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个【五条悟】不愿意把他的蓝色丝带取下来呢?那根丝带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除了颜色比较接近那双眼睛的颜色以外,还有哪里特殊吗? 夏油杰把新的疑问压下去,步履稍显沉重地走出盥洗室。 他没有关门,怕里面的人洗完澡以后连门都不会开,直接破门而出。 盘星教也没有余粮,能省则省。 【五条悟】为什么不愿意取下蓝色丝带? 因为他只有一只眼睛,他的左眼里根本就是空的,只有幽蓝色的咒力填充其中,乍一眼看起来 像是一只新的眼睛,被看见了很可能会暴露他并非人类的事实。 【超越世界咒灵·五条悟】失去的左眼作为破开[狱门疆]的代价永远的消失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回来的。 这根蓝色丝带算是一件特殊咒具,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下来。 【五条悟】轻轻拍着水面,宛如一个天真的稚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拍着拍着,他忽然停了下来。 有一个问题。 他想问一个问题。 【五条悟】从浴缸里站起来,照着夏油杰说的那样,用花洒冲掉身上的泡沫。 水声刚停,夏油杰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悟,擦干身上的水才能穿睡衣!” 【五条悟】收回就要触碰到睡衣的手,左右看看,拿起准备好的浴巾擦水。 他慢吞吞地擦干身上的水,先穿裤子,然后边往外走边穿上衣。 “悟,是谁?” 走到夏油杰身后,正好换好睡衣的【五条悟】疑惑地问道。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说话,也是夏油杰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他说得很慢,像是一个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的人,一字一顿,还带着些微滞涩。 正任劳任怨给他铺床的夏油杰动作一顿,好一会儿才缓缓回头看他,那眼中的神情晦涩难辨。 半晌,他深深地看着【五条悟像是在说至深至圣的精妙鉴语:“你叫五条悟,五条悟,悟——是你的名字。” 名字? 名字是什么? 【五条悟】这样想,也这么问了。 夏油杰喉头一哽,些许酸涩涌入鼻腔,他站起来,走过去牵【五条悟】的手。 白色猫猫乖乖伸手给他牵。 “名字就是你的名称,就像他们叫我‘夏油杰’一样,你叫‘五条悟’,我叫你‘悟’。” 夏油杰牵着他走到铺好的榻榻米前,引导他躺下,为他盖好松软的被子,“名字就是你独一无二的名称,只有你叫五条悟,五条悟只能是你。” 【五条悟】陷进松软的被褥里,半懂不懂地说:“我是五条悟,你叫夏油杰,你叫我‘悟’,唔……那我叫你‘杰’。” 他有些高兴地扬起尾音,含含糊糊的语调听起来很可爱。 夏油杰拢进袖子里的双手握了握拳,他笑着点头:“好啊。” 【五条悟】没有再说话,隔着蓝色丝带看他,被遮住的眼神里满是空白的懵懂和亮晶晶的光。 “晚安,悟。” “……晚安,杰。”白色猫猫鹦鹉学舌,现学现卖。 夏油杰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站起身,脚步轻盈地走到门外,轻轻关上了客卧的大门。 【五条悟】一动不动地躺在榻榻米里,耳边清晰地捕捉着夏油杰每一个动作的声音,直到隔壁的人也躺进了榻榻米里,呼吸逐渐变得轻缓,保持了这个动作两三个小时不变的【五条悟】才学着夏油杰翻了一个身。 五条悟? 我的名字? 窝在被子里的【五条悟】眨了眨眼睛,他思考了一会儿后,在已经满满当当的五分钟记录里硬塞了一句话进去。 “我的名字是‘五条悟’,夏油杰叫我‘悟’,我要叫他‘杰’。” 看着这句话,【五条悟】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满足感,他像猫似的蹭了蹭软绵绵的枕头,戴着他不肯摘下的蓝色丝带,模仿着隔壁的夏油杰进入假性睡眠状态。 安静昏黑的客卧里,【五条悟】的呼吸频率逐渐和夏油杰重叠,昏黑的室内有更黑暗的东西从他身下延展开来,慢慢地、从内里包裹住了这间卧室。 那是他的影子,影子有什么极为恐怖的 东西正在向四周游走,在黑暗中看不清形地蔓延伸展着,直至这个小小的空间没有了空白的间隙。 如同最忠诚的守卫,最锋利的刀剑。 保卫他。 陪伴他。 …… 今夜的夏油杰久久不能入睡,熄灯后,他就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在想盘星教。 他在想五条悟。 他在想此刻就在隔壁睡觉的【五条悟】。 ……他在想他的大义。 一个多月前,他向高专下达了战书。 一个多月后,他捡到了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雏鸟般将自己当做学习对象的五条悟。 夏油杰闭上了眼睛。 如果要实施那个计划,就必须保证能将五条悟牵制至少十分钟,米格尔不行,他做不到,和五条悟比起来他太弱了,即便他拥有可以扰乱抵消一切术式效果的[黑绳]。 但如果去牵制五条悟的人是另一个五条悟呢? 【五条悟】很强,比他的五条悟要强大很多,而且他很听自己的话。 如果…… 如果是他的话…… 夏油杰猛的睁开眼睛,如溺水的人那般张大了嘴无声喘息。 不可以。 不可以! 他想起【五条悟】朝他伸来的手,他想起【五条悟】乖顺地听从他的话行动,他想起【五条悟】叫他的那声“杰”…… 不可以! 不能让【五条悟】去对付五条悟。 一旦他想起来,一旦他的世界和这个世界别无两样…… 夏油杰抬起手捂住了眼睛,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他狠狠击碎了适才那个还未成型的想法,尽力平复着呼吸和心跳,强迫自己入睡。 不是已经计划好了吗? 那就按照计划走。 他突然出现,也可能突然就离开了,这期间,就当做是……一次冬日限定的奇迹吧。 夏油杰偏头去看那面隔开了两间卧室的墙,他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闭上眼睛,真正地睡了。 …… 国外的一家五星酒店里—— 结束了一天紧凑的任务,好不容易有点时间补觉的五条悟几乎沾床就睡。但他没有睡多久,就仿佛在梦中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似的,紧紧皱着眉,想要醒来,又怎么也醒不过来。 梦里有人在呼唤。 【孩子……】 【我的孩子……】 谁? 你是谁? 谁是你的孩子? 梦中的五条悟被笼罩在一片沉沉的黑暗中,走不出去,也摸不着边际。 本来就因为那群烂橘子乱给他塞任务而憋了一肚子火的五条悟更火大了:“出来!来都来了,又不敢露面了吗?!” 那双苍空之眼里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咒术界最强的耐心迅速消耗殆尽,他冷笑着,摆出发动术式反转的手势:“躲?那我就打到你出来!” 他运转起体内浩瀚的咒力,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孩子……】 【我的……孩子!】 【回来!回来!】 那个声音里饱含悲怆和哀恸,是一位母亲企图拯救她心爱的孩子而不得的痛苦和绝望。 即将成型的术式熄灭了。 五条悟烦躁地啧了一声,仅维持着无下限术式,他翘着二郎腿坐在空无一物的黑暗里,很不耐烦地问:“你究竟要做什么?我还有事欸,你不是想把我困在这里听你哭吧……再不放我出去,我要生气了,杀了你哦。” 那个声音还在哭喊着她的孩子,没有理会最 强咒术师的威胁。 “哈!” 五条悟这次真的生气了。 什么嘛,擅自把他搞到这个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梦,还是别的什么鬼的地方,自顾自地哭喊,还把他的话当空气! 杀了你! 绝对杀了你哦! 三天四夜没有合眼的五条悟怒发冲冠,再次摆出发动术式的起手式,这一次是虚式。 绝对,一击破…… 【悟!】 堪堪成型的[赫]和[苍]泡沫般褪散了。 他听到了什么? 五条悟拧起了眉。 【悟!回来!】 悟? 是在叫他的名字吗? 五条悟有些不确定,叫“五条悟”的全霓虹只有他一个,但是名字里有“悟”的,估计有不少。 【悟!!!】 这一声太高亢,太尖锐了,一时间,震得没有防备的五条悟脑子里嗡嗡直响,耳朵里一阵电视机屏幕变雪花时才有的声音。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伤害。 然而下一秒,五条悟发现自己说早了。 ——一阵强光猛的在黑暗中炸开。 梦里的五条悟没有缠绷带,虽然及时闭上了眼睛,还是被白光闪得一偏头。 起风了。 他再睁眼,发现自己在天空上,下面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草地里躺着一个人。 黑衣,白发,手边有一个黑色的眼罩。 那是他自己! 五条悟想飞下去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却发现自己怎么飞都无法离开这片天空。 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把他搞到这里来,哭喊着孩子和他的名字,又给他看到这些,现在却不让他看清楚。 “你是在耍我吗?” 是咒灵,还是诅咒师? 幻觉系? 五条悟气呼呼地抱着手,也不飞了,就等着看对方还有什么把戏,等他看完了,再一发茈轰碎这个鬼地方,以及背后的人或者咒灵。 风吹了一会儿就不吹了,那个躺在草地上的五条悟站了起来,他向前跨出一步—— 天裂了。 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电闪雷鸣,熔岩在天空中爆发,狂风在嘶吼,压顶的乌云盘旋着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漩涡。 那个五条悟又向前跨出一步。 咔嚓一声,像是玻璃碎了一地的声音,末世停滞,他的前方裂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缝,里面是斗转星移,是深邃恐怖。 【我的孩子!】 那个声音又一次哭喊着:【悟!回来!】 五条悟确定了,这就是在叫他,在叫那个五条悟。 他要做什么? 那个五条悟没有回头,就像那年在新宿街头转身离开的夏油杰一样,走得那样的决绝,那样的残忍。 【……我祭献我自己,向世界……】 五条悟听到了他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近乎叹慰的笑意,和原来如此的了然。 【达成——】 【完美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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