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走过了多少路?” “你已经走过了多少月亮?” 那些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一员的生命在自己一路走来的过程中这么问——因为月亮本来就是计算幻影兽生命的单位。 那只幻影兽是他在梦中的倒影。他如彩色的蝴蝶从苍白之蛾的身上挣脱而出那样,从这个生物的身上挣脱出,如灵魂离开自己的身体。 那些生物原来是在催促自己回去吗? 内森尼尔的声带想要说些什么。 但那些问题已经逐渐远去,变为了更加贴近的、更加清晰的呢喃与呼唤。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那些飞蛾正在呼喊,那些飞蛾正在呼唤。 是的,它们也是雨林的一员,它们的族群诞生于此也生长于此,他们本来就是同胞。 同胞…… 是啊,那些作为“人类”生活的记忆在庞大的思绪和头上星球的召唤下显得如此脆弱和虚假,其中的漏洞显眼得甚至到了荒谬的地步。就像是无论在梦中多么沉浸,醒来之后也只是对那些荒诞的东西感觉到好笑。 “内森尼尔”感觉自己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他的眼球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转动,瞳孔倒映出面前金字塔上面闪烁着金色的圆球,还有上方那个就像是圆球的放大版的硕大月亮。 还有一个影子,那个影子在月亮上,无限悲哀的目光垂落下来,黑色的头发像是亚马逊河流那样没入黑夜,或者说夜晚本身就是祂身上散开的发色。 “母亲”垂下头颅,用那脸庞上应该是眼睛的纯黑色位置注视着他,数不清的寄生物与虫豸将祂淹没,一只巨大的飞蛾撑开祂的胸膛,蜣螂在下身的纠结毛发中努力地张开翅膀。 本来是诡异和可怖的一幕。但他此刻感觉自己比起沐浴在月光下,更像是在母亲的子宫里面被温暖的羊水拥抱。混乱的记忆仿佛都是来自母亲最初的爱抚。 一条脐带连接着他与月亮,他与祂。 “之前你们不是想要碰我的记忆吗?” 人类的声音轻松的地响起:“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能吃得下多少?” 那是什么的声音? “内森尼尔”艰难地让自己的目光尽可能地错开祂,他感觉自己从瞳孔到呼吸都一定在颤抖,但是他艰难地试图表达出什么。 他甚至感觉自己在思维如此混乱的时刻,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梦境的时刻,比之前任何时间都要冷静……甚至说平静。 也许过了一秒,或者两秒?他突然明白了自己需要做什么。 于是他往前面跌跌撞撞地迈步,突然用力地抓住了太宰治的袖口。 这是在梦中吗,这是在现实中吗? “人类”并不清楚。 他只是觉得,自己突然明白太宰治到底是要干什么了。 可他不可以,它不可以看着对方就因为这样的理由把自己送到那种生物的口里—— 就算庞大的记忆会彻底地把对方的意识送入深渊,但这段时间也足够对方把一个人类的灵魂消化殆尽了! 他用力地拽住对方,感觉自己的手和平时不太一样……就像是虫子的手一样,但他明白自己需要做的事情。 “内森尼尔”几乎看不见前方的东西,一种虚无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让他的思维几乎就在最后一条摇摇欲坠的丝线上勉强维持着平衡。 但没关系……他不是人类,他还可以暂时分担一会儿,直到不再需要的时候。 记忆艰难地在庞大的呓语与虫子发出的声音中挪动,最后终于找到了目标。 “……”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 但没说出口。 只有他自己支离破碎的记忆就像是蝴蝶一样,张开翅膀,五彩斑斓的浪潮转瞬之间把面前的一切淹没,撞向了对方无数在不同时空里重重叠叠的记忆。 他体内也有那些飞蛾的一部分,他自己的意识受到影响也会影响到对方…… 更多的记忆像是潮水一样涌来,从一颗小小的虫卵里钻出来开始,到后来像是其余的虫子一样进食,结茧。在一阵摇晃后被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在人类的房间里晾干自己的翅膀。 然后从没有关紧的窗户飞出,在思维尚且浑浑噩噩的时候落到了一块类似于石板的东西上,仿佛命运的钦定,在上面图案闪烁起来的时候,它感觉自己的思维被完全改变了。 “蛾子……也行吧,可惜不是白色的。”似乎有什么在嘟囔。 再然后是痛苦,就像是被火焰燃烧翅膀的痛苦,更多更多的声音接通了思维,它们彼此发出浑浑噩噩的吵闹,但很快随着某些东西在它们共同集体中的传递,那些声音变得带上了条理…… 在那一刻,它脱离了生物机能的限制,成为了一个集体。存活下来成为了它最重要的任务,它飞向了东方,开始自己族群的迁徙。 再然后……是什么? 也许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的东西都在撞击中变得支离破碎,最后维持理智的一根线彻底地崩断。 只有月光温柔地倾泻而下,或者从口鼻中上涌,淹没大脑中复杂的褶皱与沟回,温暖的触感表示祂正在对自己的孩子进行细致的改造,试图挽回他……或者它仅有的理智。 它看到了自己面前的蝴蝶,它们如同潮水一样彻底地淹没这个世界。淹没了一声尖锐而又混乱的尖啸声。 对方似乎没有被这样的攻击完全陷入混乱,而是在自己的思维出现问题的时候果断地放弃了自己族群的组成部分,已经快要蔓延到金字塔的肢体猛地收缩,几乎退开了几十米的距离。 它大概真的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就像是人类看到自己锅里的鸭子突然开口说话了一样。 但很快,只需要十几秒的时间恢复,它就可以缓过来,重新把这些渺小的人类淹没。 费奥多尔把太宰治的怀表丢到对方的身上。 “X小姐。”他卡着时间说道,“现在我需要进行十二秒倒计时了。” X小姐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 “就为了争取这么点的时间?”她问。 “微小的改变往往会决定最终的结果。而且真的不做点什么的话这十二秒就要到它的肚子里数了。” “都说了本姑娘能卡bug到这里!就这么十几秒钟赌什么命啊!” “没事吧。”费奥多尔不和对方说话了,一遍默数一边问太宰治。 “没事。”太宰治摸向了衣服里的枪.支,打开保险,用略带复杂的语气说道,“刚刚受到影响的只有几万个同位体的记忆而已……还不到总数的百分之一。” 他们的任务结束了吗? 一个奇迹般的还可以称之为念头的东西掠过去。更多多余的感受则是尽数被埋葬在生命仿佛得到拥抱、得到庇护与爱的喜悦里。“活着”的幸福感把其余所有的念头都不可阻挡地击碎。 “妈妈……”它喃喃说。 在下一句话脱口而出之前,一枚子弹穿过了幽灵正在朝着实体血肉生命方向转化的大脑。 本来已经复活的血肉在那一刹那随着核心的崩溃彻底地崩散,从宏观的物理视角来看就像是一朵花,或者说是枝条横生蔓延的植物。 开枪的是江户川乱步,他的动作比拿出武器的太宰治还要更快。 在刚刚来到这个时间点时,连拿着这种武器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人松开了扳机。 他的呼吸已经因为紧张而屏住,但拿着武器的手却异常地稳——费奥多尔教他的东西,他真的已经全部记住了,尽管这样的距离并不需要任何意义的瞄准。 他反射着月光的镜片粘上了一滴血的痕迹,在镜片下,那对翡翠绿色的眼睛中似乎还倒映着对面那个“人”死前的眼神。 “杀了我。”那个人的目光如是说。 江户川乱步对人类的微表情与社交礼仪纸类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得天独厚的天赋来自于对事物的观察与分析。 但也仅仅是没有兴趣而已。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如此地讨厌过自己竟然能够看懂一个人脸上残余的表情。 “三。” 苍白的浪潮再次蔓延。 “二。” 幻影兽身上的飞蛾一点点地恢复了色彩。这个影子露出不知道是悲哀还是解脱的神色,转头朝着苍白的蛾群奔跑。 “一。” 它身上满天的蝴蝶起飞。 它们在金字塔上,那枚光球的光辉终于闪耀起来的那一刻时,吞没苍白。 于是一切归于梦境。 故事到此为止。
第69章 真·幕后黑手环节 这一次的脱离和以往不同。 它格外漫长,笼罩在周围的黑色如同一个温柔的拥抱,或者一个带有微微叹息意味的目光。在这种无声的包裹下,连挪动自己的肢体都仿佛深陷在泥沼中。 “没问题吗,法格斯?” X小姐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虚弱与疲惫。 “特西古伊……” 奇异的语言响起,以特殊而复杂的音节回应了对方的话,略带几分熟悉感的声音里带着相当明显的“关心”意味。 “我没事。” X小姐似乎吸了口气,声音微微抬高,把微微颤抖的声线掩盖过去:“还好……看来他们也没有遇到什么大问题。” 怪异的语言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变成了有些生气的德语:“不可以继续这么过分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了!” “放心。”少女的声音有着轻松的味道,“虽然说在理论上离死亡更近了一步,但我好歹也是个眷者啊。如果祂还想在我身上找乐子,我就不会死得那么轻松。” X小姐的交谈对象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发出了生气的“呼呼”声,在“咕叽咕叽”的响动下,很快就让少女不得不笑着举手求饶。 涩泽龙彦感觉自己的束缚感减轻了。 他试图挪动一下自己的肢体,睁开眼睛,扒拉开周围的黑色,从一团漆黑的蠕动物体里面钻了出来。 “涩泽。”X小姐转过头,笑着说。 她的面孔看不出受伤之后的异常,只是黑色的头发末端染上了银白的颜色,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如水晶的光泽。 白猫抖了抖自己的耳朵,他红色的眼睛先是打量了一遍整个房间,然后看向自己之前所处的地方——整个房间都几乎被漆黑色填满,类似于非牛顿流体的物质像是河水一样流淌,有无数眼睛开合的触手在其中沉沉浮浮。 还有几只触手在X小姐的身边……大概是挠对方的痒痒? 涩泽龙彦和其中一只眼睛对上,看着对方似乎有些紧张地闭紧眼帘,连带着周围一大片眼睛慌里慌张地闭上眼睛,还是感觉这一幕有点太过于超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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