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抓捕玫瑰的好时机,玫瑰和组织的其他成员分散开来。这么拥挤的人流,只要玫瑰单枪匹马赴会,他就插翅难飞。 长桥只有两个入口,自己在桥的这端,确认玫瑰的身份,而景光早已等候在另一端,桥下是日夜不歇的贺茂川河,只要玫瑰踏上这座桥,等待他的结局只有一个。 ——被景光抓捕带回公安。 玫瑰是组织的情报员,也是组织的黑客,琴酒的王牌,他知道的机密绝不会少,甚至有可能直触组织的核心机密。 朗姆给安室透创造了单独会见玫瑰的机会,恰恰也给他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抓捕机会。 就在这时,安室透似有所觉的扭身看向身后。 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向穿过汹涌人潮。迎着长街流火,从容不迫的一步步走来。他唇角勾勒着一抹浅笑,看向安室透的眼神戏谑,仿佛对将要发生的事情胸有成竹,尽在掌握,。 安室透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超出他的掌握。 这不是一个被朗姆逼过来的人应该有的眼神,这哪里是一头困兽,这明明是走向自己选中猎物的野兽。 随着他的缓缓走近,安室透最先注意到了他在黑暗中也格外醒目的红发。 姬野凌……… ——又或者该叫他玫瑰。 * 同一时间,萩原研二接通了手机上传来的视频电话。 视频那边是医院空空荡荡的就诊大厅,因为晚上的人员比较少,所以医院里熄灭了半边的灯。偌大的大厅里,一半明亮,一半昏暗。 就诊的人已经三三两两走的差不多了,少数几个还留在医院的患者,身边也都有陪同的人。 只有姬野凌一个人坐在远离人群的边缘。低垂下头,面色苍白唇角紧抿,看起来沮丧又疲惫。 他似乎没有打算说话,又或者这一个瞬间,他只是想要听听熟悉的人的声音,仅仅这样,就足够给他莫大的安慰。 下一秒,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嘶嘶的忽闪几下后,倏地熄灭了。屏幕那面陷入了如海潮一般深邃的黑暗寂静,只有应急出口的绿色荧光标识在大厅的角落里一闪一闪。 绝对的黑暗里,没有人说话,接通的电话中两人的呼吸声轻轻的此起彼伏。 * 如海的人群于一瞬间躁动沸腾起来,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 所有人像是被统一了的牵线傀儡,动作整齐的地抬头望向远处隐藏在夜雾中的远山峰顶。 倒计时10——9——8……” “3——2——1” 倒计时归于零的那一刹那,天蓦然暗了下来,仿佛一张不透光的黑色幕布将一切罩了起来。江面上的渔火,远处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在同一时间,叹息着纷纷陷入休眠。 京都,停电了。 人群的寂静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就像是沸腾了的水炸开。 才经历过上午炸弹事件的京都市民此刻都有些草木皆兵。 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灯光熄灭的瞬间,同时亮了起来,白茫茫的两道光束,以高频闪烁着,在人群中无异于最醒目的标识。 安室透忽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是手机手电筒的光芒,准确的说,是用光芒为标识指示出目标的信号灯。 “看!“ 有人指向远方发出了惊呼。 “呼——“远山峰顶上的巨大篝火被点燃,温暖火光穿透亘古长夜,寓意无病无灾的“大文字”在山顶缓缓浮现。 人群的欢呼声传来,熊熊燃烧的篝火驱散了刚才紧张不安的气氛,在这种氛围中,亮起的两道光悄无声息的熄灭了,它们毫不起眼的湮没在沸腾人群中。 安室透的心里划过一丝凉意,光不是自动熄灭,而是有人打碎了它们。 是组织出手了。这才是他们的计划,黑暗中,亮起的光芒是最醒目的标志。从始至终,这个计划高效简洁,并且风险极低,停电造成的黑暗与躁动又恰好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有什么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安室透的身前。明明灭灭的远山火光映亮了那张苍白面容,他看起来简直像是地狱里逃出来的亡魂。 “好久不见,波本。” 他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迅速逼近。他抬手抓向安室透的领口。 “听说你想见我,所以我就来了。” 现在两个人之间的姿势现在极度暧昧,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低语,又像是在跳一场贴面舞。 “我为了见你一面可是费尽了力气啊。” 那人低喘,呼吸间有血沫重重喷洒在安室透的脖颈上,热热的,酥酥麻麻的,带着铁锈腥气。 安室透挥开玫瑰的手臂,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指尖覆上一层滑溜粘腻的触感。 安室透恍然意识到,玫瑰受伤了,并且伤的不轻。他面色苍白是因为大量失血,甚至他的内脏也有内出血,所以呼吸间才会带有血沫,他现在是难得的虚弱状态。 今晚是天赐良机。 “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想和我说的话吗?这里可只有我们两个人。” 玫瑰似乎对安室透的计划浑然不觉,凑在他的耳边,压低了声线,挑衅般的低语。 他和安室透认识他的时候一点都不一一样。 阳光,开朗,温暖,都只是他伪装出的讨喜表象,现在出现在安室透面前的才是真正的他。 又或者说真正的玫瑰。 “我该称呼你什么,姬野凌还是薄荷朱莉普,又或者玫瑰?” 安室透滴水不露的表现出波本应该有的反应。 * 呼吸声此起彼伏的在两个人之间蔓延。没有人说话。 萩原研二的屏幕那边不时传来居酒屋里喧闹的杂音。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似乎想要劝酒。 但遍寻不到他的身影,于是举着酒杯大声吆喝。 “HAGI呢,HAGI那个家伙躲到哪里去了!”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分明,看不真切。但萩原研二有一种感觉,屏幕对面的人好像笑了,微微勾唇,很轻很释怀的笑,如释重负。 像是在说,太好了,有人陪在前辈身边,那我就放心了。 有人找到躲在门外的萩原研二,从背后搭住他的肩膀,醉醺醺的大声调侃道。 “你这家伙怎么躲在这里了啊。” 萩原研二回身把同僚搭在自己身上的爪子挪开,应付两句将这个醉鬼打发走,再低下头时,视频已经悄无声息的被人挂断了。屏幕恢复到手机的锁屏状态。 萩原研二忽然意识到,姬野凌今夜打电话给他,可能并不仅仅是想要得到自己的安慰,而是, ——他担心自己和他一样,孤身一人,没有人在这一天相伴。 * “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 安室透感觉玫瑰看向自己的眼神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那就告诉你一件事好了。” 黑暗中他靠近安室透的耳畔,低声吐露出一个秘密。 “我才是玫瑰,至于你口中的姬野凌,他是我的弟弟。” 他向安室透挑了挑眉,飞身后撤。 “再见。” 身影像是鬼魅一般消失在晃动人群之中,安室透象征性的追了两步就停下脚步。 玫瑰的消失与抓捕不能与他有所牵连,剩下的事情是景光的职责。玫瑰现在受了重伤,他并不担心景光。 安室透敲了敲耳麦。 “Hiro。” “了解。“ 诸伏景光低声回应道。 * “GIN,目标已经击毙,可以撤离了。”基安蒂将狙击枪管从窗口中收回。 黑暗中亮起的两道光芒信号就是最佳指引,她心满意足的在瞄准镜中欣赏到了他们临死前惊慌失措的表情。 “还有一个人,他们的女儿,川藤理惠。那位先生的命令是不留活口。既然她今天不走运跟着父母出来,那就没办法了。” 琴酒冷漠不带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 他的手下留情给过一个小孩就足够了。其他人与他并无关系。 “诶?可是。” 基安蒂很想发火,那个小孩身上又没有手机指示,茫茫人海之中她怎么击毙那个小孩。但她不敢,这个队伍中没有人敢对琴酒这么做。 姬野凌啧了一声,连通耳麦加入通讯。 “没关系,那个小孩交给我,你们先撤离,还有一分钟,供电恢复。” 姬野凌出声说道。 “我不能开枪,我的枪上没有装消音器,我会把她的死亡伪装做失足人群踩踏。” “可以吗?“他向琴酒请示。 “交给你了。” * 黑暗中,有小孩细弱的哭声响起,呼叫着爸爸妈妈。细细微微的,颤抖的像是刚断奶猫崽的叫声。 是谁家的小孩和大人走丢了吧。有好心之人想要打开手电帮忙找一找。 那道声音却突然停止消失了。 “嘘——” 姬野凌上前几步。 熟悉的嗓音与面容,川藤理惠一下子认出了姬野凌。 姬野凌朝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吗?” “来,跟着我,我带你去找你的父母。” 姬野凌牵住理惠的手,人类幼崽暖暖的掌心,牢牢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跌跌撞撞的迈动短腿跟在他的身侧。 川藤理惠不知道姬野哥哥要带她去哪里,但是她相信姬野哥哥。有他在的话,一切困难都会被解决。因为,他是正义的警察啊。 “……乌鸦啊,为什么歌唱…… 因为在那高山上…… 有七个最可爱的孩子等着她回家……” 姬野凌低声哼唱悠扬童谣,声音轻的像是怕惊走江面上的水鸥,温暖的火光在他明亮眼瞳里明明灭灭,却无法融化眼中寒冰一般的神色。 “哥哥为什么不唱《樱花》啦。” 他唯一的听众对他唱的歌曲很是不满。 姬野凌用冰凉的掌心捏了捏她的手。 “今天不适合唱那首歌。” 血腥味越来越浓,像是装载血液的贮存罐被打翻了。 原本这股味道应该格外刺鼻,可现在它被掩盖在河畔的水腥气,人群的汗水,以及不同的香水味中,渐渐淡去。 姬野凌的眼睛在黑暗中也可以视物,他清楚的看见前方不远处在地面上滑动粘腻的红色液体,像是工笔大师肆意的泼墨一般,留存在水泥铸就的桥面上。 他停住了脚步,解下自己的领带,将其缠绕在川藤理惠的眼睛上,在脑后松松打了一个蝴蝶结。川藤理惠伸手好奇的摸摸眼睛上滑溜溜的织物。 “玩个游戏,理惠再睁开眼时,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姬野凌简短解释道,重新牵起了她的手,走过桥面上粘腻的血污与两具渐渐发凉的尸体。 【不像你的风格啊,我以为你会什么都利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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