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兔那残忍而好战的,总是被他们所刻意忽略的本性。 “我想,既然你提起了这个……我们或许可以反方向思考一下。” 阿尔塔蒙给布莱雷利简单包扎了一下,他松开手,布莱雷利因此看到了他清澈的眼眸,他老早就那么觉得了,阿尔蒂亚性情谦卑而安静,他鲜少做决定,但他做的决定无一不是意义重大。 “黑书第七道封印已经被开启过一次……并不算牢固,哪怕是现在的我,也可以再度解开。但我需要问一下你们的意见,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不想那么形容,那未免有些夸大其词。” “别这样嘛。”布莱雷利突然笑了起来:“好吧,好吧。反方向……?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了。你是说‘那个’?那也确实是个……办法。” 他一面观察着战局,眼见一场战斗已经结束得差不多,在外星人再次把自己拼起来前,他打了个哨呼,听上去很像一种鸟鸣。 夔娥翻了进来,她的袖子已经被撕裂一只,还好这里是哥谭。她一和其他两人回合,就开始从他们兜里翻零食。 “我好久没打过那么烦的架了——哦不对,上次才打过。” “是谁天天嚷嚷着没架打啊。”布莱雷利说。 她边吃边翻白眼:“不一样!这一点都不好玩,这就像你以为你即将要去解开一个世纪难题了,结果布置下来的却是抄自己的名字一千遍!很让人抓狂的好不好!” 作为一个拥有生僻姓氏的中国人,她在享受不会被过多点名(因为很多人确实不太会念她的姓)的同时,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大概就是抄自己的名字,笔画又多繁以至于相当难写,简直是居家必备惩罚熊孩子的利器。 “好啦,趁现在人齐,我们来商量一下吧。”布莱雷利指了指阿尔塔蒙的黑书,认真道:“阿尔蒂亚想动用一下咱们的‘存款’,来解决这件事。” 原本还在狼吞虎咽的夔娥立马放慢了速度,她沉着眼眸,嚼着——或者说,完全只是象征性地,上下牙齿碰了碰,因为布莱雷利带着的巧克力早就被体温捂化了不少。 黏糊糊的巧克力……酱就像她现在一团乱麻的脑子,她因而放慢速度,来思考这句——差点被她一起一股脑地吞进肚子里的话语的意义。 “啊,哦。” 最终,她舔了舔自己的指尖,巧克力不小心糊到了本来就沾满灰尘的绷带上,她敛起眸子,看上去仿佛在思考,从绷带里微微露出的,有着哪怕在阴天也带着熠熠光辉的浅褐色瞳孔里闪过一丝连布莱雷利都没能来得及捕捉的惆怅…… “那你呢?你怎么看?”她把问题抛了回来:“你反对吗?” “合着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投反对票的?”布莱雷利说,时间紧迫,他想,“但是,好吧,那既然众望所归,我就简单讲一下,如果真的动用‘那个’——” 他扬起手,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动作随风而逝了一般,他用漂亮的眼睛注视着眼前那生灵涂炭的世界:“——那么至少,我们前边几年的努力大概得功亏一篑。” “……这个结果,你们认为值得吗?” 他轻声说,对着面前或立或坐的两个人,他们坐在阴影里,他依稀记得,从前也有过这样的画面—— 不合时宜的想法还不止一件呢!布莱雷利想,如果简单归纳一下,他们眼前有一款由命运派发的、非常难对付的BOSS,而他们——作为勇者小队里的一支,恰好这么一个道具能够度过眼前的难关—— 他本该像一位胸有成竹的商人那样谈论这件事,却偏偏把自己搞得像个手里虚虚拢着金灿灿筹码的赌徒,没有轻慢、没有逗乐、没有纯粹的英雄主义式乐观,那一瞬间,谁都知道他已然表了态。 恰好的是,这儿从没有谁是道德上的赤贫分子。 “我认为值得,但这是阿尔蒂亚——” “值得。”有着勿忘我颜色瞳孔的男人说:“生命如此宝贵——” 女人弯下腰,长发滑落,男人站起身,他不为任何事情感到可惜,哪怕这与他有着莫大的干系,哪怕他会因此而万劫不复。 “就这么干吧!”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从不爱玩赌的赌徒笑了起来,他竭尽所能地将那大笑吞了回去:“走吧,走吧,我的朋友们!” “让咱们去给英雄们送上屠龙的利剑,去为此时此刻——那些属于‘人’的、永不退步的信念与勇气奉上赞歌!”
第48章 他往后一倒,顺势落进了办公室柔软的沙发里,与此同时,一只手悬在了他的眉心,随着他的动作而停止。 “这就认输了?”提姆的声音近在咫尺,布莱雷利哼了一声,像一只突然慵困起来的猫,他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这不是明摆着打不过你吗?” 他仰着头,眯了眯眼睛,好像不小心被灯光晃到了,提姆笑了笑,冷白的灯随即被鹅黄色的暖光所取代。布莱雷利一只手放到腹部,眼睛里是若有若无的光,提姆将手搭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什么时候能比此时此刻——让他们看起来更像一对——兄弟了,在玩闹过后偃旗息鼓,谁也没藏了多余的猜忌、审视。 拥有恐外症的哥谭还在若无旁人地下着雨,远方的轰隆声如同有谁握紧了锤子,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于是仍然清醒着的他以及提姆德雷克,在雷的敲击中被钉死在了同一口棺材里。 “你——你们这个团队,很需要钱。” 他并不倨傲,也不带有额外的情绪,只是安静地望着布莱雷利。因而,连他那平淡的阐述,也差点被人误以为那是从别的什么、更为遥远的地方冒出来的,仿佛一个不真实的隐喻。 “你们所接受的委托看似五花八门,仔细看就能发现,绝大部分都是正向的;此外,你们近乎百分之八十的资金都投入了慈善事业中,包括对亚非拉地区的扶贫、救老、助学、以及对医疗的投资和救助野生动植物等等……” “一部分是对接当地的慈善组织,另一部分则是你亲自从无到有地搭起框架,完善最后再委托给你信任的人,说实话,这相当麻烦。我姑且先假设,这也是你们的资金常年捉襟见肘的缘故,那些根本就是无底洞。” “韦恩集团的领域涵盖颇广,即便如此,连布鲁斯也不奢望——他能救到所有人,而你们只有三个人……” 啊啊,中国有句老话叫杯水车薪,他还能不清楚吗?布莱雷利想,但提姆却说:“……这相当伟大。” 布莱雷利笑了笑,他把这阵子一直没来得及去剪的额发往上推了一把,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歪了歪脑袋:“……我该说多谢您的赞美?哦,我是该说,我觉得我挺有礼貌的——” “你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吗?” “……” “出于善良,或许是个不错的说辞,你想用这个来掩盖,我也愿意相信,因为布鲁斯不会看错人;但有些逻辑上的事情……这说不通。所以你一定有一个之外的目的,你需要达成它。” “……”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提姆大度地放过了这个:“我想,你们通往目的——的方法应该不止一条,利用金钱是其中之一,这点还是可以确认的,布——我自认为没什么可以能帮忙的,这看上去不像能贸然插手的事情,钱是我能提供的最微不足道的帮助了。” “……你也可以不接受,这不是强迫,只是……我,还有他们,至今存在于此的意义就是这个。” 提姆德雷克便是如此——精明、远见且洞悉人心的家伙,如果说,迪克格雷森成长于轻盈,杰森陶德在雷霆愤怒中重生,达米安韦恩天生就得在荆棘和刺柏中降服来自血缘的诅咒……那么提姆德雷克,在一众兄弟中看上去最温和、最机敏的那个人,乍看上去,他像个中性词,在很多时候都在履行着那些别人所不知道的责任。也就是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同“瞩目”一次错过。然而,然而,越是这样的人,越有着旁人所不能理解的真知灼见…… ……如若能就此摆脱黑暗,他甚至胆敢豁出所有,成为甘愿为人类盗火的泰坦。 布莱雷利在尚未看透这一本质之前,冷汗就已经沁透了他的衣服。 他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表面上,他还是端着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态度。 可怕,太可怕了。 不知是谁的蓝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在对话的两个人,俯视角越拉越高,有人在纵观全局的位置揣摩着、窥视着,试探往往转瞬即逝,他们对彼此的态度还是近乎平和。 只有布莱雷利知晓的是……除却难以避免的信息差,其他方面,提姆的猜测几乎全中。 他们算得上年龄相仿,处事手段却都已脱离了早年的青涩和稚嫩,他们棋逢对手?也算吧,布莱雷利想。有人更胜一筹?那倒未必,提姆想。 “你会想,这关我什么事呢?”提姆露出一个……有几分无可奈何的笑容,糟糕的是,布莱雷利睁大眼睛,他好像看到了类似“退让”的情绪。 “不是因为你是他的亲子,从来不是因为这个。哪怕是达米安,我该揍他的时候也从来不留手。” “身份从来不重要,不论是谁的儿子,谁的兄弟,我一视同仁。” 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莫过于此。 “我还以为,我们——志同道合。世界满目疮痍,但你我都不想就此放弃。” ——理应怀疑一切的人奉上了真诚。 这要是换一个人,大概会认为,付出信任是理所当然的。在察觉到属于“提姆·德雷克”此人的冰山一角后,布莱雷利对他形成了初步认知,那太熟悉了,一部分“毛病”简直在他自己身上都算得上根深蒂固。但是,目前的布莱雷利看来看去,想找出几分装假,可不论他怎么找,都只能绝望地承认,对方是认真的。 他明知道这是阳谋,但就是拒绝不了……不不不我还是要再考虑一下。听听,多漂亮的话,“志同道合”,哈!这群超级英雄原来是靠嘴拯救世界的吗?! 只要能让世界变得更好,而你我恰好又都是同样的人……提姆想。他也确实无奈,尽管现在还不到互揭底牌的时候,不过布莱雷利敢问,他就一定敢答。 勇敢、好胜、又满怀无限希望,年轻人的用来下注的底牌不外乎此。 “……股份我就不要了。” 他说,在略显空荡的高层办公室里,布莱雷利翻身坐了起来。 真有他的,可惜,这件事到底还是和提姆想的有所出入。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的。布莱雷利又默念了一遍。 …… …… 尽管那件事最后以一句“布鲁斯待会可能要过来你要不要等等他”作为结束语,签字签到飞起的布莱雷利把文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立刻跑了,飘起的文件糊了提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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