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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是造物一般看不见它。 坏消息是路西菲尔不是一般的造物。 在路西菲尔惊讶的注视中，它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讪讪笑道：“殿下，晨安。” 路西菲尔对它礼貌地点了点头，很温柔地移开目光，不让双方都陷入尴尬。 “路西菲尔，我准许世界的法则为你所用，助你行事。” 路西菲尔恭敬不失优雅地俯身行礼道谢。 这场集会本该到此为止，路西菲尔却并未和其他炽天使一同离去。 “路西，还有何事？” 与自己最完美最钟爱的造物单独相处时，创世神总是格外耐心温柔。 在一旁装死的法则看在眼里，但创世神自己似乎并没有发现。 路西菲尔上前几步，踏上御台，跪在他脚边，抬起那双缥碧色的眼眸，其间盈盈笑意犹如一湖碧水荡漾。 “若我说无事，只是想同您独处，您会责罚路西吗？” 法则倒是听得感觉自己不存在的牙一阵酸疼，整个球都想扭曲起来，可看创世神却似乎心情颇好，它懂事地没有表现出来，暗中用身体把那本小册子又藏了藏。 “起来，地砖很凉。” 耶和华握紧他的手臂，扶起他坐到自己旁边，副君的王座分明就在一旁，他们却都不约而同默契地无视了它的存在。 地砖很凉？ 地砖是刚才那一瞬间的功夫才凉的吗？ 要不然怎么放着它在地上翻滚的时候没谁觉得地砖很凉呢？ 法则忍了又忍，才没有立刻呛出声。 “想见我无罪。”耶和华看着路西菲尔沾染笑意的眼眸，道，“但欺骗有罪。” 若换作他人，现在必定诚惶诚恐跪下请罪，路西菲尔却只是眨了眨眼，笑道：“所以，路西想说，路西是为了旁的事而来。” “那就是不想见我？” 路西菲尔没有料到他会这样问，笑容一僵：“……想，很想，一直都想。” “那为何这段时间甚少来水晶天？” 路西菲尔努力把“还不是在起早贪黑替你打工”这种太真实但不太文雅的回答咽回去，保持沉默的微笑。 为了不让创世神继续歪曲话题，路西菲尔握紧耶和华的手，目光恳切真诚地看着他：“父神，您可以答应路西一件小事吗？”他着重了“小”的发音，满是期待。 “……可以。” “太好了。” 路西菲尔笑起来，下一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不知何处掏出了一大摞文件，把它们安放在了创世神怀里。 “这些文件就麻烦您亲自审阅批改了，后天之前交给我。” “那就拜托您了哦。” 路西菲尔一边盘算着少了三四天的工作量，一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水晶天。 耶和华把那一摞文件放到一旁，冰凉的手指及时捏住了想悄悄溜走的法则。 “父神，怎、怎么了？”法则尽力想让自己的表现看起来自然一些。 “你刚才在殿外看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 法则一惊，但不等它想出补救的措施，它费心藏着的那本小册子已经出现在耶和华手中。 随着耶和华的翻阅，法则觉得自己不存在的心脏都在砰砰直跳，它几乎可以预料到耶和华的反应—— “一派胡言。” 耶和华眉心微蹙，合上那小册子，放在手边。 它就知道他是这个反应！ 法则酝酿了一下解释的词句，正要开口，却听耶和华不满道。 “路西怎么会喜欢我？” 路西菲尔微笑着和最后一位下班的天使点头示意，整座灯火通明的政务厅只剩他一人，霎时冷清下来，他收回目光，就见桌边有一个小光球正努力地扒着桌沿爬到他桌面上。 路西菲尔伸出手，好心地托了它一把：“法则，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这里暂时不需要帮忙。” 法则尴尬地笑了两声：“父神让我先来熟悉一下环境……”绝不是因为它笑出了声表示路西菲尔绝无可能喜欢创世神被赶出来了。 它跳到路西菲尔面前正展开的那份文件上，好奇道：“殿下，其他天使都走了，您怎么还不离开？” “我还没有批完今日的文件。”路西菲尔颇有几分无奈，他交给耶和华的都是可以长期等回复的文件，现在手上还有不少即时的，身为天国副君，除了天国内部的大大小小事宜，往往还需要处理不少下界生灵呈上来的诉求，派遣天使前往下界治灾平祸。 算起来，他已经许多天没有合眼了，这才在今日又被送来一大堆文件之后怒从心起决定把它们塞一部分给耶和华。 反正他是全天堂最闲的。 法则看着他下笔不停，批过一份份文件，小心问道：“殿下，您经常在其他炽天使离开以后单独留在水晶天，对吗？” “是的。” 有时候他有一些特殊的事需要向耶和华单独汇报，事关紧要，他不放心他人转述，的确会亲力亲为。 不过法则问这个做什么？ “那、那你知道父神的喜好吗？”法则渐渐觉得头皮发麻，吞吞吐吐道。 “从前有向父神询问过，但父神似乎并无偏好。”路西菲尔笑了笑，想起从前为数不多悠闲的时光，那时候天堂还没有这么多处理不完的大大小小的事，还有心情办庆典，不像现在，每个天使脸上都带着对生活的看淡与释怀。 “你是不是喜欢父神！”法则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 路西菲尔一愣，停下笔，疑惑道：“这是当然，三界苍生莫不敬仰父神，我自然也不例外。有什么问题吗？” 咦这个不太一样……不对问题好像更大了啊！ 路西菲尔困惑地看着法则丢下一句“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便连滚带爬离开恒星天返回水晶天的身影，摇了摇头，继续埋首堆积如山的文件之中。 “其实就算是现在，我也没有很相信。”法则诚恳地说。 耶和华没有理它，他抬手聚起一丝神力，凝成一支笔的模样，自动批阅起那一摞文件。 法则忍不住飞到他面前：“父神，假如是真的，您打算怎么做？” “等他向我表明心意。”耶和华道。 “啊？” 法则傻了眼，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天堂自创世之初便定下的禁止婚恋的规矩今日就要因路西菲尔的心意被打破了吗？ 父神，到底是谁比较爱？ 一时之间，它已经连他们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然后我会拒绝他，告诉他，天使不能谈恋爱。”耶和华淡定地补充完下半句。 法则陷入了沉默。 好吧，创世神还是那个创世神，没有一丝丝改变。 “那，万一，殿下他觉得，爱应该深藏在心里，不表白呢？”法则委婉道，它还是觉得很不靠谱。 “不可能。”耶和华道，“喜欢是藏不住的。” 第一日，路西菲尔没有表白。 第二日，路西菲尔没有表白。 第三日，路西菲尔没有表白。 …… 第十八日，路西菲尔依然没有表白。 创世神决定主动出击。 银发白衣的青年在一片夜色中推开了恒星天政务厅的门，在满堂光辉中，依旧只有天国副君端坐上首，还在勤恳处理政务。 路西菲尔正对着一份休假申请叹气。 他还没有见过贝利亚如此文采飞扬的时刻，简直可以透过这张纸看到他声泪俱下的模样。 路西菲尔想到，这段时日以来，贝利亚的确劳心劳力，便落下印章，准许了他的申请。 忽地，路西菲尔眼前有些模糊，他原以为不过是一时眼花，不料越发迷蒙，他眉心紧蹙，抬手正要强行压下，双眼却被一双冰凉的手按住。 “累了就去休息。” “父神？”路西菲尔又惊又喜，下意识握住了那只手，“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如此折腾自己的身体？” “哪有？大家都是一样的忙碌，我也不算折腾。”路西菲尔轻轻眨了眨眼，睫羽扫过耶和华的掌心，留下一片似有还无的痒意。 耶和华喉结动了动，正色道：“其他炽天使的工作量并不如你这般多，路西，你为了让他们能轻松些，已经包揽了大部分工作量，你最应当批准的是自己的假期。” “大家现在都忙，我身为您亲自任命的天国副君，怎么能躲懒？”路西菲尔唇角微弯，温暖的手指覆在他手背上，“我不愿让他人认为您识人不明。” 他语气诚恳，不必去看，也知道那双缥碧色眼眸中必是一片澄澈清明，真心实意，尽在其中。 许是心境不同，现在面对路西菲尔这般刻在潜意识里的亲密，耶和华似乎感知到了不同的情愫。 可是造物怎么能爱上造物主？ 不该有的妄念，应当及早掐灭。 “父神？”许久没等来回答，路西菲尔有些疑惑，轻轻唤了他一声。 耶和华垂下深蓝似海的眼瞳，映出这他最钟爱的造物泛着苍白的脸色，伸出手摩挲了两下，最终却只道：“我不在乎旁人的意见，你该好好休息。” “我把这些批完就回去……”路西菲尔还要挣扎两句，但眼前一暗，已被打晕过去。 看着他眼下淡淡青黑，耶和华横抱起他，悄无声息地回了路西菲尔的寝殿。 ……算了，不急于一时。 今天路西菲尔殿下也没有表白，但没有关系，先好好休息。 至于剩下的文件？ 在他们走后，路西菲尔曾握住的那支笔自己立了起来，任劳任怨地写下一句句符合天国副君口吻的批复。 若说那一日创世神来过恒星天之后，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天使们必然会回答，工作量骤减，节假日变长，整座天堂氛围为之一松。 但路西菲尔觉得，是创世神观察他的频率莫名变得越来越高了。 一开始只是工作时间，后来延伸到私人时间，最后甚至是连他和其他天使们聚会的时候也在注视。 终于，忍无可忍的路西菲尔寻了个空闲时间，委婉地问耶和华：“父神，这段时间路西可有什么不当之处？” “没有，一如既往很完美。”耶和华回复得非常及时，再次证明他的确一直关注着他。 “那您为何总是在看着我？”路西菲尔笑着问道，漂亮的眉眼熠熠生辉。 天国副君的寝殿陡然更加明亮几分，一道圣光幻影落在路西菲尔面前，他起身行礼，却被拦下，按回了座位上。 “你若不看我，如何知道我在看你？” 路西菲尔哑然。 这整座天堂……能有谁对于神明的注视一无所觉吗？ 耶和华却将他的沉默认定成了别的，轻轻一叹，语重心长：“路西，你生而为炽天使，秉性纯洁，少见世间的情｜欲百态，这并非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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