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布鲁斯的情绪都是肉眼可见的差。 阿尔弗雷德看向身边没有跟着一起下去的阿尔文,面不改色地用他独有的腔调明示道:“需要一些早餐吗,阿尔文少爷?最近的棉花糖储量有点过多了,我想我需要有个人帮忙处理一下,不然它们只能被放进垃圾桶了。” 管家一向认为,即便从没表达出来,男孩也依旧具备着正常人应有的情绪,所以每一次,他都会提出类似的邀请。 阿尔文总是会感到不适应、反感,随着时间过去,才稍微好一些,但直到现在,也只是勉强把这当成一种免费的福利,顺势同意下来。 不过这一次,阿尔文没有这么做。 他仰起脸,朝管家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我很好,阿尔弗雷德,这他妈可是个死人都能爬出坟墓的世界!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好的呢!” 说完,他转身径直走向大门的方向。 阿尔弗雷德疑惑地看着男孩离开的背影,目光在他的手上短暂停留了一秒。 不知道为什么,那双手好像一直攥紧着没松开过。 “你要去哪,阿尔文少爷?” 阿尔文脚步一顿,回过头给了个笑。 语调是一如既往的轻快。 “只是出去走走。”
第46章 “也许,他只是出去走走……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迪克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勉强提起精神,对着听筒说道。 现在是早上九点钟。 两个小时前,他刚解决完泰坦的任务躺上床。还没睡醒,阿尔弗雷德就打来了电话,说阿尔文一晚上都没回去。 “我对此表示怀疑,迪克少爷。鉴于布鲁斯老爷发现,他买了去往纽约的机票。” “什么?” 管家的话让迪克立即清醒了不少,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好吧,我会去找他的。正好任务结束了……不过为什么阿尔文会突然……来一趟‘单人旅行’?” 事实上,迪克想说的是“离家出走”。只是他怎么都没办法把这个词和“阿尔文”联系起来。 这两年他没怎么回过庄园……实在是泰坦这边太忙,只有偶尔的通话中,他能从阿尔弗雷德口中得知,阿尔文和布鲁斯的关系很好,从来没听说过两人的争吵。 迪克记得上一次阿尔文给他打电话,还是因为好奇禁足的事。那时他还想着要不要开解,阿尔文就很明确表达了不在意,甚至替蝙蝠侠的行为作出了解释。 联系起平时阿尔弗雷德的陈述,迪克总觉得他们的相处方式不太正常,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阿尔文很喜欢蝙蝠侠和那身罗宾制服。 “和过去相同的理由,我想。”阿尔弗雷德说。 好吧,看来布鲁斯没有给出解释。 迪克抓了抓头发,一边套上衣服一边回答说:“我会找到他的,别担心,找到后我会立即通知你们。” 又聊了两句询问了具体时间后,迪克没有再睡下去,放下听筒,匆匆洗了个脸,准备去找人。 结果刚一靠近卧室的门,还没打开,浓郁的甜香味先丝丝缕缕传进鼻腔。 迪克下意识警惕起来,悄无声息拧开门把手,将门隙开一条缝,看向餐厅里的人影。而此时,餐厅里的不速之客也恰好察觉到了什么,朝这边转过头。 “……” “……” “早上好,夜翼。” “阿尔文!?”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迪克打开门,用力抹了把脸,浑身肌肉放松下来。 显而易见,和上一次一样,他的养兄弟从窗户翻进了他的房间,区别只在于上一次是韦恩庄园的卧室,这一次是公寓。而他也再一次差点把对方当成闯入者,差点打起来。 ——不。 他们已经打过了。 一想到之前的事,迪克就觉得有些无奈。 所以走窗户是什么义警式的时尚单品吗? 迪克不知道阿尔文为什么不用更加正常的方式“拜访”……就像是故意的,一个恶作剧。 好吧,有点危险的恶作剧。 他看着阿尔文的手从后腰上的匕首上松开,心中进行更正。 一转念,迪克又觉得自己多想了,这种单词一向和阿尔文无关。而且,就连蝙蝠侠和他自己都常常会用这种方式进家门。 他放弃思考这个问题,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我不知道你会来。我是说,如果你提前通知了,我可以去接你——你在做什么?” 阿尔文顺着迪克的目光低下头,看了眼碗里的蜂蜜:“噢,我动了点你冰箱里的存货,希望你别介意。顺便一提,你的那份在厨房里。” “谢谢,不过我早上不太想吃甜的……”迪克说着,走进厨房想给自己重新准备一份,就注意到了一个被锡纸包裹起来的餐碟,和蜂蜜甜香味掩盖下的那一丝…… “荞麦煎饼?谢谢!” 迪克惊喜地扬了扬眉。 “不用谢。” 阿尔文头也不抬地舀了一勺塞进嘴里。 “所以,发生了什么?”迪克坐到阿尔文对面,看了眼他脸上的表情,觉得事情可能与阿尔弗雷德形容的有一些偏差。 “别担心,过几天我会回去的。我只是趁着被禁足了,到处走走。” 阿尔文不意外夜翼知道这件事,毕竟他是当着阿尔弗雷德的面离开的家门,也是正大光明地买了票,压根没想瞒着蝙蝠侠。 “至于禁足……我弄伤我自己了。你知道的,蝙蝠侠在这方面总有点敏感。” 说着,阿尔文还耸了耸肩,看上去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只是迪克注意到,他到现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连那碗没多少牛奶的蜂蜜都没舀几勺。 看上去和平时大相径庭。 “嘿,你不用这样。在这里说的话,是不会被布鲁斯知道的。所以……说说吧,我很想知道你的看法。” 迪克知道阿尔文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性格,但现在的他实在有些反常。 也许……真的发生了什么。 阿尔文掀起眼皮看了夜翼一眼。 “我的想法?” 他抬了抬下巴,毫不留情地说。 “我的想法是,布鲁斯·韦恩,aka蝙蝠侠,是个没有契约精神的资本家。” 迪克一哽,有点哭笑不得。 “你认真的?” 说真的,这问题不用问,他觉得阿尔文的语气认真极了。 “是的,说好了当罗宾,但我绝对没有罗宾做的事情多。甚至一半时间都在听他说他的命令清单。” 阿尔文没有任何停顿地说完了这一长串,才露出进来后的第一个笑。 “Huh,不,只是开玩笑。我对这个没什么意见,我的课程还没学到经济学的部分。” 他舀起一勺蜂蜜塞进嘴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你说我有什么事能来找你——前天晚上的案子你应该听说了一些,事实上,它跟我有关。” 阿尔文看着那张带着友善笑容的脸,随着自己的话皱起眉,停顿了一下,又说:“好吧,看来布鲁斯没和你提过。总之,我会被禁足,是因为违背命令用了一些副作用很大的药物,这让我现在不太方便和‘蝙蝠侠’待在一起。” 迪克不认为阿尔文在说谎,但还是觉得十分离谱:“什么副作用?” “Hmmm,这不是重点。”阿尔文摆了摆手,“重点是,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或者说,一些画面。” 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阿尔文的语气仍然很随意,迪克还以为是他在教团时的过去,只不过是随着时间过去,被遗忘了一部分,而现在又想起来了而已。 可阿尔文接下去的话,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觉得,我应该见过一些……‘蝙蝠侠’。” 阿尔文皱起眉,艰难地将最后的名词改成了复数形式,这次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直觉。 迪克没有立即否认他的话,只是问:“你说你想起了一些画面。就是指这个吗?” “不,那些无关紧要。” “只是一些意义不明的东西而已。” 阿尔文语气随意地说着这样的话,眼睛却垂了下去,嘴唇也不自觉微微抿紧。 迪克微微一怔。 或许阿尔文自己没有意识到,但他现在的表情,简直就像在……难过一样。 “教团?” 迪克放轻了声音问。 “不,更早一点的。” 阿尔文考虑到接下去的话题,试着给了个解释。 “我没有记起来太多,事实上。只是一些闪回的画面,哥谭市的一些建筑,天空……还有蝙蝠镖。” 都是很简单的画面。 对于非常了解哥谭市的两人来说,甚至不需要过多描述,短短几个关于地点、建筑物的名词,两人脑海中就能出现大概的印象。 但它们之间没什么关联性。 就像他刚刚说的一样,它们毫无意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画面带来的……情绪,始终让阿尔文有些不舒服,神使鬼差地加上了最后一句。 “——但是没有蝙蝠侠。” 就像是突然消失了。 “哥谭警局。” “中央公园。” “犯罪巷。” “韦恩塔。” “韦恩集团总部。” “怜悯桥。” “……” 一个又一个名词从阿尔文嘴里吐出来。他的语气平静至极,语调也没什么起伏。而在这之下,是一个孩子,在过去穿过街道,穿过整座城市,一次接一次奔向这些地方,试图找到什么。 可所有的一切都在阻止他继续下去。 街边突然爆炸的消防栓;近在咫尺,前一秒还完好无损,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坍塌的建筑物;还有商店不自然炸裂的玻璃橱窗…… 有什么像空气一样挥之不去,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好似被烧灼。 然后。 “蝙蝠镖应该是突然出现在街上的。就这么很不自然地,掉在那里。” 漆黑的。 冰冷的。 锋利的飞镖。 “上面有一些干涸的血。” 没有任何注脚或是旁白作为解释,但又好像已经说明了全部。 有人战斗。 有人死去。 抱着全部的骄傲、自尊,和对父亲、对这座城市的爱,成了恶魔餐桌上一盘无味的甜点。 天空中一片漆黑,一只蝙蝠飞过苍白腐臭的圆月。 …… “大概就这样,没什么意义。” 阿尔文回过神,平淡地总结道,低头又舀了一勺蜂蜜。 就好像……明明血液在那层皮囊下,正以呜咽的节奏汩汩流淌,他却因为摸不到伤口在什么地方,深信自己仍然完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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