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信我,这人就坐在我前面,事情就是当着我的面发生的!当时我们的飞机遇上气流,晃得很厉害,安全带指示灯亮着,机舱里面没人走动。这人他突然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空姐才走到他旁边,他就和现在这样睁大了眼睛捂着胸口,直着倒了下去。碰巧飞机上有个医生,立刻就去看他了,好像说是什么突发性心肌梗塞。那天正好天气非常糟糕,飞机又一时找不到地方迫降。没多久我就听说那人没得救了。难道这是他双胞胎兄弟?” 我问胖子,他之前跟我去楼外楼吃饭的时候,难道没在里面见过这人?胖子立刻发誓说,见过是小狗。如果见过他肯定记得,一个死人假如出现在酒楼做跑堂,他肯定要去问的。我想他说的也有道理。那这个事情就玄乎了。胖子没见过他倒是没什么,毕竟他要刻意躲开胖子也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假如胖子真没搞错对象的话,那么死在飞机上的阿保和死在这的阿保,到底哪个才是真的阿保呢?或许这样问不科学,应该说,他死了之后是怎么又活了过来,现在就死在了这儿? 为了确认身份,我特地检查了一下他的脸,确定没有用人皮面具。他身上有个黑色的背包,这个包我觉得挺眼熟。仔细想了想,突然记起来,这包好像和双儿的那只是一样的! 对了,到了这里之后,双儿和她的猫就都不知道钻去哪里了。李如风也不在。我心里忍不住怀疑,这三个人是不是一路的。 闷油瓶从阿保的尸体上把背包拿了下来。他打开拉链,朝里面看了一眼,就伸手进去,取了一本黑皮子的日记本出来。他随手翻了两下,停在了一页上,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头,就把日记本甩给了我。 我翻开那本日记本,里面立刻飘来一股氧化的金属味道。这味道极为熟悉,但我一时竟记不起来在哪里闻过。日记本前面一半都记得很满,后面一半空白。但是被记录的一半,几乎没有任何文字。从第一张开始就是空间图,我仔细看了几页过去,越看越觉得,这些空间图画的就是这里。图被记载得十分诡异,我学的建筑,竟看起来也觉得相当费劲,层层叠叠,就像俄罗斯方块。全都是重复的规则和不规则的空间,半重叠在一起。唯一能清楚看出来的是,这里有无数个口子,变换莫测,却都是通向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的。但在这个空间上面,还有一层与其重叠,样子非常不一样。他画上了一个很重的记号,几乎都戳破了纸。旁边写了个“门”字。我想会不会这个就是出口。 到这里,他空了两三页,随后又是空间图。看得出来,从这儿开始,就已经不是在记载这里的空间了。我翻了几页,图画得异常凌乱,被涂改得十分严重,有些纸都被笔戳破了,几乎没几页能看得清楚。大概翻过去十几页就断了。 我刚想合上,却在五六张空白页之后看到了字。字并不多,好像他原本要开始写日记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只写了这么点: 杭州,第三年第一天。线索很不齐整。之前找到的线头全都接不上。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却好像依旧毫无头绪。吴邪还在追查,但他手上的线索也不多。我到底要不要向上头申请,放弃这项任务?假如年底再什么都没有,到时候药性发作,上头肯定不会再管我。那我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然后是一片很大的空白。翻页之后又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字: 今天那个人出现了,我要不要现在就报上去? 这一页的最底下,用红色的笔标注了几个特别扎眼的字: 不死药。长生药。鬼玺。麒麟。麒麟。重生门。 嗯?他为什么写了两个麒麟?这多余的一个麒麟让整个红色的一串字看起来特别不协调。心说是不是他忘记自己已经写过一遍了,才又多写了一遍。 这个人一直说上头,报上去。这词儿形似党员作报告的专用词。看起来他像是为什么组织在做事。难道是裘德考?不对,裘德考已经死了。他这样的口气也许三年前还可能会是裘德考团队的一员,现在显然不太可能了。而且他提到什么发作,我不禁想起了陈文锦和霍玲,心头立刻掠过一丝寒意。难道这个阿保其实是当年那支考古队的一员?其实这个理论很可以成立,但是我的第六感不给我赞同的感觉。 至于不死药和长生药,暂且不说。他竟然知道鬼玺的存在,那这个阿保牵扯得就深了。那个人出现了,应该是指小哥。那么麒麟呢,是不是也是指小哥? 重生门。这又是什么? 简简单单几个字,就愣是生出来这么一大堆的问题。我的头又昏了。这些问题好像都是必须解决的,又像是不到时间也浮不出水面的,让人揪心地痒。 突然间,闷油瓶一把把我拽了起来。我还不明就里的时候,就看到胖子也跳了起来,退后了好几步,直接踩在了身后一具干尸的身上,他也就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没管。 我看到小花直接掏了把枪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上这种事情,我总习惯先去看周围的人。因为我知道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看看周围的人会让我感觉比较安全。 比如现在面前,阿保的尸体居然坐了起来。我觉得他那双死灰色的眼睛居然又开始发红,像僵尸片里面常演的一出,下一步可能就要站起来了。而闷油瓶已经拔出了他的刀,挡了半个身体在我前面。我看着他的后背,忽然觉得他的肩膀好像比我的还要宽,这种肩宽的男人生来就是衣架子,穿西装应该会很好看。 扯远了,这么紧张的时刻我居然在想这些。 我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我这样淡定。害怕好像一下子离我远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精神分裂。在多少的变故和死里逃生之后,却发现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些怪物,而是走着走着他们就全体不见了,剩下我一个人。我看着这些熟悉的脸上各自紧绷的表情,心里尤为踏实。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在,而我并不是只有一个人。那就好了,没什么可怕的。 阿保的尸体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站起来,他坐了五秒钟之后,突然张开嘴,从嘴里吐出一股黑气,随后又倒了下去。不过倒下去倒不知道是不是自然现象,因为他刚从嘴里喷出那股黑气的时候,小花就开了枪。阿保的脑袋上立刻多了一个窟窿。枪响在四壁震慑起了非常大的回音,来来回回绕了很久才慢慢消失。 我记得曾经有次,我坐在那张老位子上,吃完了饭,一个人喝着茶。阿宝走过来给我收桌子添茶水的时候问我,等的人有没有等到。我笑笑回答说:“还没,不过总会等到的。”我当时还想,这小子情商挺高啊,说话还带点感性的调子。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原来他小子是在套我话呢。我等的人确实等到了,不管他身后的谜团是不是变得更大,毕竟他活生生站在这里。我看着阿保头上那个黑色的大窟窿,忽然觉得非常心酸。我记得他说:“我不喜欢杭州。我们北方人在这里找不到归属感。”我对这句话印象很深刻,因为我自己太喜欢杭州,所以总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说出不喜欢杭州的话来。于是问他为什么,他笑着说“天气”。都说北方人的魂受不得潮湿,可惜,这南方的山里雾气这样重,他死在这里,身上沾染尽了水汽。他最终都没能逃出去。 到底有多少人要死在同一条路上。这条全是谜,却解都解不完,解都解不开的路上。这些真的是有意义的吗? 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闷油瓶正看着我。或许他心里并非这样空白,但是他的脸始终都是不好使的显示屏,看不出任何。我忽然很想摸一摸他那像猫毛的头发,那种柔软度对我来说有很强的诱惑力,有很好的聊以慰藉的功效。我几乎就要情不自禁地朝他的头伸出魔抓了,谁知道他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外加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也不明白,这里头的深意是什么。 我突然看到一团黑色的东西几乎贴着我的左脸掉了下去。 “喵——!” 是双儿的猫!它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我一低头,居然看到它那一双绿眼睛在灯光下泛着白光,死死地盯着我们,背上发亮的毛全都竖了起来,连尾巴上的都是,同时龇出尖厉的牙齿。一副就要扑上来的样子。 不对,他的对象不是我们,只是一个人,是小花! 我突然发现,猫站在阿保的脑袋边上,那姿势就像在保护他的尸体,而眼中的愤怒和仇恨,又像是要撕碎小花。我倒是不担心小花,毕竟这只是一只猫,不是一只老虎。顶多是脸上挂几条红印子罢了。但这让我在心里有了个怀疑,遂脱口而出:“这猫难道不是双儿的?” “呵呵,我可没说它是我的猫。帅哥,猫送你了,你慢慢享受它的爪子吧。”眼前忽然就冒出了双儿,只见她弯腰一把抓起那只黑猫就朝小花扔过去。小花是很爱惜小动物的人,她看来对这点十分了解。就听见“啪”一声,是什么落到了地上的声音。——她的计划十分成功。是枪。 黑眼镜再拿枪捡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的后脑勺现在被一把枪口顶着。我几乎能闻到空气里那股火药腥辣的味道。可能是刚刚小花开枪之后没来得及散的,可能是这把顶着我脑袋的枪随时要走火的警告。我的心情其实没有多少起伏,只是在被枪口顶上脑袋那一秒有些许惊讶,之后这种惊讶也一并消失了。我的心情很平静。心脏跳动的节奏也很正常。可能是因为它之前也吃过一枪,在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完全受到了肾上腺素的操控,随随便便就让它挨了一枪。现在算它报复我,让我无知无觉。没有恐惧,死的时候也不会有绝望。 “把东西给我拿出来!”我感觉她说话喷出来的热气很有穿透力,能穿过寒雾直接撞击到我的头皮。我看到她手里拎着刚刚被闷油瓶翻完之后扔在地上的阿保的黑色背包,她用力地晃它,不停地晃过我的身体右侧。 直觉告诉我,她是冲着闷油瓶说这话。 闷油瓶现在就站在我面前。我还恍惚觉得他的手前一刻放在我头上的温度和热量。但我不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脑浆崩裂。我这时候很想冲他笑一笑,虽然我迫切地想知道他到底藏了什么让这彪悍的女人直接发疯,竟以要杀她的相亲对象作为威胁,但是假如不是什么该拿出来的东西,我希望他能把它放放好。这么多谜一层层压下来,到了这个时候,已然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境界了。如果马上我要脑袋开花,我只希望闷油瓶给我个眼神,让我知道我起码死得其所。这时候我又忽然想到上衣口袋里还有块玉石,心里一沉,这怎么办,总不好现在突然掏出来扔给闷油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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