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不明白,如果老师并不喜欢我,只当我是一个任务,那为何要对我如此费心费力;可如果是真心待我,老师又为何像是即将断线的风筝一样,对我,甚至大家,都毫无留恋。” “老师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蛇神大人,您可否为我解惑?” 大蛇看着他,鲜红的瞳中,万千情绪化为闪过的流光,悄然消逝。 “他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因为……他的‘心’不属于这里。” “他将这里视为驿站,视为旅途中瑰丽的风景;他会驻足,会细细品味,会发自内心的赞叹,却唯独不会停在这里,忘记要再次出发。” “所以……老师是一定会离开的吗?”鹿目政昭板着小脸,眼角却忍不住涌出泪花。 “……我无法向你保证,孩子……”奥罗巴斯突然笑了起来,他微微倾身,给了小朋友一个温柔的吻: “但,我会试试看的。”
第三十七章 一处喧闹但又莫名幽静的酒吧里, 秦和瑟看着眼前因姐为他调制的“新生”,默默发着呆。 火红的樱桃沉在杯底,向上侵染着鲜亮的橙, 原本那一层让人恐惧的黑被逐渐掩盖, 彻底失去踪迹。 “不尝尝吗?这可是我新研发的新品。”因姐一身干练的纯黑马甲, 手中冰块晶莹剔透;她从柜旁翻出冰锥, 将冰块细细打磨起来。 “抱歉, 刚刚走神了,我一会就喝。”因果不由自主的连成完整的“指令”, 等秦和瑟回过神, 敷衍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因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叹息道:“别忘了帮我写测评哦。” “没问题。” 因姐离开了, 独留秦和瑟在角落继续发呆。 “看起来,咱们的新朋友还没适应啊~”旁边的椅子突兀出现一个人, 火红的长袍垂在椅边,漆黑的长发随意的盘成一个圆,素色的木簪点缀着粉蓝色的花苞,闪过星光的十字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这间现代画风浓重的酒吧里, 显得格格不入。 “抱歉。”秦和瑟一声苦笑, 将面前的鸡尾酒一饮而尽:“我现在……有些迷茫。” “我现在看到花, 会觉得心情舒畅, 看到海, 会感慨广阔神秘,看到柔弱稚童在意外中逝去, 会叹息世事无常。” “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过,但为什么, 这些“情绪”似乎都不是真的,只是“因果”的谎言。” “看到花,因为它美丽,所以我应该觉得‘心情舒畅’;看到海,因为它人眼不可见其边界,所以我应该感慨‘广阔神秘’;看到柔弱稚童在意外中逝去,因为我曾经亲眼见证一场悲剧,所以我应该叹息‘世事无常’。 ”‘我’一直欺骗着自己,利用能力去“伪造”着‘我还有喜怒哀乐,我依旧是我’的假象。” “但其实,我早就失去了它们了。” “这也是代价之一吗?城主大人。” 被称为“城主”的女人微微一笑,非常自来熟地从吧台拿出一个杯子和一瓶好酒,帮自己和秦和瑟满上。 “不哦,与其说是代价,不如说,是一种后遗症吧。”她又顺了一个柠檬片挂在杯子上轻轻碰个杯:“时间会磨去一个人的感情,这是无法避免的,却不是无法逆转的。” “在我看来,要治疗它很简单,就是去寻找新的‘故事’。”抿了一口后,她啧了啧嘴,将酒杯放下,小声嘟囔道:“真小气。” 抬手顺过头顶的木簪,一张镀金的红色车票出现在她的手中。 “这里我的建议,就是去旅行一趟。”车票上“旅行号列车”这几个龙飞凤舞的手写字分外引人注目。 “这个就当是你完美完成‘任务’的额外奖励,不要浪费哦~” …… 第二天一早,秦和瑟晕晕乎乎地从破碎的梦中醒来,感受着大脑的混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有人似乎在窥探他的过往。 因果显现,看着一片鲜红的海洋,他能窥探到的因果都没有问题。 真要命,不会是哪个高位存在闲的没事干跑来“观摩”他的悲剧吧?被城主知道不怕被一脚踩成二维生物吗? 当然,要是对方是比城主还要高位的存在,那就当他没说。 但存在位都这么高了,也不至于会对一个小“凡人”感兴趣吧? 太阳穴突突的疼痛让秦和瑟愈发烦躁,随手将被子一卷,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 到底是谁啊?!好烦啊!不想起床啊啊啊! 门外突然有了动静,巫女轻手轻脚地在门口放下饭食和醒酒汤,又悄悄离开,没有试图叫醒自己。 对了,昨天自己和大蛇喝酒来着,难道这一场酒局,是大蛇想窥探自己的记忆? 偷偷打开一道门缝,秦和瑟见外面没什么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餐盘顺回房间。 餐盘上是简单的三菜一汤,还带着刚从锅中带出的热气,汤是特制的醒酒汤,酸甜开胃,让秦和瑟的烦躁被稍稍安抚下来。 应该不是,毕竟大蛇虽然被称为“神”,但和城主相比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以城主那种什么热闹都要看上一眼的性格,对此事不可能置之不理。 那这就有点诡异了;什么力量可以在窥探他记忆的时候,不仅能了解到城主的信息,还能绕过城主的感知? 秦和瑟一口一口地嚼着醒酒汤里已经炖烂的日落果,头又开始突突的疼。 烦死了! “对了。”秦和瑟唤出小红,问道:“我喝醉之后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吗?” 小红想了想,在它正准备编织“记忆”时,秦和瑟提了一嘴:“如果是关于我撒酒疯,说胡话的事情,就不用告诉我了。” 小红又想了想,停下它准备编织的红线;一人一鱼四目相对,秦和瑟忍不住拍了把额头。 都知道自己喝不来酒,就不能管管自己的嘴吗? “就当我喝断片了,什么都没有记住,你也把它忘了吧。” “不许偷偷藏备份!” …… 在等待物资的时间里,秦和瑟明目张胆地摸起鱼来。 除了给鹿目政昭讲课和跟进荧草育种的进度,偶尔嘴馋吃个饭,秦和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选择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呼呼睡大觉。 其实他也不想的,但每当他想推演窥探他记忆的“人”时,意识之海就开始剧烈沸腾,极快地消耗着他刚刚增多不少的“信息”。 如果是放在他刚刚来这里没多久的时候,自己只能“战略性撤退”,要不是他现在储备丰厚,根本不带碰的。 现在的自己有机会穿越回那时刚“窥探”历史的时间上,虽然大概率还是会败下阵来,但至少不会在那条臭蛇面前这么狼狈。 说起奥罗巴斯,秦和瑟感到一丝无奈,还有九丝不明就里的疑惑。 从那天喝完酒后,大蛇看起来还是那副死样子,但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相比以前,他对自己有了些许的……上心? 虽然他很想把这当做错觉,但动不动就出现在家门口,问这问那的关心自己的身体问题,还跟个尾行痴汉一样自己走到哪里跟到哪里,还总是“贴心”的帮他准备材料和水,这任谁都觉得不对劲吧? “喂!奥罗巴斯!” 在不知第几次在赖床时感知到门外那个过于“亮眼”的存在,秦和瑟忍无可忍,一脚踹开大门,怒吼道:“你给我过来!” 藏在不远处的草丛微微一动,一条银色的小蛇从树丛中钻出,如红宝石般的眼珠委委屈屈的看着他,拍了拍自己的尾巴尖。 “奥罗巴斯,你人在哪?”乱糟糟的长发随便一甩,披上一件外袍便满是火气地往大日御舆方向奔去,还顺手抓起“罪证”,不仅可以领路,还可以用来当面对质。 “带路。” 果不其然,秦和瑟又在书房里找到了大蛇,他面前的书已经堆成好几个山丘;他在没有碰到任何一本书的情况下,利索地溜到大蛇面前,把小蛇一把拍在桌子上。 “说吧?”秦和瑟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整张脸都写着“我看你怎么狡辩?” 大蛇看着面前被摔晕的分身,和对方手臂上还未消下去的睡痕,问道:“因为我向政昭保证过,会一直跟着你。” “啊?”秦和瑟虽然活蹦乱跳地冲了过来,但消耗过多的大脑还未真正开机,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大蛇:“这小子怎么突然要这种保证?” “因为你之前并不想让他叫你‘爸爸’,再加上你醉酒时说过的话,让他有了不好的想法。” “我说了什么?”刚刚睡醒的大脑试图开机运转,一股不详的预感在脑海中出现,怎么压都压不下。 “当时政昭看到我们,你问他为什么一开始叫你‘爸爸’,而叫我却是‘蛇神大人’,不是‘妈妈’?” “虽然我制止了你,但还是提醒了他,你并不愿意当他‘爸爸’这件事情。” “……” 秦和瑟粉白的面庞骤然滚烫,向来“嘴比骨头硬”的他问道:“那……这和你跟踪我有什么关系?” 徽记的定位功能已经被大蛇关闭,现在只是用来互相联络的工具。 奥罗巴斯深深望了他一眼,说道:“后来,他问起我,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将他当做累赘。” “我说并不是,只是你并不属于这里,所以对你的爱看起来有些奇怪;但他依旧是爱,所以不用害怕。” “之后他又问了我另一个问题:所以终有一天你会离开的,对吗?”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终于恢复过来的大脑滴滴作响,小红躲在意识之海深处,怎么都不愿意出来。 “我只是如实回答:是。”大蛇回避秦和瑟的视线:“你并不属于这里,所以离开是在所难免的。” “……你就不能委婉一点?” “他是在向神明寻求答案,所以我不该欺骗他。” “不是欺骗,是……哎……”秦和瑟扶额,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政昭看他的眼神如此奇怪了。 “所以呢?现在又是在干吗?”秦和瑟还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总不能是他要求你跟踪我吧?” “确实不是,但他后来又向我祈求,希望你能留在海祇岛。”大蛇叹了口气,似乎没有意料到会这样:“当时我头脑一热,向他保证会努力将你留下。” “我知道你一定会离开,但毕竟答应了他,因此还是要做一些工作。” “我派出分身,是为了了解你的喜好动向,这段时间打扰到你,非常抱歉。” 将将才开机的大脑直接短路,此时的秦和瑟看着过于红润的因果,突然希望它能暗一点,黑一点,好证明奥罗巴斯说的都是假话。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秦和瑟一屁股坐在高度正好的书上,捏了捏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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