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安轻夏还没反应过来,过去一会儿,才想起她说的应该是选临时祭司的事。 于是问道,“祭司可以让其他部落的人来暂代?我怎么这么不信呢?别欺负我初来乍到,不明白规矩。” “你们的祭司自然得是从你们这里出,这批孩子是给你的。” 安轻夏忙摆手,直说征用童工是违法的。阿孟听得一头雾水,心说原来这就是神仙的语言,她算是长见识了。 “你都带回去罢,我们这边的人手还够,而且让小孩子去种田、打猎,总感觉良心不安。” 阿孟道,“你那个什么考试,大家都不一样吗?” “考试?” “对啊,我听安西说你要找人学你的法术,我们祭司说学法术从小学起最好,就让我把这些孩子送来了。对了,听说过两天其他部落也会送人来。” 阿孟边说边给安轻夏介绍,介绍词一套一套,念出来生硬至极,中间还卡壳,一看就知道是硬背下来的,后面还偷偷看小抄。 又听过一段长长的介绍词,安轻夏扶额叫停,想着这才到哪里,要是全让她介绍完,估计都能吃上明天的午饭。 “……我还没说完呢。” “情况我大概了解了,直接考试吧。” 孩子们一听,身子都绷得紧紧,他们先前只遥遥见过这个传闻中的天神首领一面,没想到这回刚有机会近距离接触,结果上来就是要做测试,谁听了不怵。 阿孟大致扫了一圈,回答,“那我先来,让他们先休息。” 安轻夏点头,像个导游一般把这群长队又给带进部落。 阿孟打头阵,连眨眼都没来得及,就摔倒在地。她心里疑惑,嘴里说是自己不小心脚滑,负责做全程记录的小雪默默摇头,指指自己的右脸。阿孟会意,冲去厨房外头的水缸里一看,她脸上果真有个爪印。 她是头个没被怜惜的考生,安轻夏一时不知道究竟是她够强,值得小斑认真,还是小斑纯粹在公报私仇。 阿孟是这群孩子们的头头,战斗力甚至都算他们部落前列,就这样被小斑以完全看不清的攻击打倒,更不必说其他不如她的孩子。 哪怕小斑选择爪下留情,那群孩子们还是躺得东倒西歪,吓得耕地回来的族人们以为是发生了什么灾祸。 阿孟心有不甘,可到底是技不如人,只得接受结果。但她还是极为好奇小斑的身份,那些孩子们也是,便由她做代表,向安轻夏虚心求教。 安轻夏没隐瞒,把小斑的来历说了,孩子们震撼到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尤其是阿孟,因为她之前还企图杀了小斑。 难怪她这段时间一喝水就呛,吃东西会噎,走路会摔,居然是猫神在惩罚它。想到这里,她赶忙双手合十,直朝小斑道歉,又说会给它抓许许多多的鱼,直到它消气为止。 其实小斑早就忘记这事,它身份尊贵,没必要跟这群凡人置气,不过既然这个凡人都开了口,它当然要接受。 送到嘴边的鱼,不吃白不吃。 安轻夏算不上会察言观色,但好歹跟小斑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大致能读出来它此时的心情,不禁偷笑。笑过之后,对阿孟道,“这是我的入门测试,如果连这关都通不过,是没法子跟我学法术的。” 这话说出来,安轻夏自己都有点犯恶心,实在是过于吹牛皮。 但这大牛皮,阿孟他们是深信不疑,怎么说他们也都是见过阿夏首领在自己部落里建的那些房子,还有这里的房子和沙地长出来的芦荟苗,如果他不是法力强大的天神,是做不到这些的。 他们心里正对眼前这位短发青年顶礼膜拜,忽然听到自己同伴的声音,那孩子指着不远处的小黄点问那是什么。 安轻夏顺着他的手指一瞧,恰好看到一只小鸡出来散步,便做了回答。 阿孟一听,诧异不已,“鸡?我可没见过这样的,它都是很大只,没有这么小。” “这是小鸡仔,长大以后就是大家熟悉的样子了。” “小山鸡我见过,”一个孩子说,“可它不是这个样子。” 安轻夏回忆一番,明白了。 这里的山鸡从小就是一身黑红,长大之后,雄山鸡身上红色渐退,黑色占据大多数,母山鸡则相反。所以这里的人们大多时候是猎雄鸡,留母鸡生蛋。 因着来来回回都是同一种鸡,所以见着全身黄澄澄的小鸡仔,孩子们极其兴奋,还有人大起胆子问安轻夏能不能靠近点看它。 “你们小声点就行,它们挺怕生的。” 安轻夏看着他们那欢欢喜喜的样子,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 小学时语文老师教他们写作文,其中有个命题作文就是跟宠物有关,那时候安轻夏就是写的小鸡。 鸡是外婆家那只老母鸡下的,得知外孙要拿来写作文,外婆特地留下两个没拿去市场卖,安轻夏一放学就先去鸡窝里看小鸡。后来,那篇作文还被老师当做范文,在全班同学面前朗读。 “阿夏首领,你在想什么?” 安轻夏回神,正见阿孟歪着脑袋看他,他回她一个笑脸,轻轻摇头。 “阿夏首领,你跟我说实话,”阿孟声音刻意放清,只容许他们两人听到,“霖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我只是派他出门去办事了而已。” 阿孟直摇头,“我那天偷听到我们首领和祭司说话,他们说霖伤得很重,还说……” “还说什么?” “没听清,那时候有人过来找首领,我就跑了。” 安轻夏轻笑,“你们首领和祭司倒还挺关心他。” “那当然,他们三个人可是一起长大的。” 安轻夏一怔,原来是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在么?他什么都不知道。转念又想,他反正是要离开这儿的,了解太多不见得是好事。 阿孟这小丫头面上看着凶巴巴,成天一副要提刀砍人的样子,但熟悉之后话很多,而且很有想法。 搁在现代,她这个年龄的小女孩都能喊快三十的安轻夏一声叔叔,不过在这里,他们倒是还挺聊得来,虽然她总喜欢问哪个词是什么意思。 离别时分,孩子们问阿孟以后能不能再来看小鸡,阿孟努努嘴,示意他们找错人。听着孩子们异口同声的请求,安轻夏狠不下心拒绝,嘱他们来往注意安全,孩子们欢呼一声,跟随阿孟离开。 “阿孟稍微等等,有件事想问你。”安轻夏有些抱歉地开口,这不能怪他,之前聊得太欢实,一下子把这事给忘了。 阿孟拜托小雪和安西先帮着照顾那群孩子,快步走到安轻夏身前,疑问看他。 “你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男孩子,大概这么高,头发这么长,衣服还破烂烂的。” 安轻夏之所以问阿孟,是因为阿孟是他们部落除了首领和祭司外,唯一能靠近土地神庙的人。阿孟听完,神情茫然,说自己没见过这样的人。 “阿夏首领,有没有可能,你遇到的是那里的草木精灵?” “那里的草木精灵我见过,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阿孟垂眼思考片刻,又说道,“等我回去问问祭司,他可能会知道。原来,天神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啊。” 后面这句话她说得很小声。安轻夏模模糊糊听到声音,但听不清说的是什么,问她是不是有话想跟他说。阿孟一愣,不住摇头,跟他道别两句,跑去孩子堆里出了大门。 待阿孟他们远去,小雪和安西也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安轻夏寻思没什么事,就往棉花田里去。刚走出两步,想到什么,停住脚步。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去问繁萝?那个弟弟是在树林里找吃的,照理来说,这里所有的草木都归繁萝管辖,关于那个弟弟的事或许能从她那儿得到消息。 太阳临近西落,安轻夏自那天之后不太敢在大半夜前往那座树林,吃过晚饭,跟小斑玩了一会儿,他早早上床睡觉。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给药草浇完水,直奔树林而去。 找了一圈,没见繁萝身影。他捶捶腿,靠在一边树干上。 “她有事上天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激了安轻夏一跳,险些扭到腰,他环顾四周,没看到人影。 “是我。” 他脑袋又转了一圈,还是没一个人,后背渐渐开始发毛。 那声音又出现,“在这边。” 安轻夏循声看去,然后绕到巨树后头,还是空荡荡。 “…阿夏首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你是纯真还是笨。” 安轻夏身子一颤,看向巨树,问是它在说话嘛。 “是我。你跟我的后背说话,是想干什么呢?” 安轻夏脸红了红,转回前头,先前他被这棵树的树灵附过身,现在单独面对它,多少还是有些后怕。 “阿夏首领,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很抱歉。” 安轻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树灵继续道,“活得太久,见过太多次别离,就容易胡思乱想,觉得自己是被厌弃了。” 安轻夏慢慢道,“可事实不是这样,你有一个拼尽全力救你脱离噩梦的朋友,还有尊敬和爱护着你以及这片树林的人们。” 树灵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过去一会儿,树灵问安轻夏来找繁萝的原因,说繁萝回程不定,可以让它帮忙转告。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来问个人。等等,问你好像也可以。” 随后,安轻夏跟昨天一样,在树灵面前详细地描述那个少年的模样。 树灵沉默好一阵才做出回复,“那个孩子是前几天出现的,不知来处和去处。而且,那孩子还有点奇怪。” “怎么说?” 树灵就把前两天的事情给他说了。 原来,繁萝是知道这孩子存在的。 前两天,那孩子再次出现在这片森林时,繁萝看他瘦弱可怜,把安轻夏送来的蔬果用法术埋回土里,就像是原本生长在土里的一样。结果那少年全程都是绕开那些东西,专心去挖别的东西。 繁萝一开始担心部分果实会超出少年的认知范围,还特地挑选了看上去没那么奇怪的,没想到他是一点眼神都没给。最后,等少年走了,繁萝显出身影,趴在树干上委屈巴巴地诉苦。 “那他每次都来找什么东西吃?” “雨天是雨停菇,晴天是树果。有的时候树果没了,就挖点草。” 安轻夏听着,不免有些心疼。 他小时候好像就遇过类似的流浪汉,运气好的时候能得到过路人送来的一个包子,运气不好的时候只能去翻垃圾桶,或者是跟野狗抢东西吃。有一年冬天,这个流浪汉冻死了,被早就在附近蹲守的野狗们分食。 而上古时代,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可安轻夏还是无法接受熟悉的人死亡。那个少年,他理应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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