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路早已被烧断,水晶吊灯不再闪耀。原本仅投在赌桌上的那微弱灯光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大火烫人的暖红色。 房间被这大火所映得色调既暖,几乎一片赤红。就好像那赌桌上,深红绒布的颜色。 “你还在犹豫什么?吉斯波尔。我看见你已经开始跃跃欲试的手指了。”淡岛千秋说。 “不必犹豫,我不可能失败——不如说你也太过自大了。你以为,在与你对局的是谁?” 红发男人呆住了,泪水停留在眼眶:“你、你是卡尔里拉……?” “那位先生的亲信、威士忌组的新人、组织的世界级黑客?” 淡岛千秋微微笑着:“——不,我是纯白的黑客。” 【这就自爆身份?!】 【反正吉斯波尔肯定死定了,暴不暴马无所谓啦ww】 【就是,还没被打脸怕吗?先相信主播吧!】 【嘘,你们都安静点,我想好好看直播!】 ……纯白?! 吉斯波尔呆愣着。随即他猛地反应过来,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仰起脸来呢喃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切居然是这样的吗?” “对啊…那些条子之流绝不会有你这样的胆识与肆意,说是组织的人可又偏偏伪造了身份、居心叵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本以为这只是一场赌场与组织之间的撕扯,却不知什么时候,大意放进了第三者!” 不置可否地笑笑,淡岛千秋问:“怎么样?现在,要和我一起赌么?” “让我来给你这注定的死亡加点助兴剂吧——我既不是组织的人也不是赌场的人,甚至还是与你一样的‘卧底’。” “与我这样第三方身份的人对赌,不需要考虑组织、不需要考虑赌场,你只需去思考如何赌博、享受赌博的乐趣就好了。更何况,你又怎么知道你一定会赢呢?这里可是奇迹赌场,任何千术都被允许的地方,你就安心的输给我吧。” ……安心的输给他?他认为他自己赢得过身为上一届赌术大会冠军的他? 这话可太狂妄了,他当他是谁啊。 可……这说法怎么就这么让人心动呢。吉斯波尔想。 一个真正爱赌的人,在面对对手如此邀约挑衅的时候,怎么会选择放过呢? 一旦答应下来,今晚这场赌局的意义便将完全的改变。它将由吉斯波尔单方面的自暴自弃,而重新变为两人的博弈。一场纯粹的娱乐与决斗意义的赌博。 ——用风险最大的俄罗斯轮·赌来决出胜负! 火更加猛烈了。刚才还只是出汗的程度,此时却猛地变得烤到折磨。木质的建筑像是饲养了这场大火,“哄”地一声它扑腾的更高了。高处的木梁坠落,溅起无数碎裂的木屑。 柏村春也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将大门处阻拦着的杂物趁机踹开,又悄然探索起了赌场内其他的求生道路。 他自然相信淡岛千秋。不如说,他无条件的相信着他们的本体、他们的首领——他从不会做没有把握或没有目的的事。 既然他想玩,那么他能做的也只有陪着他。 那边,在吉斯波尔的默认下,最后的一场赌局即将开始。 大火的中央,那赌桌旁,白发青年神情坦然地将枪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宣言道:“准备好了吗?那么,就先由我来开始。” 吉斯波尔紧紧地盯着他。 ……俄罗斯轮赌,出千成功率极低的一场游戏。历史上,通常想要在俄罗斯轮赌中出千的人,通常都是直接在枪上做手脚。 可那把枪是吉斯波尔他自己的,他亲自准备用来自尽的枪,自然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卡尔里拉判断地很对。六连发的左轮手/枪中,被塞入了四枚子弹,并且提前被他转轮处理过。也就是说,没有人知道摁下扳机后出现的到底是空枪还是子弹。 【我还是好怕啊,万一真的子弹该怎么办…?那我的森森、我的小春qaq】 【还有我的纯白!!!】 【管他那么多干什么,赌博就是要刺激的干脆利落!】 【——开枪、开枪!】 病白色的手指摁在了扳机的边缘,来回摩挲着。 淡岛千秋不加犹豫——他直截了当地摁下了扳机! “咔哒哒。” 这是扳机被扣下的声音。 “咯嘣!” 这是手枪空枪后,弹匣轮盘自动滑动的声音。 “……” 淡岛千秋歪了歪头,露出微笑,将枪甩给吉斯波尔:“我还活着。到你了,吉斯波尔。” 是空枪,他毫发无伤。 三分之一的存活几率,就这样被他碰上了! 而手/枪内的轮/盘槽还剩五个,其中有四个为子弹——这就意味着,现在的死亡几率从原本的三分之二,飙升到了五分之四! 这意味着,当你接过这支枪、摁下扳机的时候,你将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死去。 ……可万一活下去了呢? 吉斯波尔抿紧嘴唇,颤着手接过那支手/枪。但在接过枪的时候,入手的重量让他愣了愣,随即他畅怀的大笑起来。 他说不出他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雀跃、激动、痛苦、迟疑……亦或是只有在面临死亡似的快活? ——怯弱就会失去胜利,这是俄罗斯轮赌的规则。 笑着擦了擦眼角的笑泪,他说:“…谢谢你,卡尔里拉。你玩得真的不错。” “你…你假冒的那家伙弟弟的身份,我是说‘健人’。他的资料在我的地下办公桌,包括其他所有的一切,我的管理权我的情报网……你拿去随便使用吧,那是你的了。” “桌子上的那副老纸牌,记得替我收起来。等到你见到老板的时候,把纸牌给他,他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这熊熊大火的赌场中,也许只有地下密室中的办公室还没有着火了。 他顿了下,又说:“奇迹赌场的总部并不在威尼斯,而是在阿尔及利亚。如果有必要,请你未来去和你的老板说——让纯白将赌场拿下,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阿尔及利亚,那是哪里?】 【不知道。但是从格局上来看,纯白正好缺人和世界势力,如果能收下奇迹赌场的话那简直刚刚好啊!】 【这要给的东西完全超过之前的赌注了啊……完全是遗言了,哭哭】 淡岛千秋:“遗言发表完了吗?” 红发男人轻阖眼眸,仰起头,改而将枪口对准自己的下巴,微笑道:“完了。” “……再说一遍,你玩的不错,卡尔里拉。” 这就是最后,这就是所有。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在他最爱的赌场里,以奇迹赌场的方式死亡,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 大火在燃烧,燃尽赌场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根梁。而他,马上也就要同这赌场一同前往赌博所在的天堂! 手指动了。 扳机被摁下了。 只是刹那的瞬间,子弹贯穿了头颅,血液喷溅而出! 艳丽的血花盛开,男人的颅顶漾出了一片赤色。这血液与他的发色融合在一起,不分你我。 ——他中“奖”了! 【恭喜中奖!】 【解脱啦,吉斯波尔君!】 【恭喜中奖恭喜中奖!】 吉斯波尔的脸上扬起了最后的微笑,身体无力地向后退了几步,骤然倒了下去。而他的身后,正是一团燃附近的烈火。 已经失去了生机的躯体倒在了烈火之上,瞬间与火焰融为了一体。不一会儿,便传来了肉/体被火烧灼的滋滋声响。 那火焰的颜色,与吉斯波尔的发色如出一辙。 淡岛千秋静静地注视了他片刻,拿起桌子上的旧纸牌,转身离开。身后,打探完路线的柏村春也早已等候多时了, 柏村春也:“玩爽了?” 淡岛千秋点头。 柏村春也:“你出千了?” 淡岛千秋:“嗯。” 他回答地轻描淡写。 技术高超的赌徒,手上的功夫往往了得,甚至有些能徒手试验出手上物体大概的重量。因此,之前淡岛千秋才能试探出那把手枪的问题。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吉斯波尔在填充子弹的时候,多半是顺着弹匣的顺序来上弹的。这与其他随机填充子弹的俄罗斯轮赌不同,他留出了两个完全紧挨着的空弹位。 左轮手/枪之所以被称为左轮手/枪,那是因为他的子弹填充口在左侧,因此射出子弹的顺序通常是从右向左顺时针。 明白了这个原理后,淡岛千秋只需在摁下扳机之前隐晦地将弹匣转动,将空的、轻的那两个紧挨着的弹匣转至右侧,然后手指迅速地给来上两发空枪——那么,接下来留给吉斯波尔的,其实就是百分之百的死局了。 从一开始,淡岛千秋就不打算给吉斯波尔留活路。而同样技术高超的吉斯波尔,又怎么会感受不到手/枪右侧那必死的子弹重量? 可他还是笑了。 ——用出千、用奇迹赌场的方式进行一场赌局,并从中得到死亡。这可比他预想的要通过他放水输掉、被迫死掉,要好无数倍! 对手能在这紧张短暂的赌局中分析出这么多,并找到合理的出千手段,这他可输的不冤! 【我擦,原来是这样啊!】 【精彩啊!一开始主播主动说要俄罗斯轮赌,我还在想是要怎么样呢】 【我就说之前主播开枪的时候,扳机声音怎么有点异常,原来如此】 【主播!你,是我的神!!!】 【呜呜呜呜我也想和主播玩俄罗斯轮赌,淡岛老婆陪我玩!!!】 【观众“hsda”打赏了一个摩天轮,并留言:主播是我的!】 【观众“瓜子”打赏了三个小礼花】 【……】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弹幕。 无声地叹了口气,淡岛千秋问柏村春也:“怎么样?找到可以走的路了吗。” 柏村春也咧起一个自信的笑容:“那不是肯定的嘛?你以为我是谁呢!” “地下的资料我早就通知弗朗西斯那家伙了,不用担心别的,我们现在快走吧!” “……走?去哪里?” 一个男声突兀地插/入了对话。 ……谁?! 柏村春也猛地转回头,睁大双眼。 有人?!可他刚刚明明什么都没有察觉。这种情况,除非对方的潜行比他技高一筹,或者就是……是熟人! 一阵沉闷的脚步声靠近,男人跨过火海,缓缓走了进来——他所过来的方向,正是柏村春也刚刚所开辟的逃生通道。 这人留着一头较长的黑发、戴着针织帽,狭长的绿眼微微眯起。他手里持枪,缓缓抬手将枪口对准柏村春也,调笑道:“真是好久不见了啊,春也。梦境一别,没想到这次的相遇居然是在火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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