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安静了。 蛙蛙叹口气,看向一脸凝重的荧。 “所以,你记得一切?”荧注视着蛙蛙,一字一句说出那些一直以来蛙蛙觉得异常的情况。 “人们关于大慈树王的记忆全部消失,因为纳西妲……她们删除了世界树里关于大慈树王的记载,而纳西妲是大慈树王截取世界树的一段枝丫所生,还有散兵,他得知过往时过于激烈,最后利用最后一点神力,把自己从世界树中删除。” …… 蛙蛙一时惊讶地说不出来半个字。 过了好久,他才艰难地感慨, “好儿戏啊。” 蛙蛙和荧四目相对,双双沉默无言。 提瓦特的一切可以经过更改世界树的内容,然后变换提瓦特人们的记忆,有种世界都被一棵树所掌控的恐惧感,宛如自身陷入深海,而周围没有什么可以攀附的器物,只能仍由海水带着你不断下落,最后迷失自我。 而作为旁观者的蛙蛙和荧来说,他们的记忆不会被篡改,却也会对记忆产生疑惑。 我所记得的一切,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蛙蛙不知道荧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在他发现和周围人记忆不一样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也怀疑过自己。 他不敢肯定自己的记忆就没出现过错误,他不能保证自己的记忆也没有经过修改。 毕竟他听得到,自己脑袋里的那个声音。 通常是一个非常无机质的电子音,没有情感,只会说出现错误,紧急修改,而修改了什么他却不知道。 或许荧不会吧。 蛙蛙抬头看着荧,对方自从知道自己的记忆没有消失,便陷入到这种思索当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蛙蛙叹气的声音提醒了荧,她也瞬间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她一个人独处。 “抱歉,刚刚在想事情,忽略你了。”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哥哥是不是也记得这一切。” 空吗? 蛙蛙也在想。 空记得前世,也记得和荧的一切,他好像无所不知,那么他的记忆呢?是否也曾经过更改? 蛙蛙不知道。 转世之后的空性情更加难以捉摸,也更加深沉,旁人基本上猜不透他的心思。 派蒙很快买了鱼卷回来,絮絮叨叨地说自己很辛苦,然后毫不客气地占了最大份的美食。 蛙蛙和荧相视一笑,给了派蒙最大的宠溺。 等散兵和纳西妲聊完,派蒙都已经困得不行,被蛙蛙戳醒的时候还在揉眼睛,不过还是提起精神听纳西妲说话。 “荧,可能需要麻烦你和他一起重新回忆一次“前生”。”纳西妲看向荧,她身后散兵却没有把目光落到即将同行之人身上,反而看向旁边的蛙蛙。 蛙蛙被看得心里毛毛的,爪子忍不住向后缩了缩,没想到居然被散兵注意到。 他能明显看到散兵的视线动了动,而转移的方向刚好是他向后退的地方。 …… 蛙蛙瞬间不敢轻举妄动。 “好,我没问题。” 荧自然不会拒绝纳西妲的请求,而且看散兵的样子,似乎对于自己陪同并不排斥,感觉还算配合。 “抱歉,在回忆之前,我想和南枝说两句话。” 散兵终于开口,不过看样子倒不像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蛙蛙一脸茫然地被点名,接着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看着角落里自顾自坐下的散兵,问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先说好,你要是恢复记忆了,可不许杀我。” 散兵默了默。 “我以前有那么凶吗?” 蛙蛙猛猛点头。 反正散兵都快恢复记忆了,他之前凶不凶,大家都知道。 “……好,我答应你,如果我恢复记忆,不会伤害你。” 散兵承诺,看起来有点郑重其事,这让蛙蛙稍微放心一点。 虽然散兵之前做执行官的时候很凶,但不得不说,注重承诺这点蛙蛙还是确定的。 “嗯嗯,我相信你。”蛙蛙点头,“所以你找我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散兵抬头,宽大的斗笠很好地遮住他此刻的动作,只有蛙蛙能看到散兵注视着的,是正在说话的荧和纳西妲。 “刚刚那位神明告诉我了关于我的过去,让我有些意外。” “你不相信吗?”蛙蛙反问。 “不,我相信,说假话骗我并无意义。”散兵摇头,“我只是想向你确认,不过看你的反应我大概已经知道,我过去大概是个很差劲的……人偶。” “欸?” 蛙蛙顿住。 “你知道自己是人偶。” 散兵点点头。 “一个没有心没有名字的人偶,空洞,没有意义。” 散兵的手虚虚的放在胸口的位置,那里没有正常人类该有的心跳,只有一整片的虚无。 人偶是没有心的。 蛙蛙下意识地按上自己心脏的部位,那里的皮肤温暖坚韧,内里流淌着的血肉滚烫真实,而在层层包裹之下,那颗虽然很小但跳动起来的强有力心脏,又是谁的呢? 蛙蛙不想承认。 就好像他一旦承认,某些被埋藏的事实就会喷涌而出,但这却不是他想面对的。
第97章 “其实某些时候, 我有点羡慕你,你有一颗完整的心脏,制作你的人大概向里面倾注了很多爱意。” 散兵看着蛙蛙, 目光落在那双灵动的眼眸之上。 “而我的制作者,恐怕连自己都在迷茫, 所以才会造出内心空洞的我。” 蛙蛙忽然明白曾经的散兵为何与自己的制作者雷电将军不睦了,也许从制作之初, 他们彼此都对对方很迷茫, 一个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创造出对方,另一个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诞生。 他们都不知道如何和彼此相处, 时间久了, 隔阂也会越来越深, 最后无可挽回。 “那你想要知道过去吗?” 蛙蛙突然问道。 “我想知道。” 散兵的回答非常肯定,显然经过深思熟虑,并且态度非常坚定。 “这样啊……” 蛙蛙还想,如果散兵不想知道的话,他就想办法带对方离开。 既然都已经选择忘记过去,又为什么要重回痛苦, 珍惜现在不好吗? “你在担心我吗?”散兵轻轻地问,“不用担心, 是我自愿的。” “而且,我也需要知道这些, 那里有我应当承担的责任,我要为我过去的所作所为负责, 或许这样也会和这个世界多上一点牵绊。” 散兵说完, 目光看向宫殿的顶端,那里的花窗透过七彩的阳光, 洒在室内,温暖宜人。 蛙蛙似有所觉,仰头看着散兵的下颚,问道:“你要去了吗?” “嗯。”散兵点头,起身,看着那边荧似乎已经准备好的模样,动了动唇。 “等我回来,你还会在这里吗?” 蛙蛙想了下,还是不放心散兵,于是点头。 他会在这里,至少等到对方回来,哪怕回来之后对方可能会变成以前那个毒舌的执行官。 失去记忆的散兵眉目柔和,像不谙世事的婴孩,却有着通透的思想。 他的眼睛就像琉璃,放在阳光下每一寸都有着柔和的光芒,但握在掌心,整体却清澈见底。 散兵和荧在纳西妲的帮助下,进入到散兵过去的记忆之地。 非常大的净善宫里,只剩下纳西妲和蛙蛙,而纳西妲还要时不时关注一些里面的情况,于是只剩蛙蛙无聊地在宫殿里跑圈。 纳西妲自己住在这么大的这么空旷的宫殿里,是不是也会寂寞啊? 蛙蛙扭头偷偷瞅了眼忙于公务的纳西妲,对方摸着下巴正在思考,看起来手头的事情需要她仔细斟酌。 蛙蛙知道她在操心须弥人的各种问题,有些事情很棘手,如果蛙蛙来看肯定马上摆烂了,但纳西妲会很用心地寻找解决办法,并且妥善了结。 所以哪怕是拥有以前大慈树王的记忆,纳西妲还是那个纳西妲呀。 她热爱自己的子民,或许不如曾经的草神那样游刃有余地治理国家,却会学着用稚嫩的手法逐渐成为一名合格的执政。 蛙蛙蹲在地上抬头望天空,他还记得自己曾经在桓那兰那做的那个梦。 梦见真相的时候,蛙蛙只有一个想法,这些痛苦的事实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那一刻他无比想把自己脑中的记忆全部清除,最好连相关的人都忘记,可现在…… 蛙蛙的身边出现了两个记忆发生变动的人。 纳西妲和散兵。 一个多了一些记忆,另一个失去了一些记忆。 也或许真的如他所愿,失去记忆,之后如果察觉出来某些端倪,自己会不会也想要去寻找全部,哪怕这些记忆是自己自愿舍弃的。 那么最开始舍弃记忆的行为是否还有意义? 蛙蛙陷入思考之中。 距离须弥城不远的桓那兰那迎来了一位故人。 故人一路行来,却没有一个兰那罗注意到他,直到他停在一栋尘封已久的小屋前。 金发的少年身形孤单,弯腰进入那对他来说有些狭小的萝卜屋。 他环绕屋子一圈,注意到屋子里的某些东西不久前刚被动过,稍微有些疑惑,却又在看到桌子上被随手丢掉的叶子时了然。 还是那么喜欢随手揪叶子回家啊。 空拾起桌子上的叶子,看着上面参差不齐的爪印,忍不住笑起来。 啪嗒啪嗒—— 长久的静默之后,空身边的兰那罗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菈法留纳,是你回来了吗?” 通体枯黄色的兰那罗的脸上难得露出疑惑,这和他年长的姿态不太相符。 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屋子上面的窗户,那里的木窗格从内向外打开,上面依稀还残留一些爪印,像是青蛙留下的。 兰穆护昆达低下头,头顶的叶子晃了晃。 “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那菈法留纳回来了,但想想也不应该吧,按照那菈的年纪计算,那菈法留纳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还有那菈南枝,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唉。” 兰穆护昆达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最后只能叹口气离开。 他的离开也让空松口气,神色明显变得随意起来。 屋内的石质床上铺着青色的棕榈叶,减轻了很多石头所带来的凉意。 空在床边坐下,过了好一会才仰躺在床上,和蛙蛙入睡时的方向一致。 月落日升,桓那兰那的土地上永远充斥着悠扬的歌声和欢乐静谧的气息。 时间在这些兰那罗的概念里变得无比模糊。 金发少年从梦中惊醒,捂着额头,眼神几度变换,豆大的汗珠顺着指间缝隙流下,伴随着身体的起伏进行着剧烈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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