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想当场昏过去给他看。心说,他怎么能淡定成这样,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面对着数量未知的一堆墙壁里面有跑出来危险的吸血怪,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看了眼隔着我站在另一边的闷油瓶,语调上扬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半天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的实质,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大概是在问闷油瓶是怎么知道,棺材打开了会出事。 闷油瓶指了指我们前面的玉壁,说:“他告诉我的。” 眼前这面墙,上面有那个女人和婴儿,还有张术的活尸。这个“他”到底指的是谁? 正在我想问清楚的时候,胖子的声音从背后随着未散尽的臭气飘过来。 “我艹他娘的,这是什么东西?!”我难得从胖子的声音里面听出了点颤抖的尾音。胖子站在棺材边上,脖子伸得老长,弓着上身正在往棺材里面看。他这尾音让我足足吸了五秒钟的一口气,还没看,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利于健康的东西。我在肺部胃部都运了下气,眯着眼,踮着脚跟在闷油瓶和李如风边上走过去。 做了心理准备,不等于说做足了心里准备。 棺材口还腾着一缕微黑的气体,轻飘飘地半掩着里面发亮的玉石,在我们把头全都凑上去的时候,就散掉了。眼前瞬间有了这里的玉石特有的那种晶莹剔透的光亮。堪比水晶。我把头伸到棺材口,朝里面看。当里面的东西进入我视线的时候,我僵住了。一秒钟之后,气血开始在身体里面倒流,胃里如同在瞬间被放进了一台搅拌机,胃酸顶上喉咙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走到旁边开始干呕。我被胃酸呛得拼命咳嗽,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流下来。 玉石里面像被掏空了一块,椭圆形。那椭圆微微发黑,有些暗沉的东西交杂在一起,形成一团团棉絮一般的微黑杂质浮在表面。椭圆里面是一具尸体。 一具婴儿的尸体。 和墙上那沉睡的婴儿不同。这婴儿绝对不是活的。他双眼圆睁,脸上充满了惊恐,不解和绝望。两只肉呼呼的小手伸向上方,是孩子那种最常见的,想让你去抱他的姿势。他赤裸的肚子上,有个垂直的刀口,肉绽向两边,伤口被那些微黑的棉絮物质遮盖了一半,看不到里面的颜色。 那幅壁画,就在我脑后方。这一刻我竟然连回头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这个婴儿的死状让我想起了幻觉里那个瓦罐,我几乎可以确定,他们是同一个。之前玉棺上的那些浮雕记载的故事,以及女人自杀的场景,让我此前一直非常同情这个女人。一个作为母亲的人,在失去自己的孩子之后,彻底了却了继续活着的念头。我还记得她死前的眼神,带着绝望和怨念。 孩子的眼神也同样绝望。他的绝望里带着不解和困惑,而女人的绝望,我从来没有想过,也许是因为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这上面怎么缺了两块?”胖子依旧没甩掉那发颤的尾音。 我本来不想去看,但是就在胖子最后一个字刚说完的同时,我看到李如风拿眼角迅速斜了我一眼。那一眼让我瞧着感到浑身发毛,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用手捂着胸口,憋着一口气还是硬伸了脑袋过去。 我看到那两个缺少部分的时候,心直接沉不见了。有一秒钟,连到心跳都没感觉到。在那个椭圆上面,有两块明显的小椭圆空缺。没错,大小完全符合。我迅速地把手伸进口袋,一把捏到了那玉石,冰凉就像给了我一下电击。 我在心里“啊”了一声,刚想把它从口袋里面拿出来,却被李如风一把按住。他的手使了劲,死死地将我的手按在口袋里。我侧头看他,只见他不动声色地朝我摇摇头,遂松开了我。 我突然想起在下来的石阶口,他对我说,让我到了下面,口袋里的东西千万别拿出来。难道他早知道这里有什么?但是之前他又说没有来过。 他到底说的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 我默默地把手从口袋里面掏出来,把扣子扣好。直觉告诉我,相信他比较好。 胖子反手拿着撬棒,小心地伸进棺材里面。他轻轻地敲了两下,里面的玉石发出“哒哒”两声。 声音才落,被我忽视了半天的那只猫,突然从小花的肩上跳进了棺材里面,浑身的毛在瞬间都竖了起来,弓着身子,对着西面的墙,撕扯着嗓子鬼叫。 我们都被它突然的举动吓到了,齐齐地看向西墙。
第42章 烂柯山(十八) 西墙我一直就没去看。最多也只在远处看了一下,就觉得和北墙看起来比较像,黑影绰绰的,仿佛堆了层层叠叠的人。本着一种厌恶和逃避的心理,我愣是眼睛一闭只当那墙上没东西。 墙离开棺材并不算近,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墙上还是堆满了黑影,看不清楚。我们盯着墙,谁都没有动。 突然,墙动了一下! 准确来说,是墙上有东西动了一下!好像,有体积非常庞大的东西在从墙上飘出来。 我眯着眼睛,当终于看清之后,我差点尿失禁。我努力抑制已经爬到天灵盖的恐惧,侧脸去看闷油瓶。他没有动,原地站着,侧脸被头发挡了。 这玩意儿之前在我俩面前出过场了,正是那些半透明的无脸怪。只是这里的数量之多,我现在还不敢去估计。他们在源源不断地从墙里飘出来,从远看都重叠在一起,像是一团团白气。 “什么玩意儿?!”胖子尾部的颤音已经不见了。他的状态总能在见到怪物的瞬间,被神奇地恢复。 他说这话的时候,无脸怪正像列兵一样,把我们周围围得水泄不通。西墙上还在不断涌出更多的无脸怪,如同洪水绝了堤,一发不可收。 我还记得闷油瓶说,他们能碰到我们,而我们碰不到他们。所以,假如他们有心要我们死,我们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的。我看到他们当中的有些手上拎了形似刀具的东西,一种等死的心情瞬间就顺着血管往上爬。这状况和被人用枪抵着脑袋不一样。被人拿枪指着,你在心里等活,而现在这种没有反击能力的状况,等于随意被砍,不是等死是什么。 李如风拿出那把暗藏玄机的刀,刀光在我脸上一闪而过。他将刀刃抵上手背,做出了准备放血的动作。看来他之前也经历过无脸怪的袭击,有经验。我心里一个激动,对了,差点忘记了他们不喜欢血腥气。 “不要!”闷油瓶大声说:“这些是血气养的!” 但是李如风的刀刃很锋利,他的手背上在他及时收刀的瞬间,却还是留下了一个小破口。破口一眨眼的工夫就冒血了。 我一抬头就发现无脸怪们的姿势都发生了变化,比例怪异的身体都扭在了前面。我心道坏了。果然,不出一秒钟,他们都开始疯狂地涌过来。本来非常齐整的队列,一下子都散乱了。 “艹!他女马逼!从老子头上踩过去,当老子死了啊!小子,你愣着干嘛,还不快跑!”胖子大吼一声,有无数半透明的身体从他身上擦过。他一步跳了起来,手在空中甩了一把,却徒然从他们身体中穿了过去。我看到有几只手停下来,朝胖子捞了一把,就只见他整个身体都被扔了出去,重重地撞到了墙上。 李如风突然转过头来,朝我笑了一下。我听见他的声音越过一些被无脸怪带起来的空气的阻碍传过来:“吴邪,活着出去。”他说完,以我反应不及的速度朝我伸出手。我只觉得胸口被一股重力狠狠推了一把,身体就朝后边飞去。 我看见李如风一头扎进了那群无脸怪堆里,他迅速被吞没了。他们数量多得让我发麻到失去知觉,半透明的身体全都重叠在了一起,很快形成白乎乎的一堆,还不断有更多的加进去。 我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心里有种无名的绝望感堵了上来。他死了吗?这是一个救过我很多次的人,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死了。没他,闷油瓶弄不好也已经死了。他就这么死了?这问题带着十分虚假的感觉,在脑门里列队。但是这一刻,我理智很好。我只是这样看着他被无脸怪吞没,一动不动。我很清楚我做不了什么。我想,假如是闷油瓶,我可能会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冲上去。但是他不是闷油瓶,我就多了一份理性。我知道我就算冲上去,不过是赔命罢了。既然救不了他,何必要去赔命? 人竟然是这样冷血的动物,越是危险,需要取舍的关头,人就越是只做最值得的事情。 我看了旁边还是有很多四散的无脸怪,我觉得这么大的空间,这会儿已经被他们堵得水泄不通了,再也分不清楚东南西北。闷油瓶只一秒就出现在了我旁边,他把我扶起来,拉着我的手扯开腿就跑。 被无脸怪撞到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你觉得你像碰到了东西,感觉又不是特别明显。就像一只蚊子,只是偶尔停在你身上吸你血的时候,你会有感觉。 我跑了没几步,隐约踢到了类似棺材盖的东西。以刚刚看到它所在的位置来看,假如没变的话,闷油瓶在拉着我朝西跑。 我是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绊倒了才停下来的。是胖子,他横在靠近西墙的半路上。闷油瓶放开我的手,一把拉起胖子,拿个手指勾起我的衣服就往墙靠过去。 我们走到西墙跟前的时候,都愣住了。 西墙不是墙。而是门。 青铜门。
第43章 烂柯山(十九) 我耳边仿佛又听见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她扯着我说,青铜门。原来,不是指长白山上的,而是指的这里。 这门的面积和长白山的相当。十分巨大,几乎覆盖了整个西墙的部分。之前之所以看不到,多半是因为门上面藏了这些无脸怪,把门给掩藏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把这些鬼东西从门里面惹了出来,所以这才现出了门的原貌。 我伸手摸了一下,冰冰凉。门很奇怪,有右半扇上有一只巨型的麒麟。我看了一眼闷油瓶。那麒麟和他身上的那只很相似。我瞬间又想起来那截被双儿带走的青铜,上面也有那麒麟的图案。因为只有一只,所以显得很奇怪。左半扇门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看起来极为缺乏平衡感,就像雕刻工作只做了一半,还没有完成一样。 闷油瓶脸上的诧异只持续了三秒钟,突然,他跪了下来。我愣住了,之前他在长白山也郑重其事地跪过,现在对着门又要跪?难道里面是他祖宗? 结果,我很快发现我错了。他跪下来后,直接拿手撑到了地上,一只手捂着胸口。 他受伤了?! 对了!我猛然记起不久前的一幕,肯定是那股冲击力!得先把伤口找出来,才能做处理。我二话不说,蹲下去扒开他衣服开始一寸寸检查。他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我检查了所有地方,就差没看裤裆了,除了手背上他自己划的两条口子,还有一些老的疤痕,没有看到任何新的伤口。难不成伤口真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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