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穿着紧身的小洋服,身材相当好,胸是胸腿是腿,加上俏皮的表情,带着十七八岁年纪那种让人不可抗拒的味道,我跟胖子都看直了眼。 张起灵依旧面无表情,反倒是那小姑娘看了我们一眼,抿嘴微微一笑,然后给张起灵拂了一福就走了,走过我身边时还朝我笑了笑。 “哎呀,是小云彩。”胖子看着那女子修长的腿,眼睛都转不回来。 我也不知道这“小云彩”是什么人,只是有点奇怪她怎么一大清早就在张起灵家里,这才记起张起灵还在旁边,连忙把眼神转回来,结果一下就对上张起灵阴沉的脸:“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我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因为这话听起来实在太像我老爹平时训斥我的话,也许他们那岁数的人想法都差不多。过了一会后才想起低头察看自己身上,发现短褂的盘扣几乎都扯开了,这袒胸露乳的形象确实不怎么好看。一回想云彩诡异的笑,我尴尬得老脸都热了,连忙打了个哈哈,快手快脚地把衣服理了理。 胖子这时看出张团座心情不佳,也不敢乱开玩笑,挺胸直背地站在一边拎着那把荆条。张起灵又看了我们一眼,终于挤了两个字出来:“跟上。”转头就往门里走。 我跟胖子对视一眼,赶忙扛着箱子小跑步跟上去。 张家门面虽小,一走进去却很大,又是庭院又是回廊,院子里种的都是些名贵的植物,那些古朴的雕梁画栋看起来相当气派,我都怀疑张起灵是把哪个亲王府给盘下了。抬着木箱跟着张起灵转了几转后,我跟胖子终于来到了像是主屋的地方。 远远地看到有人站在屋前朝我们挥手,近了一看,居然是黑眼镜。我丈二摸不着头脑,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早就过来了? 黑眼镜看着我和胖子就笑:“小三爷,来负荆请罪?” 胖子放下木箱,道:“奇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在团座家里?” 黑眼镜摸了摸下巴,朝我们挥了挥手里的东西:“队里的刑法向来由我执行。” 我定睛一看,那是条马鞭,我眼皮一跳,立即觉得身上的皮有点疼。 看到我表情黑眼镜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小三爷身份尊贵,所以团座要亲自动手。” 听到这句话我脑子里嗡了一下,心想,让张起灵动手,那我岂不是只能跪倒任操了,想动点歪脑筋都不行啊! 胖子估计能预见我之后悲惨的下场,小声对我说:“小吴,快脱了衣服背荆条,说不定你跪着求求团座,他下手就没那么狠了。” 我看了一下张起灵的表情,心想这可不一定,这家伙年纪大了古板得要命,骨子里又狠戾,像我老爹那种书生脾气,罚我的时候戒尺都能打断几根,更别提张起灵这种不管砍人还是粽子都跟剁菜似的人,手估计不知道有多黑。 我正乱七八糟地想着,突然听见张起灵问道:“箱子里是什么?” 我这才想起带过来的东西,连忙道:“是青铜树和翡翠西瓜,实在太贵重了,不能收。不过宋拓我留下了,回头再把银子补给你。” 张起灵对我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转头看了一眼黑眼镜。 黑眼镜叹了一口气,道:“可真会给我找事做,得了,我先走。”说完弯腰把木箱扛到肩上,自顾自地走了。 张起灵看了我跟胖子一眼,抬手捏了捏鼻梁,道:“吴邪跟我进屋。” 尽管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却让我感觉到了其中隐藏的杀气,我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就去看胖子。胖子像是没看到我求救的眼光,急急忙忙把手里的荆条塞给我,气得我差点要吐血。 看情形我也不指望胖子能帮忙,只能一咬牙,硬着头皮跟在张起灵身后进屋子里去了。 进去才发现我以为是主屋的地方,原来不过是间书房,大概就是张起灵平日办公的地方。书房很大,一眼看过去觉得很朴素,再细看就发现每一个都是值钱的古物。 我心里惦记着张起灵会怎么发落我,也没心思看挂在墙上的书画。张起灵落座后,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几口,才道:“负荆就不必了。既然你如此喜欢《大观帖》,就将它誊十遍吧。” 我心中一喜,没想到竟然能如此轻易地免去皮肉之苦。与被鞭子抽相比起来,抄书当然舒服多了。 但很快,满腔的兴奋就又被迎头浇灭,我只见张起灵用手指了指他面前那张大桌上叠着的一摞书本道:“开始吧。” 我一看,呼吸一滞,几乎要吐血。我操他大爷的,张起灵是从哪弄来全套《大观帖》拓本的!?不是据说现世仅存有一、三、七、九卷吗!?现在看样子十卷都全了,别说十遍,一遍下来估计天都黑了。 转头去看张起灵,他已经开始靠着太师椅闭目养神,我盯了他有一炷香的时间,确定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后,才认命地走到桌前开始磨墨。 这《大观帖》字迹清晰,看起来像是初拓本,我边誊边想难怪张起灵看不上我拓的,跟眼前这份比起来,确实要显得粗糙些。 我自小就开始练习书法,对拓本又有浓厚兴趣,而且又是《大观帖》这种世间难得一见的法书,所以誊它根本不算什么处罚,可却也是件吃力活,我誊完第一卷 时,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时辰。 我放下笔甩了甩手,抬头一看,张起灵腰板挺直地坐在那闭着眼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不过我抄书中途几次看他,他都保持这个姿势,而且丝毫不差,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寐。 说起来张起灵在家里也一样是军装笔挺军靴镫亮,唯一能体现他放松的也许就是军装只穿上衣不穿外套吧。我不由得有些感慨,虽然他外表看起来年纪跟我差不多,但行事却都是老一辈的做派,严苛得要命,估计云彩那样的小姑娘能被他吓哭。想到这我嘿嘿一笑,心想怪不得土夫子都喊他老神仙,只看脸的话谁能想到他的年纪都已经能当云彩的爹了。 我的思维继续发散,想到张起灵跟云彩站在一起的样子就乐呵,而且看样子云彩并不是张起灵的手下,再一想云彩也许会喊他张大伯或者张叔叔我脸上的肉就控制不住地抽起来。 我脑子里正在跑马,忽然听见有人问我:“想什么?” 我一看,估计是笑声把张团座给惊动了,我挠了挠脑袋,刚想的实在不敢说出口,只好说:“想云彩。” 张起灵的脸色一下沉了几分,我知道他误会了,慌忙解释道:“我在想她腰是腰腿是腿……不对,团座你也腰是腰腿是腿……操,我在说啥。” 我情急之下越说越乱,张起灵倒是一点也不介意,竟然还笑了一下,但很快又面无表情地问我:“誊多少了?” 我瞬间有种幼时被夫子检查字帖的感觉,也不知道张夫子检查之后是褒是贬,只能忐忑不安地起身过去把誊的字帖上缴,道:“第一卷 。” 张起灵接过来翻了几页,紧绷的脸缓和了一些,道:“还算用心。”以张起灵的性格,这句话可以算是赞赏了,我稍微松了一口气,看着他把宣纸往一旁的茶几一放,站起身道:“用过午饭再继续。” 听他这么说我简直如蒙大赦,而且紧张了一个上午着实饥肠辘辘,这时吃饭不管身体还是精神上都能得到休息。 张起灵带我到饭厅,下人已经在桌上摆好了菜,我入座后一看,全是家乡菜,龙井虾仁、东坡肉、西湖醋鱼、叫花鸡、鸡火莼菜汤什么的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张起灵二话没说,直接抓起筷子就开吃,这样一来我的拘谨去了不少,毕竟第一次跟张起灵坐一个桌吃饭,又没有黑眼镜和胖子插科打诨来调节气氛,让我很有压力。 菜的味道很正,张起灵应该请来了正宗的杭州厨子,我不免有些感动,他对我确实是好得没话说。我扒拉了两口饭,还没来得及开口表达一下谢意,他就打断我道:“食不言。” 我被他搞得差点噎到鱼刺,好不容易才顺过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埋头继续吃菜。 在安静之中我们默默地吃完了饭,好在我已经习惯了张起灵这种闷油瓶子式的沉默,直到下人把碗碟撤了端上水果才问他:“那啥……团座,我是不是只需要抄《大观帖》?那鞭刑能不能……” 在我期待的眼光中,张起灵端起茶喝了一口,品味了半晌后才缓缓道:“帖要抄,鞭刑亦不可免。” 我差点滑到椅子底下去,狗日的,黑眼镜手里的马鞭那么粗,几十上百鞭抽下来,我不得完蛋? 张起灵大概猜到了我的想法,又来了一句:“放心,你不一样。” 因为他的这句话,使得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精神恍惚,脑子里不断猜测他话里的含义。“你不一样”到底是说要拿更粗的鞭子对付我,还是大发慈悲地意思一下就行?往好的方向想,可能别人抽几百下,我只被抽几十下? 由于精神无法集中,第二卷 开篇誊得一塌糊涂,我连忙收敛心神,尽可能把脑袋放空,全部精力放到誊字帖中。因为把写坏的部分重来,第二卷我足足花了近三个时辰,待我放下笔时天都已经全黑了。 张起灵见停笔,起身走过来看了一眼,道:“今日就到此为止,用过饭之后就可以休息了。” 我闻言大喜,心想着终于能回去了,三叔在家等我还不知道着急成什么样。 我舒了口气,转头去看张起灵,正好他也看过来,两人视线一下就对上。张起灵凌厉的眼神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柔和了很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灯下观美人,这一眼看得我心跳漏了一拍,更加体会到张团座不仅有腰有腿,脸也惹眼得很。 我定了定神,就想问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张起灵似乎知道我要问什么,来了一句,誊完才能回去。 我愣了一下,心想这《大观帖》我只誊了两卷就花了五个时辰,按照我的速度,这十遍誊完不得个把月?难道得住在这边? 也许是看到我脸色不对,张起灵难得解释道:“我今天已经差瞎子上你三叔家里,告诉他你会在我这待一段时间。” 我“啊”了一声,顿时想起早上黑瞎子扛走箱子的背影,立马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不会把青铜树和翡翠西瓜又送过去了吧?” 张起灵点了点头,道:“吃饭。”说完转头就走。 我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一想到昨晚点天灯的各种说法,再一想三叔看到“见面礼”时的反应,我甚至怀疑三叔会不会收到东西后就开始做准备,很可能待会就会冲过来跟张起灵叫板,而且如果讨不到好,三叔肯定会请二叔出马,到时候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一想到他们对上的场景我脸色立马变了几变。 一抬头看张团座还屈尊在门口等我,我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走一步算一步,鞭刑都还没开始,行刑后估计就没那么多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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