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少年呼吸放缓,银灰色的眼瞳里既没有仇恨也没有喜悦,平淡得翻不起波澜,安静地看着被倍镜放大后百米之外的地方,将手指放在扳机上。 气息下沉后放空思想,所视所见所闻都好像被放慢了倍速一样,连云层晃动阳光时斑驳的色彩都能分辨出来。 周围的世界安静的,有风卷过沙石的声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鹤见稚久数着自己的心跳。 地址是对的。 时间不会出错。 从四年前开始组织内的大小情报脉络就已经摸清楚了,相应的在这方面也做好了准备,朗姆不会察觉自己会在第一时间挑选这种形式动手。 他逃跑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底细。 知道自己异能的人一般不会采取正面进攻的方式,自己说白了就是数值怪,很难对付,因此哪怕Boss默认了二把手的争夺战开始朗姆也不会率先发动攻击。最正确的选择是拉开距离躲到国外,这样还有更多的拉扯空间。和四年前也一样。 鹤见稚久呼出一口气。 视野里的直升机忽然发动了,旋翼慢慢加速旋转,直到高速旋转到可以随时起飞。少年的视野里出现了两个人,一个在对另一个嘱咐着什么,急匆匆地走向直升机。 两个人都做了伪装,遮去了象征性的假眼,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一时之间也不好确认谁是谁。 但鹤见稚久没打算开枪。 他将枪口划向了直升机的旋翼,十字准星在连接旋翼传动轴和旋翼桨叶的桨毂处停留了一会儿,又转向其他的方向,在油箱处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扣下扳机。 直到直升机拉起…… 朝着鹤见稚久所在的大楼方向飞来。 鹤见稚久眼里这才兴起一抹亮色,愉悦地扬起嘴角。 这个方向是固定航程,他收集了驾驶员的飞行经验、习惯、以及这片区域的飞行领空规则——这里是必经之路。 少年手里狙击枪的十字准星锁定般的追逐着升空的直升机,看着它越来越近,将要越过这栋大楼飞往海外。 鹤见稚久扣下扳机。 子弹飞射,枪声与硝烟滞留下来。 … 爆裂的风声鼓动耳膜。 不属于这个高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电光火石间,匆忙离开这个国家的朗姆抬起头,目光触及驾驶侧时,瞬间瞳孔收缩如针! 破碎的玻璃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阳光,光穿行进来,透过玻璃碎片能看见折映扭曲的景色,很美的阳光,跳跃的亮色在玻璃之间交汇。 ‘哗啦啦!!’ 驾驶侧的前窗玻璃纷纷扬扬地被高空狂风吹向后座,锐利的玻璃片划破皮肤,但更让朗姆惊恐的是打碎玻璃的那颗子弹。 高速穿行的子弹带着爆裂的气旋迎面而来,血浆飞溅,直接洞穿了驾驶员的大脑,犹如黑色空间里划过的一道白色闪电,击中、贯穿。 ——穿透。 尖锐的子弹头近在眼前。 强烈的恐惧弥漫大脑,直接覆盖了勉强保持的理性,可还没等朗姆做出任何反应,那颗子弹就擦过他的脸颊,一下闷响,子弹钉死在了座椅的钢板上。 霎时间即将坠机的警报大响。 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疼,朗姆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脸颊,迟钝的发现凹陷下去了一块,再看手上,满目腥红。 而抬头看去,驾驶员的半个大脑都被大口径子弹碾碎,血花四溅,血腥气就着高空冷风灌入鼻腔,令人反胃的压迫感再一次袭上心头。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候,朗姆反而冷静下来了。 但比恐惧更绝望的是,他的冷静只能告诉他另一件事。 鹤见稚久的狙击是琴酒教过的,不输给基安蒂。 他不可能会打偏。 也就是说…… ——‘唰!’ 门板隔绝的光霎时间照进来,朗姆的心猛地一跳,狂风涌进,还没抬头就听见少年清朗活泼的声音迎面而来。 “嗨嗨~好久不见!” 鹤见稚久屈腿半蹲在外侧,一手拉开直升机舱门,灰发被风吹得飞舞,以几乎不可能的形式出现在朗姆面前。朗姆瞳孔震颤地看着这一幕,旋翼旋转时发出的噪音像是具现化的战栗,细说着这一刻的不可置信。 鹤见稚久却不觉得自己此时的行为非常反人类,他看了看直升机内两个同样做了伪装的人,看了好一会儿都没分辨出来,干脆放弃了。 下次去向贝尔摩德请教一下化妆技术吧。 鹤见稚久心情愉快的想着。 这样想着的少年说话的语气也荒诞的升高尾调,直截了当的说道:“因为不想浪费时间去猜哪个到底才是我要杀的那个人所以只好先杀掉驾驶员了,我想想,大概过几分钟就会坠机——所以有不想死的要和我聊会儿天吗?” 鹤见稚久背对阳光,高空之上,灰发狂乱地在空中舞动,明明背着光此刻眼底的灰色却亮得惊人。 他笑吟吟地用语言压下了朗姆那只伸到外套下拿枪的手:“我不建议这个时候对我开枪。你知道我的战斗力,普通的热武器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而已,说不定——” “这场争夺就可以和平解决呢?要珍爱生命,是吧?”
第164章 理想者的本我(54) 坠落的直升机引来了警报声,坠毁后的滚滚黑烟飘上天空,即使是在高楼上也清晰可见。现在往下看去应该能看见警车和消防车包围住了直升机坠落的那块位置,可能还会有吃瓜市民。 但是这些和高楼上这个寂静的空间没有关系。 少年哼着不成曲的小调。 鹤见稚久拎着他用来装武器的琴盒,迈着松快的脚步过来了,他把朗姆丢在这里好一会儿,也没绑着,完全不怕人跑了似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他在朗姆面前的水泥地上挑了个干净的位置盘腿坐下,在盒子里翻翻找找,忽然拎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瓶,拧开之前看了一眼,但是瓶子上没有标签,只好拧开后不确定地嗅了嗅。 “差点记错了。”鹤见稚久咕哝一声,确认了这一瓶是自己要找的。 安静的空间里除了这些叮叮当当的声音之外,似乎就只剩下少年自己的嘀嘀咕咕了,诡异的氛围令人心率居高不下。 朗姆被这不知所谓的氛围弄得心惊,脸色发青,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你在干什么?” “诶?我吗?” 鹤见稚久诧异地手里那些瓶瓶罐罐里抬头看向他,歪歪脑袋,笑了一下,拎起刚刚嗅过金属瓶晃了晃,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什么,虽然不大,但仔细能听出液体晃动的声音。 他把拧开的金属瓶递到了朗姆面前。 “这是毒药,我刚刚去找琴酒借的。他比较擅长各种暗杀技巧就去借了一下。”鹤见稚久说,很平静地告诉朗姆。 也很平静地,在下一秒发难。 他把手里的毒药灌进了朗姆的喉咙。 腐蚀性的刺痛感在五脏之间翻涌,还没说出一句话就感觉有血从嘴角先一步涌出来,毫无疑问的,这就是毒药。 “——咳!咳咳……你……” 朗姆捂着喉咙大力咳嗽,面目狰狞,完好的那只右眼渗出血丝,一只手需要撑在地上才能维持平衡,他怒目圆睁,盯着鹤见稚久,嘴里艰难地吐出少年的名字:“鹤见……” “然后——!” 鹤见稚久像是听不见一样,兴高采烈地继续了自己的话题。 “我还借来了配套的解药,我找找……噢!是这一瓶!”鹤见稚久从旁边的琴盒里翻出另一个金属瓶,为了证明他说的是真的,鹤见稚久甚至问了一句:“要我现场喝给你看看吗?” 朗姆忍住想骂人的心思,怒极反笑:“有本事你喝。” 鹤见稚久眨眨眼睛。 面不改色地两瓶都喝了一口。 喝完毒药的少年面色如常,如果有问题生理上的反应是掩盖不了的。也就是说,那确实是解药没错。 “……” 朗姆强压怒火,事到如今他哪还能不知道鹤见稚久的意思,“……有话直说,鹤见稚久。别在这种小心思上浪费时间。” “你又不可能会放过我,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别告诉我你到这里临时反悔了,要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利。” 鹤见稚久倒是狠疑惑地反问回去:“为什么不行?” 一句话使朗姆到嘴边的话凝滞。 “权利是自己争取的,错过了你这一次我还可以争取下一次。去争取另一种、超越组织给予我的一切,的其他更高的力量。都可以。放弃这一次又不是不可以。”鹤见稚久疑惑地看着他的敌人,眼里是切实的意外和不理解:“你又不是没调查过我,我还以为你很了解你的头号竞争对手来着。” 朗姆看向少年的眼里藏着浓烈的杀意。 他没有回答这句话。 他确实了解这个从几年前开始就在和他作对的家伙,不是谁都会一加入组织就仗着自己的价值争取Boss的偏爱,然后明里暗里和他这个二把手争权的。他当然了解鹤见稚久的行事作风。 笑容真诚,手段残忍。 唯独不了解的就是,鹤见稚久那好像什么事都可以临时起意一样的心态,四年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放弃也好,今天忽然说出这种话也好,整个人就处于一种及其令人捉摸不透的状态。 “……咳!”朗姆吐出喉腔的败血,沙哑的声音弱了不少,左眼的假眼被额头流下的血染红,这也不妨碍他死死地盯住眼前的少年,“所以你要为了什么放过我?” 鹤见稚久把金属瓶放下,好心的为朗姆区分开了有毒和没毒的两份,避免等会拿错。 他从善如流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三四年前那件事,我想先确认一下这个。” 鹤见稚久扬起笑容。 “别的可以慢慢说,这个问题我还是想先问一下。就当是交易好了,反正只要之后你不干涉我,我可以就当没看见。” 朗姆怔了一下,呵呵低笑起来。 “三四年前……” “苏格兰威斯忌。你就为了这么一个卧底?你不怕他反过来来抓你吗?”抓住了意料之中的弱点,朗姆反而气势上涨了起来,冷笑着说道:“那是日本公安派来的卧底,还是说你不知道?” ‘啪!’ 一声欢快的击掌。 鹤见稚久双手合十,眼里闪着雀跃的亮光,开心地说道:“哦~!你果然确认了!” “但是你很清楚他、他们对我的重要性不是吗?” 鹤见稚久说,他将双手对掌,安静地微微垂头,任由灰发垂落身旁,抬眸看向朗姆时,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明亮的,眼里却是望不见底的深邃,“甚至打通Boss那边的关节让我回国第二个接触的就是波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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