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陡然一紧,冷声质问安轻夏在笑什么。 安轻夏没答,嘴角仍旧不受自控地朝上弯着明显的弧度。 停在下巴上的手指愈发箍紧,像是要将之捏碎,就在安轻夏觉得自己一定会因此痛醒时,一道不知来处的白光袭来,打在男人手腕,他吃痛收手,咬牙切齿望向某处。 紧接着,安轻夏忽然感觉脸上也开始火辣辣得疼,习惯性地骂了两句。 而后,醒了过来。 他轻力拍开小斑搭在自己脸上的手,不大好气地问对方要做什么。 “是你说要早起,让我记得来喊你。”小斑哼哼两声,跳到床边小凳上舔毛。 “是你帮了我吗?小斑。” 小斑抬眼看安轻夏起身去洗漱的身影,“你是不是见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能感觉到吗?” “我不知道那是谁,但我能感觉你的魂体状态不稳定。” 安轻夏笑了一声,“魂体?好奇怪的称呼,指的是我的灵魂?” “算是罢。所以,你见到了什么?” “不认识的人。” 安轻夏吐出口中的水,拿过毛巾要用剩下的水擦脸时,在水面上望见自己的倒影,倏然一惊。 他下巴上有个指印,不信邪般地凑近细看几遍,这指印明显是人类手指所能留下的。 安轻夏忍不住吸了口凉气,飞快抹了把脸,直冲过去抱起还在地上玩球的小斑,连声问它有没有在自己脸上看到异常。 “有哦。” 安轻夏忙问是什么。 “黑眼圈和红血丝,不过比之前好些了。” “还有呢?” 小斑盯着瞧了好半天,都快把那双亮晶晶的蓝眼睛瞧成死鱼眼,最后回答一句没有。 “我的下巴,看看我的下巴。” 小斑道,“还是有点尖,你真的是吃不胖吗?” “消化系统不好,我也很苦恼。”安轻夏微愣,“没看到上头有淤青?” “淤青?” 小斑的声音霎时有点慌张,双眼聚焦,不知道是不是安轻夏的错觉,他隐隐发觉它的眸色似乎还有轻微的变化。 过去一会儿,小斑纳闷地收回灵力,圆圆的毛茸茸脑袋默默摇头。 “是不是你眼花看错了?我真的没看到你口中说的淤青。” “可,可能是吧。” 安轻夏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留有疑虑,趁着小斑不注意,在部落里抓了不少人问。大家的回答跟小斑一模一样,还有人恨恨地说要为首领报仇,安轻夏急忙拦截。 直到小斑晃悠悠从厨房出来,安轻夏才从不解中抽身,把它和背包一道放上车前篮子里,骑车出发。 山间草木茂盛,沿途流水潺潺。 要不是前两天忙着出摊的事,安轻夏早就带小斑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一路上鸟语花香,清风阵阵,令他不宁的心绪缓和不少。 新换的自行车还在磨合期,骑着不是太顺脚,好在遇上的大多是平路,否则不知又要遇上多少麻烦。 天更加亮堂,安轻夏扫一眼系统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他停车四下张望,改道往繁萝那儿去。 繁萝觉察到气息,早早等在树下,周围是早前施法摘下的新鲜花果。远远望到安轻夏和小斑身影,举高手不住招呼。 安轻夏将自行车停在树旁,同繁萝席地而坐,小斑没坐多久,被花间飞出的蝴蝶吸引,扑愣愣跑去追蝴蝶,留他们在身后直笑。 安轻夏笑过之后与繁萝开始寒暄,又问起她好友,那棵发过狂的树精近况,繁萝说一切都好。 安轻夏点点头,目光无意中扫见不远处树枝上的藤蔓,心头一震。 “繁萝,我有件事想问你。” 繁萝见他严肃,心里有点发怵,担心他是要问之前那些草的事。想得太过入神,一时没注意到安轻夏递到眼前的画。 等安轻夏再唤两声,她才回神观画,画上是蜿蜒的枝条,盘桓而上。 “我没见过,这不像是三界拥有的东西。是来世之物么?” “或许?” 安轻夏自己都不确定,他只是按瓢画葫芦一般把梦里那个男人脸上的文身复写下来,甚至他都不知道那东西究竟算不算文身。 这图样出现得十分短暂,像是在那道白光之后,于一瞬间蔓延,没等安轻夏看得更清楚,梦就断了。 “可能是我多虑,”繁萝不紧不慢的话语拉回安轻夏思绪,“我总觉着它有些危险。” 危险。 安轻夏何尝不知道它危险,可比起虚无缥缈的感觉,他更期望知道真相。 “对了,繁萝,你看看我的下巴。” 繁萝疑惑,但还是接受他的指示下移视线,然后问他原因。 “原因?什么原因?”安轻夏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话说,你盯着我看干嘛?是不是我脸上沾上什么东西了?” 繁萝蹙眉,“你刚才让我看你的下巴。” “嗯?哦,对,小斑说我下巴尖,你觉得呢?” 安轻夏依稀发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究竟是什么,想破脑袋都想不到。 繁萝啊了一声,哈哈笑道,“阿夏首领是个很漂亮的人呐,连下巴也是。” “我这人经不起夸奖,你要是夸我,我就回你十句。” 繁萝笑得更欢,向他讨那十句。安轻夏不多推辞,数出她十个优点,话里不留神带上他的小徒弟。 “说起他,他今天怎么没来?平日他不是老待在你身边当你的贴身护卫么?” 安轻夏干笑,回说他今日有事。 “原来如此。”繁萝说着站起身,“可我也不好再等下去,就嘱你带回去给他罢。” 安轻夏问带什么,就见繁萝自树干中抽出个小盒子,发觉不远处的视线,她笑了笑,说这是她的藏宝洞。 盒子不过巴掌大小,安轻夏顺手放进背包,继续陪繁萝谈天说地,时不时调侃两句灰头土脸回来的小斑。 日落西山,倦鸟归林。 自行车的方向调转,指向部落所在,临走前,繁萝赠上一壶灵泉水,安轻夏感激收下,不多久在林间匿去踪影。 “你打算怎么做?” 繁萝仰头,上方茂密枝叶微微摇晃,又低头看手中以礼物为名向安轻夏讨要来的藤蔓素描。 “看来我见识还是浅薄。”她垂垂眼,抬起手,一只青鸟落在食指,叼走叠好的画,往天际飞去。 “草木之事,还是得求助神农上神。” 又是一阵风过,树下少女无影,青鸟侧过落霞,隐于云间。 安轻夏停车推行,部落里炊烟袅袅升起,外出的住民们陆陆续续回来,不多时归家队伍便庞大起来。 说笑间,各自又渐渐散开往自己的房子里去,进行晚饭前的准备。 安轻夏一路骑车带风倒是没多大感触,等回到屋里才发现出了一身汗,带小斑洗过澡,擦着半干不湿的头发出来时,余光落在桌上的小盒子里。 繁萝说那是阿暮请求她寻找的东西。 他过去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眼神停在盒子上。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木盒子,看上去还有点旧,盒子的四周雕刻着复杂的花纹,有点像咒印。 里头不会封印着妖怪吧?安轻夏忍不住想。 随后,他摇摇头,专心擦自己的头发。 这晚的晚饭依然稀疏平常,只是因着天气回暖,大家伙又都聚集广场里用饭,安轻夏也不例外。 然而,阿暮还是没出现,竹西阿妈的回复是他又一个人端饭回房去了。 “可能真到了你说的那个青春期。”小斑嚼着红豆包,用只有安轻夏能听见的声音说,“所以才说小孩子麻烦啊。” 安轻夏没说话,往嘴里拨进一口饭,之后转头去看阿暮房子的方向。 最后一束阳光回收,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少年屈膝坐在墙边,低垂着的头隐藏面上一切神情,不明喜乐。 不知坐了多久,外头响起敲门声,他恍然回神,发觉到桌上一口没动的晚饭,稍稍一顿,还是站起身前去开门。 “对不起,我还没吃完……” 今晚的月不圆,光芒亦称不上亮,但开门的刹那,阿暮还是清晰地看见站在门外的青年和趴在他肩上的胖猫。 “我来送甜汤,不介意我进去吧?” 阿暮愣了愣,急忙摇头,又匆匆回房点灯,这才迎人进去。 安轻夏放下托盘,看着另边凉透的饭菜,“是不合胃口吗?” “不是,是,是我太累了。” “但空腹喝甜汤又不太合适。”安轻夏有些纠结,“我记得厨房还热着几个红豆包,要不我现在去拿过来?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饭可不行。” 阿暮忙拦住安轻夏,直说没事,边上的小斑看不过眼,跳到凳子上,抬爪在饭菜上平移,不多时,热气腾腾。 安轻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哇了一声,“斑斑,以后去野营都不用担心没带打火石,直接靠你就行。” 小斑哼哼两声,接受伸来的手在自己下巴上挠挠。 阿暮看着他们玩闹,默默坐到桌边吃饭,等他吃完,小斑因着今天运动量超标早早团在凳上睡着。 他停筷不久,安轻夏也收回抚摸小斑的手,从口袋里取出小木盒放在桌上。 “我今天去找繁萝,回来时她托我把这个交给你。” 说完这话,他发觉阿暮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不自然。 “抱歉,我想着可能是很重要的东西,而且繁萝说时效有限,才擅自带回来。你放心,我没动过里面的东西。” 安轻夏见他不言不语,心里更是尴尬,“那,那我先回去了?” 他站起身,伸手去收拾碗筷,手腕陡然被握住,偏头之时撞见对面微微闪躲着的眼神,烛光之下,对方的脸似乎也有点发红。 过去些时候,声音慢吞吞传来,“这是送给你的。” 安轻夏困惑道,“可是我的生日还没到诶。” 阿暮用力抿了抿唇,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一把将盒子塞到他手里。 安轻夏沉吟半晌,最后小声问道,“那我可以当着你的面打开吗?” “可,可以。” 安轻夏深吸一口气,极为小心地打开盒子,因着紧张,手心出了些汗,滑溜溜的,前几次完全无法开盒。 又是一顿深呼吸后,他搓搓双手,再次试图打开盒子。 他对开盒始终有点阴影,小时候有同学送过他一个整蛊盒子,打开的瞬间会蹦出个小丑娃娃,当时吓得他连做好几天噩梦。 他自心底相信他的小徒弟不至于这么顽皮,可潜意识里还是对眼前地东西感到恐惧和不安。 罢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安轻夏这样想着,一把将盒子掰开,然后直接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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