就自我调整过来:“为啥要想那么多那么远呢?将自己现在的日子过好了,未来才会来,不是吗?” 李好问心里感动,默念着屈突宜这话。 屈突宜却伸出右手托着下巴,左看右看,也没见李好问的身影有即将消失的意思,顿时爽快地问:“对了,你现在究竟能在我这儿停留多久了?” 在“很久以呢前”,李好问的境界还不太够,最开始的时候只能重返屈突宜年轻时,在这边逗留一炷香的工夫,就得被迫告别了。 可是现在,李好问想了想:“好像想逗留多久都可以了。” 如今以他的实力,足可以在时间的长河里自由穿梭,无须考虑在过去消耗的时间会影响他的“当下”。 屈突宜白了他一眼,似乎不怎么相信:“真的吗?” 过了一会儿,见李好问还好端端的,完全没有要消失的意思,屈突宜赶紧笑道:“那太好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烹茶请你喝。” 原本李好问没有任何喝茶的心情,但既然如此,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心中的计划从头至尾梳理一遍,任何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 而屈突宜也完全不着急,他先去升平观后汲了一桶山泉水,又在小炭炉上架了银质小茶壶,慢慢地烹水沏茶。待到那清香宜人的清茶沏成,将茶碗塞到李好问手里,他才单刀直入,直截了当地问:“你现在感觉最为难的是什么?” 李好问想都不想,脱口而出:“眼睛!” 想了想又觉这有点误导,便补充了一句:“一直注视着你的眼睛。” ——这是他整个计划最薄弱之处。 昆仑神山上,他从“零”那里得知,像自己一样拥有“时之力”的人,一直都有“眼睛”在旁注视着。 原本他的想法是:既然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还不够,不足以完成这件事,那么便去邀请与自己一样,有能力的人一起去做。 但若是那样,岂不是都落在了那些注视着他们的“眼睛”里? 屈突宜扁了扁嘴,故意做了一个咋舌的表情,然后出言反问道:“那现在,有‘眼睛’在注视着你吗?” 李好问心想,那铁定没有啊! 现在的他,不仅没有开始修习时光术,甚至都没出生,自然不会有外力注视。 屈突宜闲闲地一摆手:“那不就得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好问突然醒悟,大声地“啊”了一声,身影倏忽间消失了。 屈突宜便也闲闲地给自己斟了一碗茶,一边啜着一边感慨:“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怎么有点冒失? “不过,不得不说,这般沏茶还真是好喝啊!” 然而李好问的身影又瞬间在他对面出现,忙忙地道:“谢谢你的茶!有机会咱们再叙!”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一定会有机会再会的!” 这回李好问才算是彻底离开。 屈突宜连坐着喝茶的姿势都没变,继续美滋滋地品了一口,才施施然放下手中的茶盏,愉快地道:“现在我相信你能自由来去,随来随走啦!” * 万岁登封元年腊月,年逾七旬的大周皇帝武则天率领文武百官,千军万马,一起浩浩荡荡前往嵩山封禅。 前代帝王,封禅多封的是东岳泰山。唯有武皇选的是中岳嵩山,确是与众不同。 其间却出了一件奇事:在武皇封禅的典礼当场,备受武皇宠爱的当朝大学士林嫱,曾短暂地消失了片刻,回来之后面陈她在消失的这段时间她曾受天之诏,前往天上山门,投送专为武皇准备的投龙金简。 武皇便命人去检查,果然见事先准备下的投龙金简凭空失踪,顿时圣心大悦,连声夸赞,并给予林嫱丰厚的封赏。 没人知道林嫱是怎样消失的,后来又是怎样重现的。 但一直陪在林嫱身边的上官婉儿似乎看到了一个身着紫袍的年轻身影。 只不过林嫱一直都是她的要好姐妹,婉儿便什么也没说。 第 215 章 大约在21亿年以前, 太古宙片麻岩与元古宙嵩山群之间的不整合界面发生了一次造山运动,地壳强烈碰撞、积压,岩层露出地表, 叠加变形,光秃秃的花岗巨岩隆起, 看去险峻挺拔, 竟依稀有了些后世名山的风貌。 又过了好些年,造山运动渐渐平息, 此地山谷间渐渐生出郁郁葱葱的林木,但山巅依旧荒无人烟,也没有任何建筑。 在这漫长的寂寥岁月里,忽然有一天,山顶的巨型花岗岩上出现了两个身穿紫袍的身影。 林嫱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巨岩下的悬崖峭壁看了一眼, 咋了咋舌,感慨一声, 然后转过头对李好问道:“你现在的本事强了很多哇!” 竟然一口气直接穿越到了史前。 然而她非但没有感到丝毫的嫉妒, 还很高兴, 拍着双手笑道:“看来我的笔记一定是派上大用场了!” 李好问赶紧点头:“确实派上了大用场。” 他随即面露认真, 小心地道:“但其实我……是来求援的。” 林嫱顿时睁圆了双眼,露出不解:“你都这么大本事了,怎么还需要帮忙?” 但她并没有任何要拒绝的意思, 反而摩拳擦掌地道:“说说看呗, 是啥情况!” 于是,这两个同样身穿紫袍的大唐官员, 并肩立在嵩山山巅,任由山风吹拂发丝, 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并无忌讳。 林嫱看见了李好问为她复现的“星河落于大地,长安城筑起血色的月宫”情形,自是倍感震动,就像是一枚石柱般愣在那里,死死盯着那被血色诡异所笼罩的城市,过了很久,才突然开口—— “说罢,你需要我做什么?” 李好问心头微松,赶紧向林嫱细细解释。 林嫱一边听着,时不时点头,认真思索,最后总结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在成千上万种可能性里,找到一个最符合我们要求的,然后大伙儿一起使用‘时之力’将它固定在那里,这个‘可能’,就会最终成真,是这样吗?” 这在李好问听来,已是百分之七八十了。 他又忙进一步澄清:“是的,大概是这世间存在很多很多的‘平等界’,也可以理解为平行时空。它们都同时存在,但是我们需要让最想要的那个平行时空成为最主流的。” 林嫱听到这里,简直双眼发亮,立即打了个响指,道:“明白!你且说该怎么做!” 李好问按他的理解将计划说了一遍,最后说:“所以我需要不止一位时光术修习者,能够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共同维护这个计划。” 林嫱连连点头,又追问道:“那你刚才说的,怕有‘眼睛’注视,是什么意思?” 没等李好问回答,她自己略一回想,便道:“我确实曾经感受过‘注视’,但是还不大确定,现在听你这么一说,竟然也有点紧张。” 李好问将李贺的往事一说,林嫱也扼腕叹息:“没想到给你待遇这么好,竟然是这么有名的‘眼睛’盯着你。” 李好问顿感大囧:这也是待遇问题吗? 林嫱这会儿完全明白了:“你将我带来这么……远古,就是赌那‘眼睛’没有你这么强大的实力,没法儿跟过来注视你。” “不过,”林嫱突然向自己身边左右看看,道,“既然你能找到我,那我也同样能够向前回溯,找到我之前一代又一代的时光术使用者。 “这样,你把这件事交给我。你自己且回去你的时代,做好一切准备,并且最大程度地救下长安的百姓,保护好我们共同的未来。” 林嫱和李好问共同的未来,自然是他们所熟悉的现代世界,能够对上暗号的那个。 李好问明白林嫱在想什么——如果大唐被摧毁,长安城变成了任由怪物筑巢的血色月宫,那么未来的现代社会,是不是也就成了被“边缘化”的平行世界,渐渐只存在于很少人的梦境中。 “真的吗?” 李好问闻言大喜,但又赶紧提醒:“林学姐,这件事非常危险!” 他很感激林嫱能将这件极其困难的任务一口气就应下来,但也希望对方能够了解——他们的对手很强大,稍有不慎,就可能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林嫱站在嵩山之巅光秃秃的岩石上,视线远远地投向山间快速流动着的烟岚,沉默了良久,忽然吐出一口气,嘴角上扬,露出笑容。 她似沉浸于回忆,也似在信口说来,她的声音本就清脆动听,此刻更像是夏日里叮咚流淌的清泉,欢跃着跳进李好问那颗被焦虑忧急填满的心里。 “我不怕危险。”她笑着说,“而且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最喜欢半夜里坐在天津桥上,看着那洛水中的一轮明月被一桥分做二边。 “我也喜欢女扮男装去西市的胡姬酒肆,看那些说着歪果话的胡姬们开开心心跳着胡弦。 “或者在不当值的时候偷溜去东市逛街,吃蒸饼、馎饦、雕胡饭、樱桃毕罗……总觉得这些要比宫里的饭食好吃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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