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吕后这样一封谦卑有加的回信后,冒顿本可以借机为题,继续狠狠羞辱大汉王朝,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正相反,他不仅答谢了来使的使者,还坦诚表明,自己对汉朝的礼仪不了解,幸而是吕后不责怪他,希望这场闹剧不影响匈汉和好如初。 至此,这场求娶吕后的戏剧终于是落下了帷幕,我们的话题也回到汉匈之争上。 从汉高祖平城之围,到汉文帝时期冒顿单于去世,匈奴和汉朝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这种状态是更偏向匈奴的,后者凭借草原上锻炼而出的强大军事力量,接受着汉朝年复一年的大量供奉,小摩擦亦有,但始终没有再发动大规模的战争。 这是汉朝的选择,汉高祖选择修生养息,惠帝吕后坚决执行,汉文帝也抱有同样的信念,他的儿子汉景帝,虽不是个太有智慧的人物,但至少坚持奉行祖辈们的理念,并且为强汉培养了一位杰出的继承人——汉武帝。】 “天下华夷共主……”秦始皇立刻回忆起上一次天音口中的那令人心潮澎湃的景象。 以此看来,匈奴之患,汉朝修养百年,才等来这位汉武帝再次征战匈奴。 冯去疾听得是满面忧愁,趁着天音暂时停歇,连忙进谏道:“陛下,我大秦需从长计议,百年之后,臣等皆已不再,今尚有蒙恬、王翦等大将,彼时匈奴压境,却未知可有可用之才。汉武帝能征战四方,定有几员得力干将,不如向天幕问来姓名,百年后寻之培养,可为我大秦所用。” 他说得急切,故而也没有沈思沉考,只是一口气说出他的想法,想要趁着天幕愿意回答问题,再获取一些有用信息。 刘邦大笑三声,对冯去疾的想法嗤之以鼻:“大官,你的见地连我这小小的亭长听来都觉得可笑。咱们大秦赚来这千百年的时间,那汉武帝从谁的肚子里生出来?” 冯去疾被他怼地一愣,缓缓眨了两下眼,然后低头看了看刘邦的腹部。 “从他爹的肚皮……不是他娘的肚皮。” 刘邦:“……” 对哦,那好像是自己的祖孙。 他摆摆手:“谁问你这个,有秦无汉,那汉武帝是没人能生得出来了!他手底下的大将,祖祖辈辈的气运也全变了,那些大将还会有吗?” “那是自然,陛下子子孙孙,千年国祚,汉朝各位皇帝都不过是幻影……所以那些人也……” 冯去疾说了一半,忽地张大嘴,这才明白过来刘邦的意思——历史已然改写,新篇还需今人来创造。 现今再向天幕要来什么名将贤相的名册,纯粹是多此一举。 “说得好,刘季。”秦始皇抚掌称赞,深深地看了刘邦一眼。 他瞧出来了,刘邦听了这么一会天幕,定然是已经知晓,他小小亭长刘季,被叫来殿上,是因为他正是未来的汉高祖刘邦。 这刘邦表面上是和冯相拌嘴,指摘冯去疾的错处,实则句句话都是在和秦始皇表明一个意思:不要畏惧他刘某人,刘某在天幕里的未来,不会再发生啦。 这是个聪明人,擅审时度势,亦会把握人心。 而且就如同刘邦暗示的那样,他的确没有再建起一个大汉王朝的可能了——一个没有来头的无名小卒,生在这样一个正要欣欣向荣,重振民生的新时代里,振臂千呼,振臂万呼,也不会有人响应他了。 秦始皇安下心来,一边思量着如何用好刘邦这个人才,一边随意玩笑道:“刘季,你将冯相是怼得哑口无言呐,冯相所言,便是当真如此一无所用吗,哈哈。” 刘邦也嬉笑如常,他摆摆手:“怎会是一无所用,冯相只是有半点荒谬,却有一点刘某很是认同。” 秦始皇微微抬眸,眼神锐利:“说来与朕一听,你与冯相有何共同之见?” 刘邦轻轻舔润了说得干涩的下唇,心中明白,自己的话被始皇帝听进去了,现在已经是保住性命,暂且不必担心秦始皇对他刘室一族赶尽杀绝。 ——但既便做不了皇帝,他也不愿让这功成名就的机会从手中溜走。 他昂然道:“想从天幕中得知百年后人才,荒谬,但现在多招点人倒一点也不荒谬。乱世出英雄,那是因为平时的英雄被埋没了,乱世英雄放到今日,那也是大大的有用呐。” 秦始皇挑眉,招揽人才的道理人人都懂,但是刘邦口中的乱世英雄,那可是个个都是踩着大秦尸骨走上去的。 “好一个乱世英雄,你一个小小的亭长,这是在自卖自夸,要朕赏你个一官半职?” 刘邦连忙道:“陛下怎么会这样想我呢,我这都是为了大秦好呐,那些个什么英雄好汉,去了西汉,不也还是汉承秦制,当大秦的徒子徒孙,敌人尚且还没变成敌人呢,变成朋友岂不是一大乐事?” 叔孙通听了,不由斜眸白了一眼,这刘邦跟他说的话都是一样,“大秦的徒子徒孙”,呵,真会说啊。 与此同时,沉寂了半会儿的天幕也有了新的画面,再度切回到两只白皙的手上,男声微微咳嗽两声—— 【那嬴政大哥的三个问题也就解决了,大秦相关便先告一段落,刚刚主要是做一个扫尾工作,接下来给大家看一看今天直播的这个酒店……】 天幕的画面被骤然切断,只留下一片黑暗,同时点燃的那一炷香也悄然熄灭,香灰随着殿门外的晚风而倾倒。 “这,这怎么突然停了?” “是会员失期的缘由?陛下应当尚还能再付一炷香。” “这可是最后一千民生值,再涨来也不知还要多久。” “可若是日后用了,那男子未曾‘开播’,那第三炷香不就白费了,不如趁着现在……” 秦始皇铁青着脸,他知晓自己为何没有燃起第三炷香。 因为第二炷香,这天幕坐地起价,等他花出去了才发现,竟涨价整整一倍,要两千民生值! 现在秦始皇的民主值,只有小小的三位数,怎么看都不够请的来这第三炷香。 不得不说,这价格膨胀的速度,连千年之后的越南盾见了,也得喊一声祖师爷。 ----
第19章 这一晚后,天幕竟果真没有再亮起过,高额的民生值费用,和连接后也未必能再见那名男子音画的不确定性,让整个大秦朝堂短暂地蒙上一层阴霾。 部分朝臣惴惴不安,以为是被神仙再度抛弃,也有它者对着复录的笔记,反复研磨,想要从中再窥探出后世一二。 最终,还是秦始皇一言扫空了这持续几日的颓态:“天幕本就是天外之物,非我朝所有,几盘半两钱,便能从后世口中得来今日得困顿与险阻,尔等尚还有何不满!” 竹简被秦始皇卷成一捆,在地板上敲出响亮的一击,震地那群原本站地都有些蔫耷的臣子浑身一震。 是啊,眼前一切皆在向着好的一面发展,秦二世可延,太子既定,逆贼伏诛,天下大赦…… 这不正是天幕所带来的欣欣向荣之景吗? 况且大秦的危机尚还未完全解决,冰山不过是融化了一角——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秦王政三十六年,天下大赦,骊山陵与阿房宫同时停建,数十万秦民归乡,万民齐颂。 与之相对应,逆贼赵高、李斯伏诛,赵高弃市绞刑,夷三族,尸首被暴怒的民众疯狂鞭挞至不现人形,亦无人敛尸。 公子胡亥,性情顽劣,无可救药,宗室除名,贬为庶人,念其父子旧情,软禁宫中,不得见天日。 李斯得圣赦,戴罪立功,除丞相之位,贬为黔首,留在公众协助廷尉等人重新修订秦法。 咸阳宫西侧的小殿里,常年传出争吵的声音—— “这里怎么能改,秦法重刑,陛下要我轻刑,我也就认了,淳博士所言改动,迂腐至极,李某不改!” “李斯,这便是你法家所思有错漏,礼法何其重要,陛下也已下令,要将儒礼融入其中……” “那便去陛下面前商议,此处你我都拿不了定夺!” 淳于越和李斯吵得面红耳赤,一旁的廷尉缩了缩脖子,和观摩的叔孙通对了个眼神,暗自腹诽道: 李相就算不是丞相大人,伶牙俐齿也是不减当年呐! 同年,公子扶苏册封为太子,礼仪从简,太子每日听政学习,向始皇帝汇报学习感悟,父子之情一跃千里——有了胡亥这么个畜生般的对照物后,这个经常顶撞自己的好大儿,也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朝中复设太子太傅一职,独立于三公九卿外,无实权,仅旁听朝政,教导太子。 沛县亭长刘邦,擢太子太傅,即刻赴职。 刘邦上任第一天参朝时,还闹了个笑话。 连夜赶制的朝服前一天晚上才送到他府上,吕雉让他先试一试合身否,以免第二天匆匆忙忙。刘邦摆摆手,倒床便要先睡。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刘邦走的匆忙,冠冕竟然前后戴反了,惹得朝堂众人纷纷捧腹大笑。他也不恼,扶正冠冕后,一句玩笑话一笔带过,显出容人肚量。 秦王政三十八年,公子胡亥终日禁于宫中,无颜得见父皇,终于是不堪心中自扰,自缢而亡。 胡亥之死在朝堂上没有砸出半点水花,因为君臣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朝政上——一个差点亡国的皇子?好死!无人会为他哭丧。 几日后,一套独立于御史台的村野监察制度悄然上线。 云中郡、北地郡两郡下十余县的县令县丞,被秘密记载下和本地豪商吃拿卡要的场景,报往京畿,不多时便被郡中下令入了大狱,以儆效尤。 一时间,各郡县父母官收敛许多,加之前年方始的大赦天下与赋税减免政策,运行至今已收获两季,黔首们填饱肚子,日子也不再如往日捉襟见肘。 同年,头曼单于不知从何处,得来报信,提前得知其子冒顿操练军队,欲杀父即位。 他起初并不相信,以为是月氏的离间父子之计,但想到这个儿子的确是个果敢的汉子,还是谨慎地取消了那次群猎。 他派人去查了冒顿统领的那支部队,发现冒顿竟真的将他们培养成一支指哪儿打哪儿的亲兵后,才感到一阵后怕。 同时月氏也不知听了什么谣言,说是天降异像,在羊肚子里开出一张竹简,上书“匈奴兴,月氏亡”。 诸如此类的异像在月氏境内频频发生,月氏首领竟引以为真,再考虑到匈奴的日渐强盛,真的准备起兵攻打匈奴。 这些骚招数,自然是刘邦的意见,作为差点成为起义头子的太子太傅,他当仁不让地提议,让进入草原的探子四处散播谣言,引起草原上的争端。 一时间,整个草原纷争四起,匈奴内忧外患齐发,暂时是挨不到中原地区了。 秦王政四十二年,此时距离天幕初现,已过去六年,这六年中,嬴政强身健体,加以太医调养,至于东巡一类的活动,也都交给太子扶苏去做,硬是将天幕原本预言的死期,再延后了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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