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西罗知道他第一次去圣西罗球场当球童时的往事,甚至准确地说出了他幼小之时被父母带去米兰内洛时的趣事,但这些事,同样被马尔蒂尼认作了小孩儿的胡言乱语。 即便圣西罗所透露的消息,在马尔蒂尼探望父母时得到了确认,也被他视作巧合。 毕竟,马尔蒂尼自诩是一个神志清醒、情绪稳定的成年人,也早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AC米兰俱乐部成精什么的……怎么可能?! 可是,假如圣西罗说的都是真的呢? 假如世界上,真的有这样奇幻的事情呢? 马尔蒂尼竟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了。 台上,新科金球奖得主里奥内尔·梅西正在发表获奖感言。 怀里,圣西罗正静静地倚靠着他,低垂着脑袋,还是那副被他一句“你没钱”而打击过度的模样。 可是,哪怕在几秒之前,马尔蒂尼也未曾想过,他随口说出的“你”竟很可能命中了事情的真相? 仿佛出于小动物的本能,圣西罗隐约察觉到了马尔蒂尼情绪的起伏。 哪怕在被打击过度的状态下,小孩儿还是在马尔蒂尼的怀抱里抬眸,担忧地看了男人一眼。 “保罗?” “出了什么事吗?” 场合不太对,但是马尔蒂尼已经一秒钟都忍不了了! 马尔蒂尼把翻开的笔记本递到圣西罗眼前,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不愿错过小孩儿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圣西罗,你告诉我,你记的这些东西……都是什么意思?”马尔蒂尼的嗓音,竟隐约有些颤抖了。 “弗朗哥、切萨雷、贡纳尔……这些都是米兰球员的名字吧?” “你为什么要记录他们?为什么要写日期?” “这些呀……”圣西罗眨了眨眼睛,“这些都是我的小甜品在比赛中的精彩表现哟!” “哎呀保罗你不知道,我脑子里的记忆太多了,容易乱,记下来就好多啦!” “我不是经常不知道在场上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吗?” “我想了好久才想到解决办法,呐!只要把我的小甜品们有过的精彩表现都记下来,照着代入就好啦!” 原本被打击得够呛的圣西罗说着,终于多了点活力,“怎么样?圣西罗是不是很聪明?” “很、很聪明……”马尔蒂尼呢喃着回应,嗓音忍不住地有些沙哑。 他感受着自己怀抱里的身躯,用前所未有的认真目光注视着这个一直很古怪,也一直散发着莫名灵气的少年,心头涌起了无数的惊涛骇浪。 马尔蒂尼还想要最后确认一次,于是随手指了一条写着“贡纳尔 55 臭弟弟”,旁边还画了个火柴棒小人儿和箭头的记录,询问圣西罗,“这条是什么意思?” 圣西罗抬手,揪着自己的红发揉了揉,好像真的想把某些已经散乱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揪出来一样。 “这是1955年的事,我们踢米兰德比呢!” “下半场开场后,我们一直攻不出来,然后贡纳尔就撤回来参与防守。” “贡纳尔截断了梅阿查家的一次头球摆渡,再带球回前场,破门得分。” “我记得他打的是右路。” “贡纳尔的射门太精彩了,气得梅阿查又跟我打了一架。” “我俩就一边打架一边看比赛,然后我们赢了!!” “梅阿查气得咬了我好几口,不过这不重要!” “我记下来是觉得以后遇上这种情况,我也应该回撤参与防守。” 马尔蒂尼当然不可能去找已经过世的诺达尔确认,但是他还有一个选择。 男人颤抖的手指,又移向了写着“切萨雷 63”字样的记录,“这条呢?” “这是什么意思?” 圣西罗眨了眨眼睛,“63年欧冠决赛嘛!” “我们踢本菲卡。” “上半场比赛里,本菲卡家的尤比西奥过掉了格齐。” “但是切萨雷挡在了我们门前,用身体挡出了尤比西奥的射门!” “他背着手拦在门前的样子,好帅哦!!” “我喜欢切萨雷!” 已经无需再确认了。 1963年马尔蒂尼还未出生,但是欧冠决赛无疑是老马尔蒂尼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 圣诞晚餐上、家庭聚会时,切萨雷无数次向儿女们甚至孙辈们讲述过自己的经典之作,这次门前救险就在此列! 年代久远,媒体或许早就忘了那场欧冠决赛的细节,但是马尔蒂尼家族的成员,绝对对此知之甚详!! 然而,圣西罗似乎全然不知自己吐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又在马尔蒂尼的心头掀起了何等的惊涛骇浪! 小孩儿的注意力总是很容易分散。 说到切萨雷,圣西罗就想起了马尔蒂尼曾经对他的许诺,“哎对了,保罗答应要带我去切萨雷家过圣诞的,可别忘了!” “切萨雷说等我去呢!” “我也很久没见到玛丽萨了……” 圣西罗本只就着半靠在马尔蒂尼,可他话还未说完,身体忽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马尔蒂尼毫无征兆地张开怀抱,紧紧地搂住了还在喋喋不休的少年。 “保罗?”圣西罗就着被马尔蒂尼紧紧搂在怀里的姿势,看着台上的梅西发表完获奖感言,捧着金球下台,不由地又有些眼热了。 “保罗~~!梅西真的好好哦!” “我还是想要梅西!!” “唉好吧,我知道我没钱,我就想想……” 马尔蒂尼就着抱着圣西罗的姿势,微微侧眸,入眼的是少年不断开阖的薄唇。 其实是有点聒噪的。 但是马尔蒂尼想,这个孩子,圣西罗,他小小的心上人,他的俱乐部,他的信仰,怎么这么好呀? 自己误会了他,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把圣西罗的真心告白看作胡言乱语,还总叫他“小神经病”。 圣西罗毫无保留地信任他,热情洋溢地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他,向他展示那个现在想来应该是确实存在的、属于球队魂灵的世界,却被他认作是自我认知有问题,还差点帮圣西罗预约了精神科医生。 现在想来,圣西罗忽然来到了全然陌生的人类世界,该有多无助、多害怕呀! 他把自己当作最信任的人,却差点被自己送去精神病院,或者更糟糕一点,国际米兰。 他毫不犹豫地跟了自己回家,却在最初的时候却被自己视作“麻烦”。 还有,圣西罗分明是一直在努力融入人类世界,却屡屡被自己打击,甚至无端承受过他的怒火。 甚至就在前几天,在圣西罗的十九岁生日,或者说,一百一十岁生日上,自己还自以为是地劝过他,让他“只做人”。 他自以为这是为了圣西罗好,殊不知这样的劝说,对于圣西罗而言,或许是最深的伤害! 可是圣西罗,他的爱人,他的信仰,他的一切……又这样容易地就原谅了他,甚至跟他出席了金球奖颁奖!! 短暂的拥抱里,马尔蒂尼想了很多。 然后,他抬起手,以柔软的指腹,堵住了圣西罗还在开阖的薄唇。 “圣西罗,对不起。”马尔蒂尼说。 圣西罗眨了眨眼,“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保罗,你是永远都不需要向我道歉的。” “因为我是AC米兰。” “每一个爱着AC米兰的人,都没有必要对我说对不起。” 圣西罗的话,仿佛一阵惊雷,在马尔蒂尼的心头,轰然炸响! 圣西罗总是自称为AC米兰俱乐部魂灵,于是马尔蒂尼也在闲来无事时想象过,假如他所挚爱的俱乐部真的有灵,又该是怎么样的? 马尔蒂尼曾经以为,他的AC米兰,应该像雄狮一样强大,或者像母亲一样温柔而包容,可唯独不该像圣西罗这样没心没肺。 然而,这一刻,马尔蒂尼忽然觉得,他心爱的AC米兰,就该是圣西罗的模样! 这个孩子,虽然一直懵懵懂懂,虽然经常会犯错误,可是他毫无保留地爱着每一个深爱AC米兰的人,愿意包容他们的一切错误。 圣西罗是一个纯粹的孩子,或者说,纯粹的魂灵。 而他给予全体罗森内里的,也是最为纯粹的爱!
第96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 金球奖颁奖典礼,或者说,只面向圣西罗的独家展销会,结束了。 折腾了一个晚上,又认识了新朋友,圣西罗明显已经很疲劳了。 从巴黎飞回米兰的行程中,圣西罗在私人飞机上被颠得直打瞌睡。 小孩儿脑袋把脑袋歪在马尔蒂尼肩头,睡得口水流出来了都不自知。 但是和圣西罗一样折腾了一整晚的马尔蒂尼,却殊无睡意。 男人偏过头,静静看着倚靠着他坠入黑甜的少年。 这个晚上,对于马尔蒂尼而言,堪称奇幻。 又或者,他只是在这个晚上才终于认清了藏在身边的真相。 说得准确一些,这段时间的经历,对马尔蒂尼而言,堪称奇幻。 他的AC米兰,马尔蒂尼家父子两代效忠的球队,他所献上全部忠诚和爱意的俱乐部,竟然化作了人形,就陪伴在他身边。 而他,在长久地热爱着AC米兰这支球队之外,竟又爱上了AC米兰俱乐部魂灵所化作的人形。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奇幻,也更美妙的事吗? 马尔蒂尼想不出来了。 飞机一个颠簸,圣西罗从睡梦中醒来。 小孩儿睁开迷蒙的睡眼,砸了咂嘴,迷迷糊糊地在马尔蒂尼泛着胡茬的下巴上啃了一口,“保罗~你不困吗?” 马尔蒂尼摇了摇头,“我很清醒。” “圣西罗?” “可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圣西罗眨了眨眼,嘴巴一咧,露出了一个透露出快活意味的笑容,“保罗~~!” “你终于终于终于——愿意相信我就是AC米兰啦?” 圣西罗连用了三个“终于”,来表达自己雀跃的心情。 短暂的错愕过后,马尔蒂尼否定三连,“我、我不是!” “我没有!” “别瞎说!!” “我……我一直知道你是AC米兰的!” “我我我、我还跟你的朋友打过招呼不是吗?” 一直拿圣西罗的实话当瞎话什么的……果断不能承认啊!! 这是他的俱乐部,也是他心爱的人,马尔蒂尼不愿意自己在圣西罗心里,有哪怕一点点不好。 而且……圣西罗一直表现得很单纯也很好骗的样子,说不定就被他给骗过去了呢? 圣西罗摇了摇头,小脸上浮现出了一点点狡黠的意味。 “不是这样哟~~” “保罗是真相信还是假相信,圣西罗感觉得出来的!” “而且……刚刚保罗还跟我对不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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