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指甲涂成这个样子做什么,这也是人间的新风尚?” 一道火光从背后的太子庙里呼啸而来,凝聚成穿着红卫衣的少年人形,语气古怪。而李半音则很是惊喜:“兄长!” 说着就要行礼,被哪吒皱着眉阻止:“你帮我重修庙宇、代行祈愿的事,我都听他说了。重情重义,知恩图报,许你从神之位。” 李半音听了更是喜笑颜开:“多谢兄长。” 随着哪吒这几句下去,言出法随,她感受到天道规则涌入体内,将她的位格拔高,由山野精怪晋升为了从神,功德灵气汇入,就连那妖艳的容颜都柔和不少,不由得美滋滋:“兄长这副模样,是神魂凝聚完毕,能化形了?” 哪吒抱胸,漫不经心道:“没完全恢复,只是每天有两个时辰的自由。” 李半音出主意:“兄长的莲藕化身既然已毁,不知可否换个躯壳重新来过?” “哪有这么简单,”出声的是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走出来的马善,臭着个脸,“那时候的他不过是颗灵珠子,现在可是中坛元帅,上了封神榜的。什么躯壳能容纳这种煞神?” 乔烛又感觉拳头痒了。 然而哪吒瞥了他一眼,冷漠道:“你又是哪位?” 马善顿时气得一仰倒:“你!罢了,你不认识我,该认识我那无辜被你打落马下而死的兄弟温良!” 哪吒眉毛疑惑地拧起:“我杀的人多了去了,谁记得什么温良?” 在马善火冒三丈之前,乔烛先一掌挥过去,把马善又关进了房门,若无其事:“此事还未与你说明。——你煞气太重,难以重聚神魂,我便选了个曾被你所杀的小神,为你祈福,从而化解些许杀孽。” 这个幸运小神,便是在封神之战中被哪吒与杨戬杀死的日游神温良,恰好也是灵鹫宫灯灯灵马善的好兄弟。在那场战役中,哪吒不光一金砖把他打得吐血,更是把他心爱的武器白玉环用乾坤圈击得粉碎,温良对哪吒可谓是怨气颇深,所以,祈福自然也格外有用些。 ——至于中间温良经历了什么,才答应乔烛做这种仇将恩报的事,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而又被关进屋里,马善不干了,隔着门都能感受到灰色火焰跃动,让房屋都摇晃起来。乔烛露出个失陪的抱歉表情,闪身消失在原地,于是,原地便只剩下义兄妹二人。 哪吒还在冥思苦想“温良”是哪号人,就听李半音好奇地问:“说起来,兄长,你和燃灯古佛究竟是有怎样的渊源?当初看他来重修庙宇,我可惊讶了好久……” 算起来,李半音才是哪吒行宫里资历最老的人,早在乔烛来之前,她便经常过来拂尘参拜,偶尔还会照看庙内一二。所以,在后来某次来访,发现行宫竟被一个名为乔烛的年轻人接手,对方还浑身功德金光,自称“燃灯”,可是把她吓了一跳。 哪吒听闻,眸光闪了闪:“……没什么渊源,不过就是你知道的那些。” 李半音眨眨眼,讪笑几声:“别卖关子了,兄长,如若是我们知晓的那些,怎么看,他也不至于为你做到如此……” 在那之后,李半音也找人打听过二人关系。 原来西方教的“过去佛”燃灯古佛,曾是阐教玉清宫首徒,燃灯道人。在弃道入佛之前,他曾参与封神大战,助姜子牙破十绝阵,与截教对抗,助周伐纣。 而在此之前,他还受太乙真人之托,前去磨砺哪吒的杀性。然而这人先是给李靖些许力量,怂恿李靖与哪吒打一场,被哪吒反过来攻击后,又弄出玲珑宝塔将其镇压。最后,还将宝塔赐予李靖,约束哪吒不得再造次,才勉强(物理上)化解哪吒父子的矛盾。 在西游之中,李靖有回忘拿宝塔,要斩孙悟空之时,被哪吒以剑架刀,吓得这位托塔天王大惊失色,以为哪吒要杀他。 ——由此,可见玲珑宝塔的威慑力。 而李半音越打听,越是感觉奇怪:传闻那玲珑宝塔烧人极痛,燃灯不光曾用这塔制服过哪吒,还赐予哪吒的仇人李靖,让李靖拜其为师,受其庇护。这哪里是渊源,这不是孽缘么? ——总不是燃灯转世投胎后,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可怜小孩,于是来助他修庙的吧? 她满心好奇,谁知,哪吒却是不理会她,只颤了颤眼睫,低声嘀咕:“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做这些……” 他一贯是不懂他的。 李半音见哪吒闭口不言,只得遗憾地换了个问题:“那兄长你可知,他燃灯古佛在西天灵山好端端的,为何要离开佛门,投胎转世?莫不是感受到了灵气复苏的契机,来凡间谋机缘了……” 哪吒被她问得烦了:“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 说完,他的身形闪动,消失在了原地。 而李半音见他多半有点恼羞成怒的残影,若有所思,突然脑洞大开,表情逐渐诡异: ——总不会,不是渊源也不是孽缘,是情缘吧?! ----
第13章 纠葛 火。 入目全然是火光。 这里是七宝玲珑塔内部第一层,温度炽热,如若不是他心如烈焰,此刻大概已成飞灰。双髻的少年踩着足下金轮,表情还带着未褪的狠戾,眼尾绯红。他满心怒火无处发泄,感受到空间波动,便将手中火尖枪转个弯,狠狠刺向某个方位,然后被人以指尖轻巧挡住。 “你杀性太重了。”来人道。 少年怒极,又是一枪/刺去:“我轮不着你来管教!” 红绫漫天。 下一刻,肆意张扬的混天绫猛然收束,随着来人五指张开又握拳,将少年直接束缚起来。往日他最灵巧称心的武器,如今成了枷锁,火尖枪和乾坤圈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又被火焰吞噬,不见踪影,他的表情如同濒临绝境的困兽,带着恨意和滔天怒火:“你敢!” 来人叹了口气。 他只是说:“哪吒,我见过你。” “呵,那又如何?你这般卑鄙、无耻、下贱的家伙,只会偷袭,算什么好汉?!” 哪吒一连骂了好几个形容词,让那道人无奈:“别搞错了,小孩儿,你我无仇怨,你却好端端地要来刺我,我为自保才将你扣入此塔。” 哪吒怒极,不觉有错:“谁叫你弄鬼,去帮李靖那畜生!” 道人又叹了一口气。 “你既已在五龙山讲明,与他和解,放下仇怨,此间再起冲突,是你失信;而我见你们争斗,给李靖些许力量,让他与你能相抗,不至于太过悬殊,你却反来杀我,是你失义。” “哪吒,”他蹲下来,看着地上挣扎的少年,“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无论如何——” “好好好,”而哪吒打断他,一双丹凤眼烧得通红,“什么都是我的错——你也好,那姓李的也好,师父也好,所谓兄长也好,不过都是要拿些礼仪道德说事,让我受尽折磨!我骨肉已割,恩怨已清,在翠屏受香火还魂,却被他无缘无故鞭打金身、火烧行宫!这难道又公平?!” “而那所谓兄长对我的苦难无动于衷,师父又与我的求援充耳不闻,在众人面前强行压着我与那畜生认错——这世间为何总不顾我的冤,只看他的苦?!” 道人听了,声音放软些:“哪吒……” “莫要拿父子厮杀,与你无关的话来说我!”哪吒又骂,“你既要帮他,便是死敌,我刺死你又有何不妥?你们这群人都是一丘之貉,颠倒黑白,狼狈为奸——”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那道人捂住了嘴。 他的声音轻柔:“你看,若是这话被其他人听了去,又要拿你说教了。” “唔唔!” 哪吒的声音被堵在手里,于是狠狠咬下去,鲜血淋漓。 那道人恍若未觉,只是道:“我受你师父所托,磨砺你的心性。原先想着,让李靖与你打一场,也许能消弭你的不甘;却不想,终究是绕不开这预言的天生杀相……” “这里是七宝玲珑塔的内部,分为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七层,每层皆为苦劫,是为磨砺。此为第一层,‘生’。” 说话间,他没有松开手,于是鲜血从指缝溢出,染红了白衣宽袖。 “待七层历尽,你我便能离开。放心,无论在这塔中踌躇多久,在外界都只是一瞬。” “那么,这段时间就请多指教了。”他轻笑一下,此时哪吒才发现他有副面善容貌,黑发微卷,白衣翩翩,然而眼眸却如寒潭不透光亮,无情无性,让人胆寒。在这满地火焰中,他像是一个平静的墨点,将灼热驱散。 “——我名燃灯。” - 哪吒从梦里惊醒。 神很少做梦,如要做梦,也大多有所指向。然而这一次他却知道这只是自己日有所思,于是夜有所梦,不由得烦闷无比。 昨天李半音的询问还回荡在耳边,她问起二人关系,哪吒却也答不上来。我与他什么关系?能有什么关系?一个是天庭泥塑木雕的武神,一个是西方极乐世界的佛祖,八竿子打不着的二人,相连的过往只有一座燃着烈火的玲珑塔。 然而真的只有那玲珑塔吗?那老道…… 他越想越烦了,只得睁开眼来,看向自己庙中情景。 香客依旧络绎不绝,不过这次却有个不速之客。 哪吒眯起眼,眉头紧锁,闪身出现在负责人办公室。在那里,黑发的年轻人正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玩手机,听着对面的西装男大放厥词。 “乔先生,你年轻气盛,自然是不懂这人间的冷暖。天上的神仙能管得了多少?我们终究还是在世间生活。” 乔烛头也不抬:“说明白点吧,陈老爷,你现在就是要用权势逼我承认,之前行宫外发生的一切都是我自编自导。” “然后呢?陈老爷在这里,说明偷税漏税的事已经解决了吧,不愧是一手遮天的陈家。接下来就是要解救陈三少脱离苦海,我猜猜——如果我不这样做,会遭受什么呢?” 西装男拄着手杖,似笑非笑,他的背后站着两个保镖,一个妖怪一个人类,满脸横肉,看上去便不好惹:“我已经拿出了我最大的诚意了,先生,你会明白怎么做。” “你有所不知,翠屏市的陈家只不过是家族的一个小分支,我们的本家在京城,手握房地产的命脉。而无论所谓神仙显灵是真是假,你还是人类不是么?既然如此,便要受人间规矩的束缚。” 接下来的事情很好预测,如若乔烛不同意,遭殃的便是他的亲属朋友,哪吒行宫会因为各种原因被关停,而吴局长肯定也会因为他的缘故而撤职离任……乔烛放下了手机,垂眼笑了:“你说得对,人间有人间的规矩。” 眼见他态度放软,陈老爷也露出个欣慰的笑容:“我知道乔先生是明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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