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人们依旧在激烈地互相争吵,彼此诉说,但唯独没有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去场中央拿那把枪。 道格拉斯的耐心逐渐告罄,他不耐烦地加速进程: “真是遗憾,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主动站上来。” “开个好头的确是非常艰巨的任务,我明白你们的压力和挣扎。” 道格拉斯的声音响彻全场,话语中不详的意味让所有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飞速闭上了嘴巴,一个个低眉敛目,努力把自己团在座位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不如由我来点一位幸运观众吧,让他来为我们开一个头?”道格拉斯柔滑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像是死神的镰刀,缓慢地擦过每个人的耳畔,让人脊背发凉。 没有人说话。 “无人异议,很好。”道格拉斯满意地鼓了鼓掌,“谁来做第一个开枪的幸运儿呢?”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无序地划动,划过哪一块区域,那里的人群就爆发出不安的骚动。 道格拉斯细长的手指逐渐从上往下落,第一排所有观众都绝望地看着他的手指。 “啊,选谁好呢——” 道格拉斯的视线在第一排观众的脸上来回游移。温德尔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眼睛来回转动,幅度越来越小,最后拘束在他的周围。 伴随着全场的目光,那根手指重重落下,仿佛一个无声的死亡宣判: “那么,就是你了——”
第24章 对上道格拉斯的目光, 丽萨捂着胸口的手骤然一松,无力垂落在腿上。片刻, 丽萨颤抖着指向自己的脸庞, 像是一个哀求,又像是一次垂死的挣扎。 “对,就是你, 幸运的小姐。” 道格拉斯的手指依旧准确地点在丽萨的方位,像是回应丽萨的怀疑,在空中又不容置疑地点了点。 得到道格拉斯肯定的回答, 丽萨头晕目眩,几乎就是瞬间便瘫倒在了座位上, 要不是温德尔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她差点就滑落在地。 第一排剩下的观众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靠在椅背上的同时也不忘把同情的目光向丽萨抛去。 暗门里走出了一队带着面具的黑衣人, 手上端着枪。他们打开了解锁的电子门, 秩序井然地走向丽萨。 两个黑衣人打掉温德尔的手,毫不怜惜地把瘫软的丽萨拽起,半拖半架地挟持着她走向舞台中央。 丽萨被紧紧夹在两个黑衣人中间, 光着的脚子在空中晃荡, 几乎触不到地板, 只有脚指甲不时地磕在台阶上,发出“咔哒咔哒”令人神经紧绷的细小噪音。 望着丽萨被拖向舞台的身影, 温德尔心头勉强平息的愤怒再一次灼烧起来,指甲因为握拳而深深嵌入掌心, 留下了月牙般的印痕。 似乎是感受到了温德尔的怒意, 天使马甲牌【祝福】在卡槽里骤然亮起强烈的银白色光芒, 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但995却一反常态, 不仅没有摇旗呐喊,反而迟疑地劝说:“亲亲,现在使用卡牌,原身昏迷会不会太明显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丽萨刚被带走,现在所有人都还关注着这里,若是温德尔毫无征兆地昏迷,无疑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若是有心人将随之出现的天使与温德尔挂钩,怕也难以解释。 现在尚未到生死一刻之际,也并非是使用马甲的最好时机。 温德尔深吸一口气,他强迫自己抛却情绪,冷静地关注舞台上的事态发展,寻找着最合适的变身时机。 丽萨被黑衣人粗暴地扔到了圆形舞台上。 她是个坚强的姑娘。 即便在台下她害怕得就要晕过去,但真的到了舞台之上,在众人的瞩目中,她不过迟疑了几秒,手在冰凉的银白色台面上一撑,便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起身之后,她下意识朝着观众席一瞥,看到温德尔隐忍而担忧的面容,便又如蜻蜓点水,疏忽收回了视线。 丽萨冷漠地转向一直在假笑的道格拉斯。她紧紧捏着睡裙的边缘,警惕地与道格拉斯拉开距离。 “美丽的小姐。你知道我们的游戏过程。”道格拉斯没有在意丽萨的排斥和厌恶,上前几步挤到丽萨身边,不容她反对,就伸手圈住了丽萨的肩膀,像是亲昵又像是威胁地拍了拍她裸露在睡裙之外的皮肤,假惺惺地安抚道: “他们把你带来时,都没有给你穿件外套吗?你一定很想回家,可怜的姑娘。” 道格拉斯的手从丽萨的肩膀上缓慢游移到她的脖颈,又顺着她细长的脖子攀上她小巧的下巴,所过之处,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他手指微微一用劲,强迫丽萨抬起头,正对上悬挂在空中的超人。 他的另一只手把话筒抵到丽萨的唇边,示意她开口: “现在,对着超人说些心里话吧。” …… 话筒的收音效果非常好,丽萨挣扎时的喘息回荡在全场,不少坐在前排的女人和老人不忍地闭上眼。但也有坐在后排的人朝前探头张望,想知道她颤抖的嘴唇下会吐出怎样刻薄或愤怒的话语。 丽萨猛地扭头,强行从道格拉斯的手里挣脱。她冷冷地盯着他,摊开手掌。 道格拉斯笑着把话筒递给了丽萨,眼里流转着不怀好意 的期待神色。 丽萨接下话筒,但另一只手再次在胸前摊开,迎着道格拉斯阴沉的视线,言简意赅: “枪。” 道格拉斯眯起眼睛,他轻轻抚摸着银色的手|枪,似乎在考虑什么。 半晌,他的目光从丽萨太过用力而泛白的指节上一闪而过,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将手|枪轻轻放到丽萨白皙柔软的掌心,好心告诫道:“小心别走火了。” 丽萨仰头看超人。 或许是听到了丽萨的喘息,超人正缓慢地抬起眼帘。他的神志似乎有些恍惚,蒙着水雾的蓝色眼睛没有焦点,如同一片羽毛,茫然地落在空中。 “我想对超人说——” 似乎没想到自己私语一般的声音会被放大到堪称震耳欲聋,丽萨只不过说了半句,又咬住了下唇,惹得道格拉斯发出喜爱的窃窃笑声。 顺着声音,超人的视线缓缓落到了舞台中央——他在听。 丽萨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 “我想对超人说……我站在天台边缘要跳下去的时候,你没有拦我。” 观众席上瞬间嘈杂起来,人们低声争议,发出如蜂群般嗡嗡的低鸣。道格拉斯像是一条缚住了猎物的巨蟒,眼神慵懒又兴致盎然。 就连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卢瑟都都为这顺利的进展而感到意外,趁热打铁在超人的耳麦里发出惋惜的“啧啧”声,几句老生常谈,絮絮劝说超人赶紧做出“正确的选择”。 但丽萨并没有被交头接耳的人群所影响,她的语调极其平静、缓慢,似乎陷入了回忆: “我遇见你的那天,正好是我18岁的生日,那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我的母亲犯了精神病,摔死了我的小狗。我的哥哥带着一群朋友在家开派对,嫌我哭得烦人,把我撵出了家门。” “我抱着小狗的尸体走在路上,有人冲我吐口水,骂我晦气,叫我滚远点。有小孩朝我丢石头,想要抢走我怀里的小狗。我一个人走过了七个街区,人们不是冲我叫嚷就是对我视若无睹。” “突然,我的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念头,我应该结束这一切。” “就好像学校老师永远看不见同学们对我的欺|凌,整栋楼没人发现我走上了天台。” “迎着夕阳,我踩上天台的边缘。” “然后你出现了。” 被挂在空中的克拉克终于看清了舞台中央丽萨的脸庞,她已经快三十了,模样变化很大,只能从发色和五官的形状依稀辨认出往日的影子。 当年的少女长大了。 第一次相遇,克拉克刚救完人,飞过城市上空时,看到了站在天台上怀抱小狗的女孩。 她面朝着夕阳,余晖把整个城市渲染地金碧辉煌,却点不亮她黯淡的瞳孔。她漠然地站在天台的冷风里,裙摆上下翻飞,拂过她怀里的小狗尸体,又落在女孩淤青的小腿上。 克拉克侧耳倾听——那刻的世界非常安静,没有海啸没有地震,没有车祸没有暗杀,所有的猫咪都乖乖呆在自己的小窝里,就连他的恐怖老编也正慢吞吞地收拾桌子准备下班。 这是一个难得平静的瞬间。 不该有灿烂的生命,消逝在这个美好的黄昏。 克拉克慢慢落下,与丽萨对望。 舞台中央。 迎着全场的视线,丽萨哽咽了一下。人们以为那是愤怒的火焰在灼烧她的喉咙,她的嗓音因此变得沙哑而低沉,她一字一句,充满力量地说:“你没有抱我下去。” …… 他的确没有抱她下去。 克拉克只是在女孩死寂而漠然的目光中沉思了片刻。 晚风从他们中间溜走又回来,而他和她都安静地等待着。 克拉克盯着她怀里的小狗,端庄威严的脸庞露出一丝悲伤的神色。他极其缓慢地说: “我有一个朋友,多年前抛弃了自己的生命。她得了绝症,每天活在痛苦之中。” “终于有一天,她确定她明白了,清楚地明白了,她不会再有快乐的一天了。然后她……” “这么说吧,她提早解脱了。我能理解,尽管我不赞同。” “虽然,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赞同,但我理解……如果你打心眼里觉得,一切都不会再好起来了,明天不再有希望,你再也不会有快乐的一天。我会遵守诺言,我不会阻拦你。” …… 丽萨拿着话筒,停顿了很久。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当年她没有哭泣,但现在只不过是回忆,就让她泪流不止: “后来天黑了,楼下来了警察。他们吹起气垫,架起聚光筒。光照在我的身上。” “你切断了聚光筒的电线。” 当年。 强烈的灯光射向顶楼,把丽萨的面容照得惨白。刺目的光线让她痛苦地眯起眼睛。因为视线受到刺激,丽萨的身体难以保持平衡,小小的身躯在越发猛烈的寒风里颤栗摇晃。 见状,浮在空中的超人微微低头,用热视线切断了电线。 于是丽萨又可以睁开眼睛。 她看到天幕的星子如碎钻闪烁,看到她面前的人间之神眼神温暖而关切。 从日暮到月升,超人就静静浮在她的面前。没有劝阻,也没有逼问选择,他只是耐心的等待着,他伸出双手:“如果你觉得,还有一丝机会,无论它多么渺茫,你还会有一丝快乐的可能……那就抓住我的手。” …… 而她当年握住的手,如今却被绿氪刺穿,无力的被铁链绑缚。 鲜血滴落,染红了丽萨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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