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佛终于没能克制住自己,发出了一声清晰的抽气声。在利亚姆疑惑望过来前,她急忙将菜单摊平,面朝女伴指着菜单某一行,假装自己在为价格惊叹。 圆润饱满的大颗草莓沾着一点点白色的奶油,色泽红润鲜艳,在奥斯蒙德面前边缘稍稍翘起的白瓷碟中滚动两下,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唤回了走神的奥斯蒙德。 他的眉尾再次高高挑起,食指指尖轻轻抵在瓷碟的边缘,将草莓推了回去:“我只是在发呆。” 利亚姆收回了看向隔壁桌不解的目光,轻声哦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奥斯蒙德却不知道为什么察觉到他似乎有些局促。 于是他的眉头快速皱起又松开,不解的同时心中又不适时地攀升起几分怀疑。 奥斯蒙德决定让自己快些进入正题:“你对成为一个演员真的没有一点兴趣?” 是的,一点都没有。 利亚姆疑惑地看向了他。 他帮.派的背景和使出各种手段防止他夺权的兄弟姐妹注定了他不适合在银幕上有过多活跃的表现。 他本就是为了避开波及,避免被怀疑才远走纽约,选了根本无人在意的音乐系。 利亚姆抬起手,用方巾的一角擦了擦自己的唇角,敏锐地察觉到奥斯蒙德联系他的目的:“出什么事了吗?”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闪烁地避开他的目光。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坏,他总是下意识地去怀疑他,却又不知廉耻地来恳求他帮忙。但他克制不住自己脑中的糟糕想法,他总是会去做最坏的打算,也只相信所谓的“好人”只存在于电影或者讲给小孩的故事书中。 至少绝不会出现在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世界里。 他的手指不安地在桌沿敲了敲,下意识地扬起了笑容:“不,只是突然好奇。因为好像所有人都想要出名。” 那就好。 利亚姆重新勾起唇角:“那很好啊,有梦想有追求是最棒的事情,只是我志不在此而已。演员要做的事情也很有趣,你的故事讲得很好,奥兹,我觉得大家都会想演。” “你看了吗?” 奥斯蒙德坐眸光一转,突然询问:“《多格板箱》。” “呃...没有。” 利亚姆的声音一下子变小,略显尴尬地摸摸鼻尖。他讨厌在反光的地方看到自己,更别说在银幕上看到自己的身影。 所以他迅速为自己找了条借口,抿起唇,颇为窘迫地开口:“...我怕鬼。” “你怕鬼?” 奥斯蒙德一愣,忍不住失笑:“我一直以为你对恐怖片很感兴趣才会答应我。” “...只是对你的故事很感兴趣。” 利亚姆侧开了目光,他隐约察觉到耳垂有些发烫,于是迅速抬起了手,假装整理耳侧的头发遮住了耳尖。 奥斯蒙德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望着他转变了话题:“那你的梦想是什么?乐队主唱吗?” 他记得利亚姆似乎是学校某个乐队的成员。他还没有听过利亚姆唱歌,但是利亚姆的声音很清澈,奥斯蒙德下意识地认为他唱歌应该也很好听。 利亚姆缓缓摇了摇头,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唇角,思索起来:“算不上吧,感觉想要做好乐队很难...其实我更喜欢把目标和梦想拆分地更加接近目前的状况,现在的话,目标是养好一朵花。” 他偶尔的言论确实让自己无法理解,归根结底,利亚姆·海恩斯就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家伙。 奥斯蒙德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余光瞥见隔壁桌的菲佛拼命地朝自己眨着眼睛,示意他赶紧行动,别再东扯西扯一些有的没的。 但对方根本不想当演员啊。利亚姆的穿着住行,举止谈吐,每一项都证明他身世显赫,对可以轻易得到的名利根本毫无兴趣。 奥斯蒙德只能硬着头皮,半垂双眸,难得艰难地吞吞吐吐:“嗯...其实,我的新电影还没有找到男主。你真的一点点兴趣都没有吗?角色外形很适合你,虽然是青春片,但是很简单,很好演。” 原来是因为新电影。 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利亚姆忍不住笑笑:“你找我来就是想要我再出演你的电影吗?” “嗯。” “就是上次那个什么马特说的电影吗?” “马特·狄龙,是的。” “哦,狄龙...很为难?找不到人选吗?” “...嗯。” “好。” 奥斯蒙德讶异地抬眸看向他:“啊?”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邻桌的菲佛却满脸的兴奋,冲着他偷偷竖起了拇指。 利亚姆的眸色温和,安抚地笑道:“我说可以。” “你不用这么纠结的,直接告诉我你遇到了麻烦,问我就好了。” 他出乎意料的直接答应了。 而且他的话如此的直白,就像是在告诉他“我不会拒绝你”。 为什么答应他? 他真的好奇怪,他根本不懂得拒绝别人。 奥斯蒙德再次避开了他诚挚热切的目光,那干净透亮的眼眸令他觉得他无故的揣测更加黑暗肮脏,让他很难堪:“你是不是从来都不会拒绝别人?” 讶异的人变成了利亚姆,但他却没有出声否认。如果误以为他不会拒绝任何人的请求能让奥斯蒙德好受些的话,他并不在意这样的误解。 他如同冰川一般冰冷的眼眸闪烁两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唔...其实我还是对演员很感兴趣。” 其实只是无法拒绝你。
第52章 互助会 奥斯蒙德无法否认地松了口气。 他望着利亚姆的眼睛, 无法从那双清澈的眸中窥见半点虚假,即便他的直觉做出相反的判断。 奥斯蒙德抿起薄唇,想要说些什么, 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本该说谢谢,但又被他的一句“感兴趣”堵得哑着嗓子说不出口。 但利亚姆却打破了蔓延的沉默, 他垂下头看一眼手表:“我得走了,回去联系你。” 修长白皙的手指握在琴盒的绑带上,他又在拎起吉他时突然问道:“对了,你等一下有事情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米歇尔·菲佛桌上的茶点动都没动过一下, 她在利亚姆的看不到的盲区快速挥着手,示意奥斯蒙德不用顾及她们。 收回目光,奥斯蒙德从怪异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询问:“去哪里?” “匿名戒酒互助会。” 利亚姆回答道。赶在奥斯蒙德疑惑之前,他给出解释:“他们邀请我去为他们弹首曲子, 音乐对情绪的疗养很有帮助。他们很友善的...” 利亚姆朝着奥斯蒙德眨眨眼睛, 眸中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主要是会上准备的纸杯小蛋糕很好吃,你肯定会喜欢的。” 他下午...好像确实没什么事。 奥斯蒙德思索片刻, 缓缓点了点头。 美国匿名戒酒互助会(A.A.)也有近50年的历史, 为成千上万的酒鬼提供自我救赎。会上的酗酒者会讲出自己的故事,鼓励帮助别人戒酒的同时也勉励自己。 成员之间为了避免尴尬事态发生的可能, 只以名字相称,不互相告知姓氏,也不对媒体宣传。 偶尔去感受一下那种互相鼓励互帮互助的氛围倒也不错。 纽约曼哈顿的互助会和奥斯蒙德想象中的稍有些差距,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闪烁着苍白灯光的地下室, 渴望拯救自己的人们围坐一圈, 彼此倾述温暖。 却没想到利亚姆领着他走进了一间阳光照射充足的木制屋子,这里的陈设像极了一个小小的教堂, 有需要的人们会轮流上台来讲述他们的故事,更多的人在台下坐着,在任何人发言时为他们送去掌声和鼓励。 利亚姆所说的纸杯小蛋糕就放在房间入口处桌角的餐盘上,还有色彩鲜艳的鲜榨果汁和冰水摆放在一旁,任何人有需要都可以随意拿取。 小蛋糕看起来非常诱人可口,奥斯蒙德挑了一只巧克力味挤着绵密奶油撒着大片糖霜的蛋糕,又端了杯果汁。 利亚姆和组织人轻快地打了声招呼,领着奥斯蒙德在后排的座椅上坐下。 他什么都没有拿,却饶有兴致地帮奥斯蒙德端着果汁,在他感到甜腻时适时递过略有些酸涩没有去干净果核的橙汁。 然而,本以为悠闲无聊的下午,因为一个走上台的男人发生了改变。 男人四十岁上下,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头上棕发间夹杂着不少白发,他的神情颇为沮丧,佝偻着身体开口:“我又失败了,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和鼓励。但我的身体离不开酒精,我需要它麻痹我的大脑。哪怕每天早上在一地的狼藉和呕吐物中醒来,也好过因为恐惧无法入睡。” “哦,戴伦,别这么说。你能撑过去的。” “我们都遭遇过痛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个名叫戴伦的男人在阵阵鼓励声中颓唐地垂下头,如同突然情绪失控般啜泣了起来:“太可怕了,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政府不限制枪.支。” 奥斯蒙德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不由自主地绷直了身体,神情专注地听这个男人讲述他糟糕的过往。 男人讲述,他原本是金州的一位警察。金州几年前出现了一名流窜作案的变态杀人狂,有一起案子就发生在他所在的警署管辖的社区内,罪犯残忍地用手.枪杀害了一家四口。他未经提醒猝不及防地闯进了现场,亲眼目睹了现场红红白白一片的惨状,两个年幼的孩子被从下.体处射.击多次身亡。 他因此心理出了些问题,不得不停职休养。戴伦讲述道,他在家人的陪伴下四处游玩,观看演出和演唱会放松,但去年的圣诞节前夕... 不会这么倒霉吧? 听到这个敏感的时间段,奥斯蒙德几乎已经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了。 “12月8号晚上,我凑巧在约翰·列侬住所附近看到了他,我想要上前索要一份签名。但‘砰!’‘砰!’,我已经记不得当时到底听到了几声枪响。我只记得自己吓呆在原地,我是个警察,但我什么都做不了!约翰·列侬就倒在血泊里,然后我被NYPD(纽约市警察局)带走做了笔录。” “太可怕了。我不明白该死的家伙发明枪.支究竟是为了什么。枪声一直在我们周围响起,随时随地能轻而易举地终结我的生命!” 男人的情绪几近崩溃,双眼发红,整个身体如同筛糠般颤抖了起来——不知道那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酗酒的后遗症。 他大吼着:“就连多萝西·斯特拉滕也被枪杀了!阿美利加已经彻底烂透了!” 多萝西·斯特拉滕是好莱坞历史上一颗璀璨的明星,她被当作玛丽莲·梦露的接班人来培养,还和奥黛丽·赫本一起出演了电影。却因为闪烁的时间过于短暂,许多人都没能记住这位新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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