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珍妮,过来吃午饭啦!” 母亲的声音在瀑布巨大的轰鸣声的背景下从后面传来,带着和莫里亚蒂如出一辙的活泼与年轻感:“我知道你很喜欢看瀑布,但你已经盯着它傻乐一个上午了!” “知道啦,妈——” 记忆里的珍妮弗·莫里亚蒂在相机前弯起自己苹果绿的眼睛,大声地这么回答,然后举起手臂,把自己的猫,瀑布,水汽,水汽间晕染开的彩虹一起收纳入小小的镜头中。 猫咪用力地贴住了她的脸颊,同样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少女嘿嘿一笑,手指微微用力,按下快门。 “咔嚓”。 说起来…… 那天的太阳光真好看啊。 以及,为什么走马灯偏偏就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场景里停留了这么久呢? 摘下王冠的女王有些恍惚地这么想着,最后似乎都觉得自己这样的纠结有点好笑:怎么都快要死了,脑子里想的还是这样的东西啊? 明明应该想点更开心的:比如说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火焰燃烧自己的痛苦了?真的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呢…… 她胡乱地思考着,感觉自己现在更像是半梦半醒,甚至恍恍惚惚地感觉自己的猫回来了,对方正在用鼻尖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就和当初他们两个抱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是幻觉吗?是真的吗? 模模糊糊的黑色遮盖住了她的视线,习惯了被灼烧的灵魂久违地感受到了被柔软皮毛磨蹭的感觉。应该是只猫吧,肯定是只猫吧。 真是失败哟,维多利亚。她想,你怎么临死前还在想你的猫? 黑色的猫低下头,它有一对忧伤的绿眼睛,像是两盏灯火,就这样看着她。 “走吧。”它说,“我们走吧,去那条死者的道路上,去地狱,去冥河。” “莫里亚蒂,我们一起回家。”
第118章 该走的路已然走完 “在火焰中飞起来的是什么?” “是乌鸦,乌鸦。它们为葬礼唱着歌谣。” “是鸽子,鸽子。它们为葬礼下着雪。” “是蝴蝶,蝴蝶——它们作为火焰的一部分,高高地飞在天。” 孩子活泼的声音在这座城市里面回荡着。他们唱着最近才流行起来的童谣,嘻嘻哈哈地跑过去,脸上面全部都是泥和灰。 ——真神奇啊,小孩子似乎永远都不会对没有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感到太过悲伤。 他们的世界小得让人羡慕,精致又美丽,就像是在水晶玻璃球里面纷纷扬扬飘落雪花的微缩风景,有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浪漫。 太宰治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再往下面看。 维多利亚女王去世了。 这个消息最初传出来的时候,在这座城市里所激荡开的情绪是悲伤。但很快这种感想就被日复一日的琐碎生活冲淡,尤其是在官方自己都没有什么兴趣举办活动的情况下。 不过对方大概也乐意看到这样的结局。 太宰治敢肯定,如果她知道自己被风风光光地进行了一场国葬,每个人都在她的葬礼上哭得真情实感,祷告词把她描述为一个伟大的英雄,那位维多利亚女王才会被吓一跳。 说不定还会故意“噫”一声,把脑袋缩到脖子里去,假装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外面好像下雨了。”从后面的屋子里推门走出来的费奥多尔说道,随手把手中的一根黑色雨伞抛给太宰治,“今天的天气还真巧。” “我猜你是想说很符合葬礼的气氛。” 太宰治接过手中的伞,拿着转了两圈,感觉分量比自己想象中重一点,于是从摸了摸伞骨,果然摸到了一个推拉的扣子。 里面大概是一根匕首,不过也有可能是比较轻便的热武器。 “也不知道会不会一直下到葬礼结束。” 他没有打开,而是收回手,对着一直弥漫开来的雾气说道。 涩泽龙彦从费奥多尔的脚边转出来,抬起爪子,似乎很想用俄罗斯人垂下的披风来擦擦自己爪垫上沾到的水。 费奥多尔低下头,目光无意一般地落到了他的身上,唇边的微笑中带着那么一点意味深长的杀气——嗯,真的是杀气。 白猫的动作顿了顿,但最后还是遵从了疯狂提醒自己的直觉,收回了爪子。 他是一只讲道理的猫。 如果同伴不当人,他也不介意坑对方一把,但是现在费奥多尔显然什么都没做,他也没有必要把对方的衣服角当抹布。 这么想着,涩泽龙彦肯定地点了点头,转而矜持地踱步到了太宰治身边,一个起跃落在他的肩上,有些颐指气使地“喵喵”起来。 太宰治虚起眼睛,盯着理直气壮的猫:“你就这么不想踩到水吗?” 涩泽龙彦理所应当地点头。 “……”算了,按照一般性逻辑来讲,人是没有必要和一只猫讲道理的。 太宰治呼出一口气,以放弃治疗的无奈态度按了按额头,但很快就放平了心态,甚至还熟练地PUA了一番自己: 至少这只猫和自己认识的那个涩泽龙彦比起来还不错,虽然还是那副谁都瞧不上眼的样子,但没什么坏心思…… 费奥多尔在边上看着这两个家伙之间的单方折磨,微微偏过头,脸上露出明显的笑,显然并不想掩饰自己正在幸灾乐祸的事实。 “乱步他还没有回来?” 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太宰治幽幽的视线钉在了他的身上,俄罗斯人随口提起另外一件事情:“再晚一点就赶不上葬礼了。” “他在港口送别那位我们的邻居小姑娘呢。” 太宰治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对面那栋被雾气掩盖的楼层恍恍惚惚地间或浮现出来,显然是那位一身红衣的小姑娘的家。 随着对方的离开,他们家门口的植物又多了几盆。莫妮·罗伯逊小姐大概是觉得自己离开之后这些植物没有人照顾,所以托给了他们。 和之前袅袅娜娜把枝条蔓延得到处都是的绿萝植物不同,新来的植物只是一门心思地往上面长,抽出来的修长坚硬树枝顶着针似的绒毛,绿得让人很容易在看到它时开心起来。 而且俏生生的,完全就是绿色的松鼠尾巴的模样。 可惜他们马上也要走了,只能把这些植物送给另外一位邻居。对方倒是很高兴自己照顾的植物又多了,兴奋得一边拍着腿,一边在聊天的时候用了三四个脏话来作为语气词。 “他也知道葬礼要开始了,所以送完人就直接去葬礼现场,说不定比我们还要早到一点。” 太宰治抖了抖自己的雨伞,朝着楼下走去,声音懒散:“而且也不用担心迷路什么的。” 毕竟数据化的世界拥有的并不仅仅是任务模板,还有寻路系统——作为一个没有小地图,路线只能直接标记在视野里的游戏,这简直是路痴们梦寐以求的福音。 “这次有多少个人打算出海?” “到时候问乱步不就知道了?或者说直接喊小莫里亚蒂——嗨,在吗?” “在!” 童稚的声音几乎在下一秒就响了起来,就像是对方一直蹲在这里,心心念念地等着这句话说出口一样。 就像是这座城市的上一任女王,这一任的小家伙也一样随叫随到,话里话外都洋溢着热情活泼的气场:“阿诗玲在线快报!今天大概有一千多个人走了哦。” 近乎灵体的虚幻影子浮现,有模有样地在栏杆上蹲着身子,抱着膝盖歪头看他们,大大的眼睛活像是一只正在好奇瞅着人类的猫。 七八岁大的样子,金色的卷发蓬蓬松松地垂落下来,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还不少。”费奥多尔对此略感惊讶地挑眉,“估计会有不少人一出航就要反悔了。” “反悔也没有办法。” 对方拖起下巴,用很孩子气的声音说:“之前陛下她和那个人签订的条约之一就是,登上船的人,女王将自动放弃对这个人以及其一切的所有权。我现在也继承了这个承诺。” 否则如果对方反悔了,她还可以把他们的灵魂全部都拽回来呢。 新诞生意识的城市遗憾地晃晃脑袋,舌头下意识地舔了下嘴角,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和玻璃珠子似的梦,“咯嘣”几口就吃了个干净。 她现在不吃别人的梦想,改成吃那些注定要消散在阳光下面的梦,并且有把这个当成零嘴,无时无刻都要啃上一点的趋势。 也不知道这种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是不是因为还没出生的时候被饿惨了。 太宰治和费奥多尔一起走,边走边听这个喜欢一口气说一大串的小家伙在耳边嘀嘀咕咕地说着那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说当时一心二用的维多利亚除了在他们身边指导着最后的仪式,还在泰坦尼克号上面和另外一个人谈判。比如说维多利亚和她的猫之间各种各样的小故事。 阿诗玲·莫里亚蒂讲故事的水平不高,说起来零零碎碎的,完全只是凭着兴趣东一榔头西一棒地讲给这些人类听。 或许是因为他们在这个新诞生的……嗯,半个人工智能?科技与神秘学的结晶?看来算是看着自己出生的长辈,她倒是很乐意和他们兴奋地用稚嫩欢快的声音讲上一路。 “其实陛下当时还拿出点心给他吃了。” 阿诗玲晃着脑袋,没有办法被常人捕捉的身影连影子都没有在朦胧的光线里留下来,像个吟游诗人一样讲述着故事。 这些记忆是维多利亚女王留给她的,不过并没有参与到她人格的塑造当中,只是单纯地作为了类似于影片资料的东西。看着并不会代入主体的情绪中,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对面的那个人,哦,我知道他的名字,他好像是叫做萨克雷?他觉得这点心还挺好吃的,不过吃到一半他就被告知了想要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回事,全部都消失了的消息,差点把嘴里的蛋糕屑给咳出来,哈哈哈哈。” 这个活泼到跳脱的幼稚性格大概是从维多利亚那里继承来的。 感觉自己的耳朵被吵到了的费奥多尔叹了一口气,感觉这种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女王陛下,你可真是害人不浅。 不过还好,在小姑娘雀跃地试图分享她对于维多利亚漫长一生的看法的时候,他们已经通过七拐八绕的复杂道路来到了墓地。 这是一片小小的区域。 这座城市新生的意识昨天才把这个小地方整理出来,它让城市的地基在这里下沉了一截,用台阶连接上面的土地,然后让河水落入这里,形成长长的瀑布与深潭。 最后水流会沿着一条地下河进入大海,沿路这座城市都种上了会在夜里散发着幽幽绿色光芒的小蘑菇。 在没有光的地下,它们就像是一盏盏引渡灵魂的灯,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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