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金发少年微笑起来,合上了手里半天没翻一页的书,“果然你是来找我的呢,等你很久啦,小瑛二。” “咦?”明显抱着吓人一跳的恶作剧想法登场的蓝毛崽眨了眨眼睛,很快反应过来,谴责的大喊一声:“啊——你也是感知型吗,水门?” 「真可爱。」 波风水门笑弯了眼睛,无愧“木叶史上最受小孩欢迎火影No.1”之名,一点都没有追究他的恶作剧,或者教育小孩不能直呼前辈名字的意思,而是好脾气地点点头,十分友好地询问他:“要进来坐坐吗?” 他说着就准备起身,脑子里已经在想家里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招待小孩子的东西。 “不用啦。” 身后的男孩软乎乎的说着,语调是小孩子才会有的,尾音上扬、富有语气词的活泼。 “我对那个红头发的大姐姐说想向你道谢,她说你最近在忙着调查那天的事,还有统计伤亡情况,所以我才来找你的。” 波风水门一愣,转身惊讶地看向他,对上他写着超乎年龄的平静的深蓝色眼睛。 “孤儿院的名册在大火里烧毁了,你可能找不齐所有孩子的名字,我是来替你补全的。” 勉强比窗台高一些的男孩看着他补充。 “……对了,玖辛奈确实说过要去千手家给差点被自己伤到的小朋友道歉来着……” 波风水门慢慢转回来,注视着男孩的目光逐渐变得悲伤。 「而这孩子知道孤儿院里所有人的名字,那岂不是说明……」 “这个我已经告诉她不用在意啦,反正你救了我嘛!谢谢你啦!” 那一天表现古怪的男孩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指了指他桌上用来记录牺牲者的名单,“我家的母老虎说一会儿会亲自登门道谢的,在那之前,我们先把这个完成吧!” 他盯着名单上的那些名字,如波风水门所想的那样轻声说: “我的朋友就在孤儿院里,所以,我知道很多你不了解的细节。” * 千手瑛二最终还是被波风水门温声劝进了屋里。 金发少年给小孩倒了杯牛奶,坐在他对面静静地听他一个个说出那些不幸丧命的孩子的姓名,以及小天才[柊早矢]的最后。 那个孩子和瑛二一样大,事发时正巧和妹妹待在废弃的地窖内玩耍,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但是,在发现有敌人靠近后,他却勇敢的出面迎敌,最终为了保护其他孩子而死。 不过,除了这些瑛二告诉他的事之外,波风水门还从老师自来也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其他的消息: 在死亡之前,通读千手一族土遁卷轴的柊早矢察觉到敌人所用的土遁水平高超,而且或许是觉得他这样的小孩无需设防,所以他们在他面前使用了只有岩隐村的高手才可能掌握的特殊忍术。 这个聪明的男孩将这条宝贵的情报用独特的暗号留了下来,那个暗号之后被“某个人”破译,被纲手汇报给了三代火影,让木叶从一开始就避免了被岩隐村放出的烟雾弹迷惑,看清了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所以“某个人”就是小瑛二吗?那个暗号,想必就是他和早矢君独创的吧?」 敏锐的金发少年在心里思量。 「可为什么要隐瞒小瑛二在这件事里的作用呢?害怕岩隐村的报复吗?但这也太牵强了。先不说岩隐村还没完全展露獠牙,就算真的开战了,以小瑛二的年纪,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上前线…… [——除非纲手大人和其他上面的大人们确信,小瑛二就算留在村里,也可能遇到敌人。] 蓦地,波风水门想起了不知为何全灭的结界班,和原因不明暴走的九尾。 他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眼神发直地盯着瑛二发起呆来。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么小瑛二让自己在这件事中“隐身”的做法,就是无比正确的。 「是纲手大人和断大人对他说了什么吗?还是说,是他自己察觉到了什么……?」 “——我说完了。” 千手瑛二说出最后一个名字后停了下来,眨巴着眼睛望着对面神色恍惚的少年。 “……”水门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将猜想压在心底,目光复杂地凝视着他,慢慢郑重的放下名单。 “早矢君是个名副其实的英雄。”少年认真地说着,蔚蓝的双眼中写满沉痛和严肃,“我会向三代大人提议,将他的名字刻在慰灵碑上。”】 上方的画面应声投放出慰灵碑的模样,而通过波风水门脑海里一闪而逝的想法,来自异世界的人们也瞬间了解到了它的意义: 慰灵碑是光荣之碑,上面雕刻着所有为了木叶死去的英雄的名字。重要之人的名讳能出现在上面,对生者来说是莫大的安慰。 少年时代的波风水门告诉瑛二这个消息,显然也是觉得这样多少能减弱一些蓝发男孩的悲伤。 但是。 【“好喔。那就再一次谢谢你啦。” 千手瑛二闻言笑了起来,可那为了他人的好意而由衷表达出感激的可爱笑容里,似乎并没有多少动容。 波风水门刚一意识到这一点,就听到小孩紧接着说:“不过,反正那家伙都已经死了,所以刻不刻上去都无所谓吧。” “……欸?”波风水门一怔。 他愣愣地望着对面的孩子,发现他直视着自己的目光极为平静,深邃而清澈的眼睛里只有令人心惊的淡然。 这证明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他真的对自己像英雄一样死去的挚友,抱有那样堪称残酷的想法。 “……小瑛二,为什么要这么说?”金发少年艰难地发出声音。 “嗯?” 背对着窗户的蓝发男孩像是感到疑惑一样轻轻歪头,稚嫩的童音在房间里寂静回响,语调中的理所当然有种异样的残忍。 “因为死了就是死了啊。” 蓝发男孩这么说着,头顶的气泡里出现不再微笑,不再说话,不再呼吸,连体温都慢慢变凉的“柊早矢”。 “死掉之后,早矢就不在‘那里’了。” 聪颖如怪物的男孩静谧道。 “他从那具身体里消失了,就那么‘咻’地一下,之后再也没回来过,只剩下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壳。 “那个空壳什么都感觉不到,也再也不能听到我说话了。所以,就算把他的名字刻在慰灵碑上,告诉他他成了英雄,也已经……” 年幼的孩童微微低头,声音像零度的水自冰棱滴落。 “没有任何意义了吧。” “……” 波风水门慢慢抓紧了衣服。 在他哑然的沉默中,千手瑛二很快重新抬起头,小手抱着牛奶杯朝他笑了笑,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可爱爱的继续道: “不过,把那个空壳用英雄之名埋起来的话,他妹妹应该就能拿到抚恤金啦,我就是为了这个才过来的。所以还是要麻烦你了哦,水门!” “……这样啊。” 似乎过了很久,波风水门才轻轻应了一声,有些颓然似的放开了手里的衣服。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对男孩不容于世俗的“冷酷”评价什么,反而露出了极为黯淡的眼神。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瑛二……不,瑛二君。” 少年抬手轻轻揉了揉男孩的头,像是在为他感到十万分的难过和怜惜一样,带着复杂的情感放轻了声音。 “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在本该懵懂天真的年纪,你到底要在反复确认的自我折磨中,痛苦的醒悟多少次,才能说出“已经没有意义了”……这样彻骨冷静的话呢?」】 六岁的千手瑛二是水性很好,记性也很好的孩子。 虽然看起来年幼跳脱,但他的体力和耐性都很优秀,能在长久的闭气后重新元气满满地跃出水面;同理,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可凡是犯过的错误,他记住了,就永远不会再犯。 更何况这一轮令人窒息的闭气,是那么、那么的长,让他好不容易才挣开沉重的水,重新浮出淤泥似的水面;这一次犯下的错误,是那么、那么的痛,让他捂着发疼的脚趾,再也不敢被类似的石头绊倒。 “他就这么看重这个朋友吗……” 沉默了许久的宇智波带土攥紧拳头,心情格外复杂地低喃。 寂静的观影空间里没有人回答他,但带土也不需要回答,因为同样见证到现在的他非常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他亲眼看到了千手瑛二对朋友的“爱”。 这份爱是如此纯净、浓烈而厚重,让失去了它,并深刻理解了自己失去了它这一事实的小小孩童,仿佛一瞬间便从只有光明的美梦中醒来,宛如初步蜕变的蝶,眼里初次有了他熟悉的瑛二所具备的东西。 此时此刻,曾一度为了这份爱而发动战争的偏执者,在一切都尘埃落定许久的现在,忽然就理解了一些以往都不曾理解的东西。 宇智波带土想,千手瑛二这个人实在是可恶,居然这么小就开始不会丧气、不会逃跑、不会哭,他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他总是这样,迟钝的自己才始终对他的真实情绪无从下手? 他又想,这个观影空间比瑛二更可恶,因为它吝啬到连男孩哪怕一个独自舔舐伤口、眼神转变的瞬间都不肯展现,画面一黑一变,就又让他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似乎什么都不曾在乎的瑛二。 ……可他真的“不曾在乎”吗? 突然的哽咽漫上喉头,宇智波带土紧紧咬住嘴唇,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微颤抖。 现在,此刻,从三十二岁的宇智波带土的角度,隔着整整二十二年的时间长河,他终于看懂了千手瑛二灿烂笑容下隐藏的阴影,看懂了他从不向后看的理由,一次都不给死人扫墓的清醒。 ——正因为比谁都在乎,比谁都珍惜而小心翼翼地捧着每一份爱,所以才会在摔碎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个宝物再也拼不好,所以仅用那么一次,就会悄悄蹲到没人的角落里,安静地,坚定地,恐惧地…… 想着“再也不要打碎其他的了”。 观影空间内的很多人都知道,贯彻在千手瑛二这个男人的生命中,可以说是构成了他的最重要的一项特质,就是“只为未来战斗”。 现在他们已经明了,就是从挚友死亡的那一刻起,这个人懂得了何为生命与失去,于是从此,亡者对他来说只活在过去,他眼里最重要的永远是生者。 无情和残忍无法让他做到这一点。 只有爱可以。 虽然失去了一个宝物,但因为还有更多的珍贵之物要守护,因为比谁都深厚的爱让他比谁都恐惧失去,所以这个人来不及停下,绝对不会逃避,始终保持清醒,像神明一样坚不可摧。 ——无论多少次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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