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是何苦!”马尔巴士认命地为他疗伤。 “你快点想换眼睛的办法就不枉我这么苦了。”路西法拍了拍他,马尔巴士只觉得一身重担压得不能喘气。 妖界众人只知晓莫名离开多日的陛下突然回来了,然后出去一趟又带伤回来,虽然好奇,但陛下向来脾气不好,于是都不敢去皇宫打扰。 路西法成日便在皇宫之中养伤,他担心这一身可怖的伤口会被雅威发现,便决定待伤势大好之后再回去。 只是他现在方觉已经习惯了同雅威在一起的日子,皇宫华丽豪奢,完全不是竹舍可比,但这里没有雅威,所以也留不住妖皇陛下的心,妖皇陛下夜夜梦里都是小小竹舍和仿佛独立于万丈红尘之外的冰雪般的雅威, 寝殿烛光明灭,路西法朦朦胧胧想着,以后要换成夜明珠,对了,还要带到竹舍。恍惚之间,他面前似乎当真多了一道白影。 “怎么伤成这样?” 路西法一下子惊醒,看着面前不容错认的身影,难得有些结巴:“雅威,你、你怎么……” 妖界同人间除了万里之遥,还有法阵之隔,更不必说妖皇的寝殿,雅威一个不会法术的凡人,怎么会……? 雅威低头“看”向他,神色冷淡:“我想来便来了。” 路西法皱起眉,将信将疑,却不防被他忽然欺身向前一把握住手腕压在头顶。 “怎么伤成这样?”雅威又问了一次,神情严肃。 “嘶,轻点!”动作牵扯到伤口,路西法忍不住道。 “这会儿知道痛了?当时怎么不知道?”雅威虽然如此说,还是放开了他,眉心紧蹙。 “我有必须要这样做的理由,我要治好你的眼睛。”妖皇陛下觉得自己合情合理,他可是一心为了他好。 岂料雅威闻言不仅没有动容,甚至神色更加冷凝:“你就这么想走?” 路西法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雅威伸手掐住他的下颌:“一边说我最好,一边只想尽早离开我?当真是满口谎言的狐狸。” “你想到哪里去了!”路西法艰难地白他一眼,“你又没说你的愿望是治好眼睛,我所做这一切,不过出于我自愿,当然了,用你们人类的说法,叫‘一厢情愿’也罢——唔!” 路西法蓦地瞪大了眼睛,他本就法力不稳,现在又受惊,一对狐耳和九条尾巴都露了出来,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抓在了掌心把玩。 他双唇被那手的主人同样用冰凉的唇轻轻含住,自诞生以来只会玩闹和打架的妖皇陛下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不是一厢情愿。”雅威垂眸,在惊愕慌乱不知所措的妖皇陛下红肿的唇边再落下一吻,“是两情相悦。” “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这几日以来,我没有一刻不在担心你。我不在乎这双眼睛,你比它们重要得多。” “明白了吗?笨狐狸。” 妖皇陛下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这个名叫雅威的凡人迅速地让妖界皇宫所有侍从都感受到了失业危机。 自他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皇宫开始,陛下身边所有的事几乎都被他包揽完,无论是换药用膳,还是日常起居,甚至是沐浴——咳,雅威分明目不能视物,偏偏能桩桩件件都让向来挑剔的妖皇陛下满意至极。 “你怎么这么粘人。”路西法一面抱怨,一面又抱紧新出炉的情人。雅威摸了摸他的长发:“你应当抱紧我,和我不要分离。” “知道了知道了。” “凡人寿命短暂,妖族却能得千千万万载,若是你离开我身边,只怕回来之后便见不到我了。” “不许胡说!”路西法坐直身子,“我绝不会让你出事。” “那就不要再管其他的事,专注与我相守便好。”雅威挑起他下颌,摩挲他绝色无双的面容,落下轻吻。 “可是……” “没有可是。” “听话,路西。” 自从路西法警告过那些凡人以后,但凡他跟着雅威一同下山,他们都不敢多看一眼,只怕惹恼这妖异俊美的青年。 不过偶尔也会有好心大娘暗地里拉住路西法,担忧道:“你……你真的不怕他吗?” “不怕。”不仅不怕,甚至还喜欢他。 大娘叹气道:“你不知道他的过去吧?” “其实……其实他,本来是皇子,但他出生以来,皇族灾祸连连,所以就被迁到这里,永远不得踏入王城,大家都说、说他,生来不祥,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天生孤家寡人的命……” “胡言乱语!”路西法皱眉,“什么灾祸?怎么不说是自己素日作孽太多如今报应到头,都赖在他身上了?” “唉,我们是否如此想都不要紧,可是皇族就这样认定,对他,采用了一些手段……” 路西法直到夜深才回到山上,雅威却不在竹舍中,他心中一惊,用法术搜寻一番,才发现雅威正提着一盏灯在竹林中漫步。 路西法转瞬之间就出现在他面前,握紧那双冰霜一般的手:“这么冷怎么还在外面闲逛?着凉了怎么办?” 雅威分明只是一个凡人,却比路西法高出许多,他低头靠近路西法,白瞳低垂“看”向他:“若我不出来,笨狐狸找不到回家的路,又怎么办?” “我肯定能找到你。”路西法搂紧他的腰身,把脸埋进他怀里,“我才不想离开你。” 雅威发现,妖皇陛下越发粘人,就连他做木工时,他也要从后面抱紧他,把头埋进他的颈间。 “怎么了?” “……没有,就是很想抱你,不可以吗?” “可以,你可以永远抱我。”雅威拍了拍他的发顶。 “人间一点都不好,你跟我一起回妖界吧?”路西法蹭了蹭他的脖颈,“没有人能说你的闲话,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又听到那些镇民说不好听的话了?”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想做的,只有与你相守而已。” “路西,答应我,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从前种种,我皆不在意,所有过往都是为了与你相遇的前提,那么于我而言便都不算苦难。” “我会心疼,我会难过。”路西法闷闷道。 “何须想那些早已过去的事?你只需想我们往后的年岁。”雅威将他拉入怀中,路西法顺从地靠到他胸前,妖皇陛下身心放松,毛绒绒的狐耳和九条尾巴都不再掩藏,露在外面晃动着,雅威伸手抓住他的一条尾巴,揉捏抚摸,“本来就笨,心里还想那么多事,会更笨的。” 妖皇陛下的回应是忿忿地用他的肩颈磨了磨牙。 次日清晨,雅威准时睁开眼,余温仍在,路西法却已不见踪影。 雅威起身,如同以往数日一般平静地做所有该做的事,仿佛对路西法的离去毫不在意。 青竹林中风声掠过,掀起竹叶声簌簌。 红发白衣的青年无声无息站在了竹舍之前,对着雅威深深一拜:“帝君。” 米迦勒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好奇地打量了这间与天宫完全不能相比的简陋竹舍,就是这里,留得天帝纡尊降贵数十年,且一再推迟返回天宫的日期。 “您数月之前就应当返回,如今妖皇陛下不在,正是机会。” 若是路西法还在,定会发现,米迦勒所说的回归的日子,正是雅威到妖界皇宫寻他的那一日。 “不急。” “可是您这具凡人之躯本就病弱,又寿数已尽,现如今只靠您的神力撑着,但,至多不过几天,就会消散了……”到时候,那位妖皇陛下必然会发现真相,他向来心高气傲,能接受如此受人愚弄吗? “无妨,我自有安排。” 米迦勒乖巧地不再多言,转身回了天宫,和同伴们更新帝君的爱情之路进程。 路西法心情颇好,在赶回竹舍的路上,还顺手折了一大把南木香。 雅威说不用在意,但妖皇陛下做不到不在意,不过他自觉也不曾做任何多余的事,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些人曾经对雅威做了什么,他都尽数原样奉还而已。 如果一会儿雅威问起来,就说自己回了一趟妖界好了,免得他又啰嗦。 然而他的好心情在看到那冲天的火海时化为乌有。 满山青竹,在火焰中纷纷爆裂,那火焰层层向下,越加旺盛。 路西法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心跳都要骤停,几乎想也不想就要往山上去,忽然面前有人袖袍一挡,拦住他的去路。 “妖皇陛下。”湖绿色眼眸的天国宰相笑容温文尔雅。 “有事?”路西法皱眉,只想尽快打发他。 “您分明知道我所为何来。”梅塔特隆随他目光一同看向那火海中央。 “我不管,与我无关。”路西法冷漠道,“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人在那里,我要去救他,你最好快点滚。” 梅塔特隆叹道:“正巧,那我今日是不能让开了,您喜欢的人一死,我们的帝君才能重回天宫。” 路西法目光冷凝:“休想。” 他抬手施法,召来万里云集,转眼之间已隐隐有倾盆大雨之势,梅塔特隆仍然镇定:“无用的,这是天火,定要燃尽那个人才会结束。” “陛下,其实您何苦如此?您分明也知道,一个凡人无论如何都到不了妖界皇宫的,自那时候起,他就一直在隐瞒着您。” “您待他一片真心,他却如此对您,当真值得吗?” 路西法忽然看向他,笑了笑,那艳丽张扬绝色无双的容貌在火光映衬下更加灼灼,梅塔特隆心中一凛,下一瞬果断侧身躲过他一击,但路西法本就只是佯攻,趁势纵身冲入火海,直奔山顶而去。 梅塔特隆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仍是温文尔雅云淡风轻的模样。 帝君,他确实值得您如此费心。 路西法赶到竹舍时,那火焰烧得它已只剩断壁残垣,而雅威端坐在正中,丝毫不受其扰,淡然地啜饮一盏茶水。 路西法一言不发,冲进去抓住他的手臂,就要带他离开,雅威却纹丝不动,叹道:“你不该来。” “该不该我心中有数,你少管我。”路西法冷硬地回道,没有放弃带他出去。 “这是既定的宿命,不该有更改,是我一时私心,如今也到偿还的时候。” “什么宿命,我才不管!”路西法抬起头看他,眼眶通红,“你要是不走,我也留在这里陪你,到时候我们一起死,也算有始有终。” 他说完当真坐下,抱紧了雅威,像是真打定主意要与他同生共死。 雅威无奈道:“我不会死。” 对于天帝而言,这不过一具寄托之体,他本身不死不灭,天地同寿。 路西法不说话,把头埋进他怀里。 雅威拿他总是没办法,只能叹气,转眼之间那吞噬一切的火焰竟即刻消失不见,只留下滚滚浓烟和焦炭似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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