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平站住,笑道:“叶城主有什么吩咐?” 叶孤城走到王动身边,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块金子,塞给林太平:“烦你到城里买些早餐!” 林太平忙推拒:“怎么好拿你的钱?” 郭大路伸手接过去,朗笑道:“朋友要请咱们吃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叶孤城怔住:“朋友?” “当然是朋友!”郭大路真诚地道,“我们昨夜一起喝酒吃肉,不是朋友是什么?” 林太平也笑道:“既是朋友请客,自然没问题了!咱们去买麦老广家的烧腊做早餐,怎么样?” 郭大路哈哈大笑:“英雄所见略同!” 他挥挥手,与林太平一起下山。 叶孤城舌尖还在回味那两个字,“朋友”,他从来没有朋友,只有对手和其他人。 王动似乎看穿他的心思,笑道:“咱们当然是朋友,而且你的朋友不止我们,那位陆兄,也很关心你呢!” 叶孤城喃喃道:“陆小凤?” 王动全身抖了一下,他举起双手道:“真的忍不住了,我保证不乱摸,可否放行?” 叶孤城转过身,气道:“去吧!” 他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想到王动会有的动作,整个人都红透了。 燕七从后院转了出来,笑道:“太阳还没升起,怎么就把你晒得红彤彤的?” 叶孤城干巴巴道:“我不是王动!” “你当然不是王动,”燕七笑得很温暖,“你是我的朋友,叶孤城!” 叶孤城忽然没那么窘了,“朋友”这个词,有一种奇异的让人放松的魔力。 他向燕七点点头,转身出门去练剑。 一柄普普通通的铁剑,他自己用捡来的铁片磨的,作为剑客,手中无剑,会让他感觉不完整。 王动还是第一次看到叶孤城练剑。 凡铁所做的剑,在叶孤城手中似乎活了过来,游龙般穿梭于天地之间,脚底的土山头已化作仙山,烟波浩渺,云雾四起。 王动自认不是个肤浅的人,因外貌恋上一个人,应属于单纯无知少年的专利。 可对方,实在是太美了! 即便是顶着王动的躯壳,一旦手中有剑,那个人就璀璨光华,熠熠生辉于天地之间。 王动坐在草地上,看得痴了。 他两手撑在草丛中,忽觉额头有些微痒,下意识地便抬手搔了下。 过了一会儿,坐得累了,他便躺下,眯眼欣赏头顶闪过的剑影。 太阳缓缓爬上高空,王动似乎睡着了,摊开手脚,任凭一行蚂蚁爬过手背,蜿蜒穿过洁白的衣衫。 一只螳螂跳上了他的头发,耀武扬威地挥舞着两支大镰刀。 叶孤城终于忍无可忍,一剑将螳螂斩做两断,将自己的身体拎起来,从头抖到脚,草叶、泥土、蚂蚁滚滚而下。 然后,他撕下一段里衣,开始擦自己脸上的泥土、草叶。 王动还没睡着,只是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陡然见到自己的脸放大在眼前,差点儿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叶孤城,又有些紧张。 他乖乖站着,任叶孤城擦脸,掸去衣裳灰尘,忸怩道:“那个,要不然我去山下洗个澡!” “不许去!”叶孤城立即道,他将那块布巾塞进王动手里,“在我的身体里,你不许脱衣服,不许洗澡,少吃少喝,少躺少坐,尽量保持干净!” 王动叹了口气:“你干脆点了我的穴道,让我站成一颗树。” 叶孤城道:“我也会同样对......” 他忽想起自己刚练了剑,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后半句话就说不下去了。 王动忙摆手:“不需要!哪怕你用我的身体在泥坑里打滚,我都不会皱一下眉毛。” 叶孤城挑眉:“我为什么要去泥坑里打滚?” 王动清咳一声,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忽听到了郭大路的歌声,跳起身道:“一定是他们买吃的回来了!” 他白衣闪动,很快跑到路口,热情地招呼郭大路等人过来:“这山上风景优美,何不将酒肉带过来,就着山风下酒?” 郭大路将两坛酒、两只烧鹅举给他,小跑着去找燕七,林太平拎着烧腊、小菜跟着王动。 叶孤城远远看着二人走来,王动顶着自己的身体,举着两个封泥大酒坛,胳膊上挂着两只油腻腻的烧鹅,雪白的衣衫上满是油渍。 林太平本来在与王动说说笑笑,不经意间触及叶孤城的眸光,登时吞回去一打笑语,干咳道:“王老大!” 王动放下酒坛,顶着那双冰冷的眸子走过来,扯下一只烧鹅,递给他:“尝尝,麦老广的烧腊,本地一绝!” 叶孤城转身,以背影拒绝。 郭大路端着两摞酒碗,嘻嘻哈哈地奔过来。 走在郭大路身边的燕七,手里捧着块看不出颜色的油布,展开,铺在一小块平整的草地上。 然后,他卸下手臂上的一个小包袱,丢给王动。 王动打开,里面是叶孤城的琉璃杯,一柄银色小刀,一只白玉盘。 他手法迅速地将烧鹅切成小块,盛在白玉盘里,双手捧给叶孤城。 叶孤城叹了口气,眉目缓和许多,接过来,向燕七点头道:“多谢!” 燕七举起酒碗,向他致意。 麦老广家的烧腊很好吃,酒也很好喝。 叶孤城坐在一块白石上,酒意微醺,听四人不着边际地侃大山。 王动坐在他脚边,左右开弓,举着鹅腿大啃大嚼。 他已经无力去管了。
第181章 我当然和你在一起 叶孤城醒来时,是在一辆辘辘而行的马车上。 王动昨日,果然又雇了一辆马车,竟是一步路也不肯多走。 他们昨日都喝多了,酒味萦绕在车厢里,叶孤城身上的白衣倒是换了干净的,隐隐还有皂角的清香。 叶孤城掀开车帘,赶车人带着斗笠,看不出面目。 马是一匹新马,通体毛发乌黑发亮,没有一丝杂色。 本来的那匹瘦马,系在马车后面,悠哉悠哉地露出半张马脸。 叶孤城看向那赶车人,道:“多谢!但下次不要再帮我换衣服了。” 那人转头,果然是王动。 他掀开斗笠,脸微微有些发红:“我只换了外衫。” 叶孤城叹道:“你又睡着了,白天竟没有清醒的时候吗?” “我在那边又没有事儿做,回到这里,至少还能替你赶赶车。”王动语气真诚,“难道,你不想有人陪着你吗?” 叶孤城靠车辕坐下,“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没有人会习惯孤独!”王动摇头。 官道笔直,他干脆松开马鞭,坐在叶孤城身边:“你只是忘记了有人陪伴的滋味。” 叶孤城唇角微微勾起,眼眸却依然一片冰凉:“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迟早还得各自孤独。” 马蹄哒哒,车轮辘辘,微风吹得两人衣角缠在一起,又各自分开。 王动缓缓道:“我听说,那位花满楼公子选择了去汴京......” 叶孤城眸光一闪,却又很快归于平静,淡淡道:“他有选择的理由。” 风大了些,吹得道旁的树叶哗哗作响。 风叶响动的间隙,叶孤城听到了王动的声音:“你喜欢富贵山庄吗?” 富贵山庄? 前后两排屋子找不出一张完整的床;住在里面的四个人,加起来没有一件不带洞的衣衫。 别说与飞仙岛白云城相比,只怕全天下再找不出比它更不像样的庄院来。 叶孤城却恍然了一瞬,山上的花草、獐子肉、酒香、歌声倏忽而过。 他冷静地道:“不必!” 不必问?不必喜欢?还是不必选择? 王动没有再问,若想融化一座冰山,便需天长日久的温暖与光。 他坐回赶车的位置,安生地赶起马车来。 叶孤城心下却有些软了,他找话道:“你为何不买红马?” 王动道:“黑马,红马,配上你的白衣,都很美!” 叶孤城的脸红了,不愿意再找话说。 天地恢复寂静,却是暖洋洋的一种宁静。 黑马突然嘶鸣起来,王动身如飞鸟,疾扑而去,在马头前一挡,回身,手中已抓了两条黑油油的细蛇。 他掐着黑蛇七寸,向叶孤城笑道:“瞧!午餐!” 叶孤城早已在车上起身,游目四顾,口中低声道:“小心,有毒!” 咝咝咝,一片细响,又有更多的黑蛇游了过来。 黑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原地打转起来,系在车后的瘦马,向后拖动缰绳,拼命想要逃离。 两匹马扯得马车东倒西歪,叶孤城干脆跳上车顶,晃悠悠地扫视四周。 王动已掐死两条黑蛇,纵身上了黑马,“吁吁”地抚慰着马背,又喊后面的瘦马: “你也是见识过叶城主出剑的场面马了,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叶孤城站在车顶,冷声道:“唐门中人,原来只是驱蛇弄虫之辈!” 一个年轻的嗓音道:“弄蛇的不姓唐……” 后边的话突然消失,似乎被人捂住了嘴巴。 更多的蛇涌了过来,乌压压地铺满地面。 黑马嘶喊一声,扬起前蹄,转身就要逃跑。 王动双手一拉,扯断它的缰绳,又翻身放了瘦马。 两马并肩奔腾而去。 王动笑骂道:“一对胆小鬼!不讲义气的家伙!” 蛇群已逼至马车下面。 王动抬头向叶孤城笑道:“别下来,这些东西又脏又黏,别脏了你的衣服!” 他深吸一口气,双掌推出,官道上青石碎裂,卷起上面的蛇群,噼噼啪啪落在一箭之外。 同一时刻,叶孤城如一只白色飞鸟,直扑路旁一片灌木丛。 飞虹般的剑光划过,灌木丛中传出一声尖叫。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扑地滚了出来。 他绝不是方才出声的那人! 叶孤城的剑一滞。 自他学剑以来,出手从不容情,此时的剑势却缓了一缓,因为他想到了王动。 王动是会连翻三百八十二个跟头,以博小孩子一笑的人,他绝不愿意伤害一个孩子。 电光火石之间,灌木丛中飞出千万个黑点,仿佛一窝炸了的马蜂,铺天盖地地扑向叶孤城。 王动仍在用掌风清理蛇群,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那道白影,他看到了那一滞的剑光,也看到漫天的黑砂。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一点剑芒,划破砂群,如初升太阳挣破云的束缚,发出万丈光芒。 灌木丛中的人跌出,一个衣衫华丽的年轻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琵琶骨的位置皆渗下两缕血丝。 那先滚出来的男孩子跑过去,扶住老乞丐哭道:“师父,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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