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种热衷,更像是一种异常。 对医疗有着基础的理解,明白如何紧急救助措施,也明白哪里才是一击毙命的致命处。 如果这些都可以用森鸥外曾经是他的监护人解释的话。 ……对于国家历史、地理、文著、轻小说等,这种怪异的陌生又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既然用着这样旺盛的好学心,怎么会从现在才开始了解? 是好学心突发奇想——还是之前没有机会? 在看到了平行世界的庄司伦世跨越异世界导致世界崩塌的现实以后,太宰治总算理解了。 哪怕他阅读并学习了这个世界上五百多种文字,他都不可能理解庄司伦世的文字究竟是什么,试图从人种、国家入手,这本来就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从根本上上来说,完全不存在的。 因为庄司伦世的国家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他身上所遭受的诅咒恐怕也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产物。 他执着地希望解除身上的诅咒。 也许平行世界的庄司伦世发现了自己的能力是没有办法解除的,于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里面,寻求解决的方法。 “【诅咒】一个无法逃脱的根基。不管从哪里切入也无法绕开它的存在,它夺走了你说真话的权力,迫使你的大脑和语言中枢发生扭转,永远也没有办法说出真话。”太宰治这里停顿了一下,他哂笑道,“欸?其实我好久以前就觉得很奇怪了,这对你来说真的值得害怕吗?完全不碍事吧,明明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甚至还利用这个【诅咒】抓着和人玩猜猜乐、玩无限套娃。偶尔你还能够用一些文字艺术,轻而易举地说出自己想要表达的真意。可想而知诅咒对你来说并没有那么碍眼。” 它剥夺了庄司伦世的真实,使得他无法说出真话。 【我说的是真话啊。】 庄司伦世在喟叹。 我说的可是假话。 ——直译。 我说的是真话啊。 ——表面。 又或者说这句话本身就是谎言。 庄司伦世就像是站在了朦胧的雾里面,影影绰绰,时不时展现出了真身出来,平静地站在了人的面前,下一秒就转身投入了雾霾里面。 【诅咒】是否存在。 经过了诸多的论证,已经不需要再去质疑了。 “你在我的眼里面,从来都是一个不可相信的骗子。托你的福,我现在已经发非常了解骗子的味道了。你说过,诅咒不能说出真话,但为什么你能为了解除诅咒作出如此多的自我挣扎,展现出来的态度可不像是用自己本性说话一样轻松自在。” 太宰治的话语咄咄逼人,每一句话的出现,他都在缓慢地向前踏进一步,两个人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急速地缩短。 太宰治的面前,是一道深不可见的沟壑,沟壑的正下方,是无法看穿的深渊,雾气遍布。但只要他往前越过沟壑,他就能够看到沟壑的那一边,有广袤无尽、澄澈的大海。 庄司伦世站在了太宰治的对面,他扬唇一笑:“因为有些时候复杂的话语能够更好应对。” “骗子。” 太宰治说。 “基于这个结果,我追随想要的动机,就能猜到为什么你非要执着于解除诅咒。” 语言正在构筑一座无可看见的桥梁,它结实、稳打稳步,逐步使得太宰治轻松越过沟壑。 “【诅咒】与你的相性实在过于贴合了,但在这个时候你展露出来的态度,仿佛它触碰到了你的底线一样。仿佛就像是合谋者突如其来进行了反噬一样,你感到异常地不悦。” 眼前的谎言的编织者并非只有庄司伦世,太宰治剥开了眼前如同蛛丝般的谎言,盘旋在眼前的众多蛛丝,其实有着两个编织者。 “你被剥夺的真的仅仅只有真话吗?” 太宰治越过了桥梁,来到了沟壑的另外一边,仅仅只需要几步,他就能看到澄澈的大海。 他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是如此地轻快,仿佛胜利者一样高高在上,在上方居高临下地凝视庄司伦世。 但庄司伦世并未觉得丝毫反感,他打从心底地感到愉悦。 他全程几乎是专注地,一瞬不瞬地看向了他每一个一举一动。 布下的谜题被人逐个击破,缓慢掀开黑幕揭晓答案。 但是,太宰治是否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了,他此时此刻所有的推理过程全都是建立在两者亲密的交往中,才能够发现的证据。 庄司伦世的心底在轻微颤抖,酥酥麻麻的感觉正在钻进血管内,瘙痒的,甚至忍不住想要用手指挠,以此安抚身上的蠢蠢欲动。 但实际上,他的手仅仅只是轻微地动弹片刻。庄司伦世全身心都在按捺着心中的蠢蠢欲动,他目光凝视对方。 “这样的说法似乎太异于常人了?” 庄司伦世正在期待太宰治给出的下一个答案。 太宰治在一瞬间察觉到了自身似乎是被什么凶猛的野兽盯上了一样,虽然凶狠,却饱含期待,似乎正在等他投下食饵。 “但动机已经可以解释你的行为了不是吗?” 太宰治其实很早以前,无法确认庄司伦世的过去究竟是怎么样时,他曾经把目光放在了某人的身上。 庄司伦世甚至什么叫真假参半的谎言才是最能骗到人的。 于是太宰治的目光锁定在了【西索】的身上,传闻中谋害庄司伦世遭遇诅咒的罪魁祸首。 庄司伦世曾经如此清晰地描绘西索的面貌以及性格,就算是这个人并不存在,但绝对逃不出有原型的圈套内,否则庄司伦世不可能如此清晰地捏造一个人出来。 现在想想,西索这个人八成就是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物。 当时庄司伦世说出来时,大概也就存了这个世界不存在这个人,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证实的心思。 但当时的太宰治对此一无所知,他认为【西索】的身上存在于庄司伦世过去的痕迹。 比如说—— 风格。 太宰治拿出了一本小说。 是最近重新印刷的《食梦》,占据了封面的小部分的L&V告知了这还是亲笔签名版本的,当时庄司伦世仅仅只签了两千本。 两千分之一,现在正完好地放在了庄司伦世的面前。 在《食梦》的下方,还有一盒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庄司,你知道千面怪盗吗?有许许多多的影视作品里面,出现过类似的杀手、怪盗,但通常,他们易容的方法是利用人肉面具。易容、改名,这样的行为在间谍、杀手、怪盗之中可以说是非常常用的手段。而这样的角色,通常有一个结局,为了使人肉面具贴合骨骼,只好挖掉自己的脸,由于改了许多次名字,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到底是怎么样,甚至连自己的性格和本我都不记得了。” 太宰治语气平稳地说完这一段话,但这仅仅只是话题的开端。 “但你并非是那样的人,作家不需要隐姓埋名、也不需要易容,这对于作家来说只是徒增麻烦,倒不如说知名度对作者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答案正沉溺于下一句话,仅仅在等待太宰治将溺水的答案捞上来。 “【名字】廉价且普通,但这是肯定一切生物独立特殊性的根本。” 在一些神鬼怪志中,名字扮演的如同咒一般的存在,其重要性超乎任何一句灵咒。 人陷入昏迷的时候,唯有呼喊名字才能将人呼唤回来。 名字。 是锚点。 庄司伦世第一次在太宰治面前展露出来的破绽、仅此一次的破绽,就是在首次出任务时,写笔录是庄司伦世写下了L&V的字眼,手法好像是突兀地停止,思维忽然清晰告知他这是不正确的,当时的庄司伦世选择划掉了名字重新写下。 太宰治的手指正卡在了L&V的上方,他短暂的呼了一口气,同时将手中的书籍递给了庄司伦世,他目光复杂,一如先前,用尖锐的语言剥开了隐秘的谎言,展露出了真相。 “【诅咒】剥夺的不仅仅只有语言。” “还有你的名字吧?” “【庄司】。” L&V。 庄司伦世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借由森鸥外教导,包括他写字的风格,都不可控制地使得他的文字书写更加偏向医生的手法。 在太宰治递出书籍时,那正对向庄司伦世的角度的【L&V】此时此刻无限接近于一串文字。 随着太宰治的每一句话的吐出,有什么东西一点、又一点的粉碎。 枷锁被插入了钥匙。 “唔……”庄司伦世没有马上告知猜测的正确性,他目光看向了《食梦》下方的礼物盒:“这个是什么?” “送给你的礼物,本来应该是在两个月前给你的,但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庄司伦世拆开了礼物。 太宰治有一些不满地说:“倒是先告诉我正确答案对不对。” 庄司伦世向来我行我素,才不管太宰治究竟什么想法。 缎带被他扯开,礼物的分量很轻,大概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 他失去了语言功能,哪怕张开了嘴,庄司伦世也没有办法说出任何一个音节。 在那一瞬间,世界仿若进入了模糊,高度近视者正在做矫正手术,每一分、每一秒,随着时间的流逝,模糊的大量像素点组成的世界正在飞快重组,清晰的世界出现在他的面前。 钥匙插进了锁孔内,数不清的锁孔在那一瞬间瓦解,枷锁寥寥无几。 礼物盒里面躺着的是一张写了字的卡片。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就送你一个新的名字吧。”太宰治表情狡猾,“我先前也说过了既然你满嘴谎言,我就选择我喜欢的来听吧。” 实际上,太宰治找了不少的关于L与V发音的名字,但纵观全世界上下有如此之多的文字,起名方式和风格又有那么多个,光是组合就有上兆个,试图海底捞针根本就不可能的。太宰治索性就摆了,挑选一个他喜欢的发音赠送(强制安置)给庄司伦世。 ——【莱瓦汀】 庄司伦世几乎是哑口无言,他看着眼前的卡片。 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忍不住闷声笑了出来。 到底是狡猾、聪慧还是说巧合到哪种程度才会到这种地步。 “真过分……真过分啊。” “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名字。” 靛青色与橙黄色的火焰正在流动,它们的速度平缓且效率,星星形状的项链在这个时刻显得熠熠生辉。 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一手臂的差距。 狂风、灰烬、稿纸,纷乱的世界在此时此刻已经失去了任何的声响,庄司伦世的眼睛里面仅仅只有太宰治一个人,对方似乎仍然没有意识到了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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