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今天把神经绷得太紧,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松下来,明日见澄川同那个和诸伏君同姓氏且长相相似的男人握了握手,自我介绍道:我是明日见澄川,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他并没有描述他和诸伏景光之间的关系。 他觉得如果要介绍,以诸伏景光那样敏感的身份和危险的工作,那应该由诸伏景光自己来为他们进行介绍才最合适妥。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不问,甚至是不听,已经遵守至今,这个约定也不该轻易打破。 医疗仪器还在滴滴滴地响着,平白无故惹人心烦。 明日见澄川同那位叫做诸伏高明的先生并排站在一起,他们的动作很同步,都在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 “我很久没见他了,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种情况下。” 明日见澄川转过头,对方像是在同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他们并未对视,明日见澄川也仅是看到了一张神色沉静的侧脸。 从容不迫,冷静自持,看不出任何一丝破绽,明日见澄川不知道这种仿佛对待一切事情都能做到面不改色的特质是不是诸伏家的家庭成员都与生俱来的。 他什么都没说,安静地收回了视线。 明日见澄川不好奇那位初次谋面的诸伏高明先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现在只想知道,他们共同关心担忧着的那个人什么时候能够苏醒。 而这个问题,需要最专业的人才能回答。 “他会醒过来的。”明日见澄川最终只说了这一句话,像是在说给别人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说罢,明日见澄川把空间留给那对兄弟,悄然离去。 这里是公安的秘密管控区域,安室君让他来到这里都已经算是有些出格,他不想再添什么麻烦,并不做任何多余的事。 他在诸伏景光的病房附近找了个椅子坐下,望着天花板上有些刺眼的灯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在他身旁坐下,明日见澄川转头看过去,意识到那是刚刚见过一面的诸伏景光的兄长。 “你是他的朋友吗?” 明日见澄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对方并未追问,明日见澄川也不多说,他此刻有些疲惫,不太愿意开口。 半晌,他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于是解释道: “我只是觉得,由他自己来介绍才最准确。” 他们一起坐了一会儿,在两声简短的道别后,明日见澄川目送那个挺拔的背影离开。 他猜对方是去找安室君了,毕竟就像仿佛除了厨艺无所不能一样,安室君也仿佛无所不知,那位叫做诸伏高明的先生一定能在安室君那里得到想听的答案。 与诸伏景光结识至今,明日见澄川还从未想过要把一些事搞清楚,就像诸伏景光曾经对他说的那样—— “和我在一起的话,我一定会隐瞒你很多”。 明日见澄川想起他们真的决定要在一起时走进的那片樱花林,那时候樱花还没开,只有刚刚抽芽的枝桠,场景不够唯美,但是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明日见澄川并不在乎隐瞒,他一直都觉得喜欢一个人其实并不需要解那个人的一切,他喜欢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身份或者一段经历过往,所以他并不执着于探究诸伏景光的一切。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并不需要事无巨细地坦白,他当然也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更想了解一个人,但是他不会因为解到一个人的精彩过往而决定喜欢一个人。 崇拜,敬仰,尊敬跟喜欢是不一样的。 明日见澄川靠在椅子里,静静地等待。 一会儿还有一些事需要他处理。 * 安室透的伤没好,他留在医院,一方面是为了时刻关注好友的治疗进展,一方面也是管理官要求他留在这里进行治疗。 好友的那位兄长很聪明,早前就已经猜到了许多,既然当下对方已经主动找到自己进行询问,安室透也就坦诚讲述了一些事情。 但是当话题落在某个似乎同这一系列事无关的人身上时,他罕见地停顿了一会儿。 “明日见他……”安室透叹了口气: “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猜到了一点,但是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点而已。” 想起那个人,他又自言自语道: “也可能是,他是想听某天hiro亲口讲给他听吧……” “降谷先生,明日见君请来的专家到了,正在对他们进行检查,你要来看看吗?” “我马上过去!” 安室透暂时中止与好友兄长的交谈,前往会议室,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这里并非他的主场。 他知道明日见澄川其实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天真,明日见澄川表现出来的每一份奇怪的关注点都是在对真正的异常之处表达自己对此毫不在乎,但是此刻这种格外正经严肃的明日见澄川,让他恍然生出了一种那个年轻人仿佛一瞬间长大了的错觉。 几位从各国连夜请来的专家与原本的主治医生一同为那位特殊的病人进行检查,又回到会议室展开一系列激烈的讨论,一个又一个专业名词从门缝中跑出来,安室透难以理解那些词语的切实含义,只能从那些专家的语气中听出他们的严肃,从一个反驳到另一个反驳,这本就是一个寻找万全之策的过程。 “安室君。” 身旁传来熟悉的嗓音,安室透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还未开口,接下来响起的声音让他一愣。 “放心吧,他会没事的。” 安室透停顿了好一会儿,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减淡,半晌,他哑然失笑: “我没想到……” 他没有把那句话说完,但是身旁的那个人本就也不执着于要把那句话听完。 安室透猜到那句安慰的话一定会有人说,但是他没想到,那句话最终竟然是明日见澄川对他说的。 明明决定把明日见澄川带到这里时,他是做好了要不断对明日见澄川说那句话的准备的。 “会没事的。”安室透低声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一定要……” ——一定要醒过来。 这里还有人在等你。 * 明日见澄川和导师请了假,就算留在医院里他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可能回到实验室去写什么论文。 导师并没有问他缘由,爽快地给他批了一段假期。 期间,明日见澄川主动给兄长打了一通电话。 他动用关系闹出了那么大动静,他哥那边一定也得到了消息,没主动询问,无非是在等着他主动开口。 其实这种事情即使不解释也没什么,但是明日见澄川还是打了那通电话。 他不是为了解释来龙去脉或者汇报什么才打的电话,思来想去,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理由,或许是因为见到了诸伏景光的兄长,所以就也想听听自家兄长的声音。 他靠在墙边,一边打电话一边等待一场已经进行了四个小时的手术的结束。 “哥。” 明日见澄川沉默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说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和他类似: “会没事的。” 明日见澄川知道他的兄长比他聪明很多,他也知道其实他的兄长同诸伏景光曾经不止一次见过面,大概知晓关于诸伏景光的事也比他更多一些。 他不去了解的属于诸伏景光和苏格兰的背景,他的兄长或许已经调查了个大概,他不在意的东西他的兄长在意,所以他也能更加放心地去不加以顾及。 也正因为他的兄长虽然时常念叨他但是并未真正出手制止这段感情,他才更加能认定,如他所想,苏格兰师傅,诸伏君是一个正义的人。 “澄川,会好起来的。”电话那端的人又说。 明日见澄川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很疲惫,那种从身体到精神上的高度紧张已经持续了半个月。 他们谁都没有挂断电话,但是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走廊尽头传来一道模糊但难掩激动的声音: “手术……成功……” 明日见澄川下意识地一愣,像是瞬间失去的支撑点,身体中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放松,他明明是想立刻冲到手术室的门口的,但是实际上,他攥着手机,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墙边缓缓滑下。 “哥。” “你说。” 明日见澄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说什么,他靠在墙角,最终喃喃道: “你能去我家帮我喂下鱼吗……” * 从上一次见面再到诸伏景光苏醒,共历时三十三天。 明日见澄川过去也曾经和诸伏景光超过三十三天未见,却从未有过哪里是这样茫然。 来到医院的这半个月,过去一直对一切都抱有积极想法的明日见澄川开始真切地认识到,拥有一个坚守职责与使命的恋人究竟是怎样的体验——你永远无法知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无法笃定他最终还能否回到你身边。 诸伏景光转到普通病房后,明日见澄川坐在病床边时,经过长久的思考,他依稀对诸伏景光的信念和自己所要面临的东西有了新一层面的解。 手术结束后的第二天凌晨,诸伏景光终于恢复了意识。 明日见澄川立刻去将医生们请来,病房塞满了人,展开了新一轮的检查。 等医生们离开,明日见澄川和安室透才终于得以重新进入病房。 明日见澄川还没开口,反倒是安室透率先开了口,他语重心长道: “hiro,现在的局面可是很棘手啊。” 明日见澄川略带不满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金发青年,医生刚刚还说不要让病人思虑过多要让他安心静养,就算事情真的很紧急,也不至于一上来一点铺垫都没有就要直接开始讨论工作吧。 但是没办法,那两个人的确就是做这个工作的,明日见澄川识趣地准备离开,不出意外,接下来大概就是他不能听的内容了。 “你这段时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所以你不知道。”安室透抬手拦住正准备走开的年轻人,一本正经道: “明日见可是用钱硬生生把你从死神那里抢回来的。” 虽然嘴上这么调侃,但是想到那些天价账单,安室透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 ……很多零,非常多的零,让人怀疑是不是标错了小数点的零。 原本他们还考虑过要报销这笔费用,但是真看到那个数字后,全场的公安同僚们一同陷入了沉思。 “你去哪里?”安室透把还在状况外的某人拉回来,按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守了这么多天,他刚醒你就不要他了?” 诸伏景光: “?” 明日见澄川立刻回过神: “我要!我是看你们要聊工作所以回避一下而已!” “那你先别走,要说的事情和你有关。” 安室透转头正色道: “是这样的, hiro,我认真计算了一下,哪怕透支我们两个人下辈子的工资加在一起都还不起你这次的医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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