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一回头,看到的是一头乱发的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门边。他走了进来,看了一圈,说道,“那天早上他起来,一直在找东西。我想,他应该就是在找他的那把短剑。” 闷油瓶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那天李如风早上最晚进车里,他那不安很可能是因为短剑没有被找到。 那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离开呢? 第104章 碰撞(一) 我们在狮泉河呆了好几天进行调整,好几辆车急需要修的车也得到了适当的修理。我们沿途损失了两辆车,但是因为我们现在只剩度帆这么一个司机了,所以车子其实多了反倒是一件累赘的事情,商量过后,决定不再进行添加。 这几天,时间好像瞬间被放慢了,我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坐在窗户边上假装看着地图想别的事情。有时候由于想得太过入神,烟燃到手指间才陡然回神,迅速把它灭掉。高原缺氧,让我深感我的脑筋也有点缺氧。肠胃消化不良,顺带着思想消化不良。 李如风没有回来。 这是在我意料中的事情,每天吃饭的时候大家坐一个饭馆几张桌子,我在厅堂里扫一圈,看着众人只少了他一个,总有一层淡淡的阴影蒙在头脑当中,但是具体感受我说不上来。我一直在猜测他这样离开的原因,但是所有的原因回归到最后就变作了空白。我承认我猜不出来。胖子每天都要在研讨路线的过程中,突然蹦出几个关于李如风突然离开理由的猜测。大多都是荒唐的,但是有几个也头头是道,比如说,因为我们没有人表态相信他,所以他可能觉得同我们相处太没意思,所以干脆就走了。我笑着说:“未必没这种可能性。”小花在一边不以为然地笑笑。他和黑眼镜,对李如风离开一事,没有说过太多话。黑眼睛一边呼啦呼啦吃面条,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搞不好是害怕有人真拿他当凶手,半夜爬起来报复他,给他来个以牙还牙吧。”说完他自己呵呵笑笑。度帆坐在他的对角,用眼睛不太明显地瞪了他一下,没出声。 其余的人,在知道了李如风离开之后,反倒是表现出了很明显的放松。关于这点,我倒是早就想到了。 今天是最后一晚,明天我们就要继续赶路了。 晚饭后,我们聚在一起研究了一下地图。小花指出了一条很明显的路。胖子翻出那两张烂柯山拍来的照片,我看了半天,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我们出了日土之后,那照片上甚至能找到班公错的位置,但是在班公错的边上有个很古怪的地形,显得十分突兀。这在地图上也找不出来是什么。我们要越过那块古怪的凹凸地,才能到山口。 现在已经是夜里了。我撩开看起来有些脏的窗帘,看到了外面那一片沉寂的黑。这里的夜果真要比墨色更浓,吞咽了山线。这里到底不比大城市,没有彻夜不眠的霓虹灯,也没有闲散悠哉的青年男女在夜色里满街晃荡。这里到了夜晚,好像突然就多了一分来自远处雪山口的神秘和莫测。我看得有些发呆,直到闷油瓶打开厕所的门,从里面走出来。我一回头就看到他,湿漉漉的头发,遮挡了一半的脸。身上还卷着从浴室门内带出来的热气,缭绕进房间。身上那件松垮的黑线衣,是我昨天找出来给他当睡衣的,他原本穿着睡觉的那件衣服,因为昨天晚上厕所水龙头坏了,喷了满地的水,被我顺手从他床上捡起来就去堵水龙头了。衣服有点大,他背上位置较上的伤口在他转身的瞬间暴露在我的视线里面。我心中掠过一阵酸楚,那伤口已经结痂了,从老远就能看到暗色的粗长线条,将他的后背在上端切开。他忽然转过来,面对着我,胸前的麒麟露出一只角。 “伤口不用上药了吗?”我问他。 “要。”他说完,突然朝我走近了几步,问我道,“你没事吧?” 这问题问得我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什么意思?” 他看了我一会儿,没说话。转身去墙角摆着的那张桌子边上换药。我走过去,从他手中取过纱布和药水。我忽然明白过来,他问我那个问题的用意。他是在指李如风走了,会不会对我有影响。老实说,我不知道。当然,他走了,不会影响我之后的计划和行程,不会影响我前进的方向,但是他这样走得不清不楚,我就感觉到一种深刻的不舒服。他可以走,但是起码让我知道一个原因。这种不留一字的离开方式,尤为叫人厌恶。我说不清这种厌恶到底夹杂了什么感情,只觉得这事情只要一被想起来就让我感到无比烦躁。明明是一件就差半步就能走到答案点上的事情,却生生这样被他活折腾成了一件解决不了的疑惑。这TM实在让我爽不起来。 我边用棉花沾着药水轻轻涂在闷油瓶的伤口上,边问他:“就你觉得,他这么走算是什么意思?” 很久,我只听见闷油瓶有些重的呼吸,我想可能是伤口疼,所以把动作更加放慢放轻了。直到我用纱布把他的伤口都包好之后,他忽然反手抓住我,然后一个转身,把我推在墙上。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他就这么一只手抓着我的胳膊,两眼看着我。身上的麒麟颜色深得如同他的眼睛。而他眼中那幽深的黑就和窗外的黑色一样,带有电灯闪映下来的影子光。是我的错觉还是我的误会?——他的眼神,竟然让我感觉出了淡淡的落寞、无奈和不镇定。到底是什么,让他居然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十几秒后,他突然把头凑了过来。 一秒钟后,我瞪大了眼睛,感觉到嘴唇上有一股柔和的温热,带着一点点湿度。一瞬间,很多种味道交杂在一起,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头发上洗发精的味道,热水没有被擦干的水蒸气味道,还有他的鼻息…… 这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忽然那些味道一起离开了我。我感觉我的魂好像从脑壳里面“嗖”地冲出去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所以他讲话的时候,声音被放得特别远。我就听见了他说的一句话,他可能还说了别的,可能就说了这么一句。 他说:“他离开就是这场嫁祸的目的。” 说完,他带着他的各种味道,向左转了。左转出去是门,我立刻跟着听见了关房门的声音。 房内顿时就剩下来我一个人的呼吸声,急促的,不太平和。他头发上的水滴到了我的脸上,正顺着我的脸颊一直线缓慢地往下淌。我揪着心脏,希望它别跳太快,高原缺氧,我害怕这样的心跳速度会使得我的老毛病会随时发作。 冷静下来之后,我才开始在脑中逐渐徘徊出一个问题来:我CAO,他刚刚这是做了什么? 第105章 碰撞(二) 这一晚我在床上躺下之后,几乎余下的时间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神奇状态。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我竟然有种持续的错愕感。并且搞不清楚,到底是梦到的,还是真的发生过。我前后不下五次分别在身上各处横掐竖掐,这两指下去带点指甲抠住肉的痛感非常真实而明显,但我就是有种灵魂出窍之后收不回来的感觉。 其主要原因是由于闷油瓶出去之后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他的想法我不敢多猜。但是他这突如其来的吻让我感到世界一下子就从我周围腾空了。我怀疑的主要问题已经从他是什么具体意思的层面上下降至他这到底能不能算是个“吻”?这并不是什么我有没有做好准备来接受的问题,问题是我压根就没有想过他会突然这么来一下。必须承认,YY我也没少Y过,但是这绝对属于个人思想,我没有百分之一百认为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但是百分之五十他是没什么回应的。所以或许再多给我十天的时间,我也未必能回过神来。我现在想的是,他回来之后,那尴尬的局面。这局面的象征性感觉就是当下我这束手束脚的不知所措感,以及独自面对这并不大的空房间,一个人在脑中慢镜头回放而激扬起来的荷尔蒙分泌,让我不时觉得浑身骚动。脆拿被子把头整个盖住,憋到自己近乎窒息,再放开来。心里暗骂闷油瓶,他奶奶的,居然这么掐了我一脖子,自己跑了,到现在都不知道回来。 我稍稍恢复冷静和所剩不多的一点清晰思路的时候,把闷油瓶抛在我天灵盖上方的那句话仔细考虑了一下,得出了以下结论: 他的意思也就是说,有人杀了藏族司机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走李如风。至于闷油瓶怎么看出来的,我们姑且不谈。但是让我没有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人要逼走李如风,况且为什么说,杀了一个藏族司机就能逼走李如风呢?这是让我十分疑惑的关键点。假如闷油瓶的说法成立,那么我可以说,凶手应该是熟知我们状况的人,并且很可能是我们这群人当中的一个。而且我有种感觉,这人应该是我认识的。因为他选择下手的对象,很明显是对我们相当有用的人,而他没有选择我们这群主要的人,比如胖子,小花,黑眼镜之类,当然,也可以理解成这些人身手好,不易下手。但是他也没有选择我或者齐蒙古下手,那很可能说明,他根本不想杀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而他也没选我们的手下,而是选择了司机,话说白了,司机和齐蒙古一样,充当了我们整个队伍非常关键的角色。这样一来,头绪就基本上被理清了。这就好比在做一道数学题,我需要的就是关键,抓住关键,接下来着手解题才会变得方向明确且顺畅。 我就一个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睁着眼睛在不断理清思路的过程当中,还顺带慢镜头回放。没留意,一伸腿,踢到了蜷缩在我脚边的小贱。啧,差点忘记了,这是一只目睹了全过程的罪恶的猫。此时此刻,正缩在床的尾部发出轻微的鼾声。被我踢了一脚,连头都不抬继续睡。我又轻轻踢了它一脚,让它安静一点,它却打得更响了。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我开始意识到不对。我抓过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为凌晨三点。外面依旧一片漆黑,我有点按捺不住了,从床上跳了起来,抓了外套就冲了出去。 经历了李如风一去不复返的事情,我已经心有余悸。闷油瓶如果这时候玩失踪……不对!暂时我得屏蔽掉这样的想法,在找到他之前,因为这并不是一件我当下有能力接受的事情。假如他不在,那我做这一切,似乎就没有意义了。 我在宾馆内部转了一圈,一边犹豫要不要去敲胖子的房间门,一边往宾馆外面走。我们的房间在五楼,虽然宾馆是两星级,但是楼道依旧显得非常老旧而狭窄,并且没有电梯。手机在这里的信号时有时无,有信号的时候我就拨闷油瓶的电话号码,但始终没有打通。 我晃悠到一楼,前台那个阿姨级别的询问员趴在桌上,只露个后脑勺对着天花板,我凑近之后还能听见她十分重的呼吸声。整个宾馆我也不知道住了多少人,这个季节,按理来说,这里虽然没有太多的游客,但还是有一些的。此时此刻,这整个宾馆却像一座死房,站在这里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外面,漆黑一片,零星几点灯光也不知道是点缀在哪里的,看起来倒是更像鬼火。这环境让我心里多少有点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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