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面颊红红,闷声说:“不用你管,给我就是。” 杜季青换毛期刚过,自然存了一些碎毛,他拿出来给少年:“那去吧,这也算不得什么礼物。” 少年擦干净手,宝贝似的把装着白色毛发的木箱子抱在怀里,“好歹也是你的东西。” 自那天晚上稀里糊涂和丹枫亲过一回,杜季青就很少让自己醉过了,被镜流叫去喝酒,也少喝点保持清醒,被镜流嘲笑身体虚。 笑就笑吧,总好过菊花不保。 而杜季青就算是再谨慎,平日里也和应星、丹枫保持界限,还是因突如其来的发情期给打乱了节奏。他万万没想到身子会一夜之间发热得厉害,恨不得在地上打滚缓解,出了一晚上的冷汗,次日醒来跟在水里打捞上来的一样,尾巴也都湿透了。 而这只是暂时性的缓解,后面还会复发。 之前景元怎么说的来着,他先前发情得并不明显,因太过无欲无求而能够强压下去,也不会屡次复发。他就说呢,狐狸是动物,动物本就有发情期,半人半狐也不例外。 他不会真的要找人来泄火气吧?找男人肯定不行,他神志不清了就是被压的一方;女人?不太行,他对女人没感觉,而他身边的女性就只有两位,白珩是妹妹,镜流堪称修了无情道,比他更清心寡欲。 杜季青泡在冷水里许久,才觉得自己渐渐恢复了正常。 所谓的正常不过表象,杜季青很快发觉自己比以往还要精神敏锐,小小飞蛾在经过他不到三米内都被他察觉,衣料摩挲的瘙痒迟迟未退去,他掐了下手背,红痕在肌肤上留了足足半个小时。 “乱玉,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景元又来了。 杜季青装死不说话。 “我知道你在里面,别不吱声!你好久没出来了,总得吃点东西,就吃一点,好不好?”小景元变声期还没过,声音稍稍低沉,隔着房门都挠得耳蜗痒痒的。 在杜季青经历发情期间,他一直是大门不出,连讯息都很少回复别人,他觉得熬一熬就过去了,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景元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还是让他心头震颤不已。 他懒洋洋躺在玉床,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再被外边的人催促,才慢悠悠爬起来,打开了房门。 “乱……”已蜕变青年的景元身量已经足够优越了,常年坚持不松懈而历练出来的身躯矫健有力,本以为已经做好准备才过来的,谁知第一眼看到杜季青,心中岌岌可危的防线瞬间溃败。 披散着白发的狐人似无骨的蛇倚靠门框,正处于某种特殊时期,身上具备致命的吸引力,他雪白的皮肤泛着很好看的红润,白色的衣料完全遮不住,反而还大大方方袒露锁骨脖子一大片肌肤,仗着身高优势,绝美风景很好展现在景元眼底。狐人细长的眉眼天生挑起妩媚的弧度,含带浅浅笑意,再一看,似乎也没有在笑。 “东西给我,你可以走了。”杜季青不想招待来客,冷声说道。 景元却没有被他冷淡的反应打击到,还兴奋说:“不邀请我进屋子里坐坐吗?” 屋子里散发的全是狐人情动的媚香,代表着什么,杜季青心知肚明。 他拧了拧秀气的眉,还没把拒绝说出口,景元就低下头说:“我知道自己没什么朋友,刚刚拿了武学满分的成绩还无处诉说,就只好来找你了,如果你也不喜欢我,我走就是。” 他把油纸包裹的食物往杜季青怀里一塞,指尖不经意的互相摩擦引得杜季青身子一颤,又听见景元苦闷的声音诉说,心头很不是滋味,在回过神之后,自己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走……”二字落下,杜季青吐出心声,他强调说,“喝杯茶再走,以免说我待客不周。” 景元这次过来,可不单纯为了喝茶,主要是想看看杜季青的状态,他似乎没有留意自己如成熟硕果等待他人采摘一般,可口得让人垂涎欲滴,还自以为克制得故作长辈模样教导他。 景元分神想着:倘若自己的师父不是镜流,而是充满诱惑力的杜季青,要么他堕落得一辈子是个骁卫,要么就干掉元帅上位。 “怎么不吃?” 沉思着的景元恢复嘻嘻哈哈模样:“我来的时候吃过了,就看着你吃吧。” 特殊时期的杜季青吃不下什么东西,平日里只需要晒晒太阳、喝点花露足够了。而美味的食物摆放面前,他也不会浪费。 “乱玉。” “嗯?”杜季青感觉嘴唇被指腹擦过,景元还靠前盯着他的脸。 “你的嘴巴沾上东西了。” 好好的一只烤鸡腿掉落桌上,狐人怔怔看着他,随后狐狸尾巴倏然炸开,杜季青的面颊爆红,他语无伦次:“你你你、你刚才做了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你碰我了!” “你的嘴巴脏了,擦拭一下而已……”景元说话很没有底气,狐人似炸了毛一般驱逐他:“我分明可以自己擦的,你为什么要恶心我?出去!你给我出去!” 被踹了一脚,不疼,像猫挠一样,景元还故作伤心模样说:“真的是被恶心到了吗?我看你害羞得不行,以为你也喜欢跟我亲近。对不起乱玉,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好到几乎不分彼此,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讨厌我……” 青年低下头去,肩膀一阵阵抖动,杜季青疑心他是在装哭,捏起他的脸,他脸上都糊满了眼泪,眼眶通红,跟杜季青对视了三秒,叛逆似的扭过头。 他站起来,如下了好大的决心说:“你要是不乐意见到我,那我就走,绝对不会在你面前继续碍眼的。往后你想跟谁玩,发生了什么事也都不要找我,我很忙!” 小屁孩怎么还生气了呢? 杜季青哑口无言。 景元放了狠话,还真就不再过来了。杜季青熬过了特殊时期,终得机会出门透透气,天天喝露水吃蜂蜜也要腻死了,没有人间食物真受不了。 丹枫也有好久没来找他,白珩和应星也是,各自奔忙着,唯有他无所事事,像个街溜子。 “杜季青。” 一身交领白袍的持明龙尊就站在他身后,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第43章 丹枫人如美玉,丰神俊逸,长袍迎风舞动,站姿端庄笔直,隔着人海相望,仿佛跨越了沧海桑田。 “我还以为你出征去了。” “刚回来。” 二人对话的语气熟稔,走到一家茶坊坐下沏茶,旁边是来来往往运货载客的星槎,上次白珩载着应星出了车祸,记忆有些遥远了,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 丹枫凝视着友人,今日的杜季青跟以往并无不同,反而更神采奕奕,他偏就看出对方心不在焉,哪怕是自己在他面前,都能够出神到别的地方。 “景元有一个月没来找你了。” 杜季青微愣,他以为也就短短三天而已,一个月三十天还是挺漫长,怎么对时间的意识越发浅薄了呢?是长生种的意识影响,还是因为在梦境时间跨度大? 看着他又发呆了,丹枫咬紧语气:“季青,难道你真的对景元动心了吗?他不过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你们认识也没多久,可会想过后果?” 虽能明显感觉到回忆的轨迹偏航到无法回到正轨,杜季青觉得只要凭着本心走下去,也能够还原出以前的大事件,比如景元会当上将军、仙舟联盟抵制丰饶、最后到饮月之乱…… 丹枫继续说:“看来你还是没有及时收到消息,太卜司传来战报说:腾骁将军战死了。” 杜季青还没回过神又被震惊住:“谁死了?”他跟此人没有见过面,只在记忆梦境里交谈过一回,仍旧记得是他带自己去了绥园……死了?就这么死了? “你果然还是无法接受,但是反应也并不激烈。他死了,跟倏忽决一死战之后全尸都没有留下,准备继任将军的……是景元。” 杜季青眼中清晰倒映着丹枫哀伤的面庞,他哀伤将军的逝去,也哀伤心有所属的杜季青。 丹枫继续说:“将军一职任重道远,他会以仙舟罗浮为重任,舍下情情爱爱,专心统御罗浮云骑。” 杜季青的呼吸慢慢变得困难起来,他隐隐约约听到耳边传来某人低沉而嘶哑的声音,话语细碎难以凑成句子,那个男人许诺会跟他一直在一起,后来又说家国大义,容不得儿女私情就选择舍弃了他,最后直至战死沙场,他都没有回来安慰他一下。 那是什么,真正的记忆吗? 杜季青头疼欲裂,冷汗和泪水齐齐落下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不安,猛然起身,穿过了星槎航线往洞府飞去。临近门口,先是布下了结界,捂着心跳狂乱不止的心口,脚步跌跌撞撞,被石头绊倒在地。 他反而想到的是,景元履职几百年,也会落得殉职的下场,光是一个小小念头,喉咙惨遭扼住,呼吸仿佛被攫取。 “景元……”他不曾记得自己的声音如此沙哑。 “杜季青,打开结界!”丹枫的声音自外头传来,杜季青能感觉到他一脚踏入了阵法之中,迷乱在了竹林里。 脑袋还是阵阵发疼,杜季青传音让他回去,丹枫一味坚持,花费了些时间破开阵眼走出来,他面若冰霜,看到捂着胸口坐在石凳的狐人,神情也柔和许多。 杜季青仍在失神,冷汗从面颊落下,没入雪白的衣领之中,他咬紧下唇,薄薄的唇肉被磨破出血,红艳瞩目。他苍白的手扶着染血下巴,手腕上的镯子颜色也更深一些,丹枫记得那是应星送的,他一直都戴着,终日不离身。 丹枫暗下眸光,他抓住了杜季青细白的腕子一提,杜季青受力站起来,仍下意识想要挣脱对方。 “别哭,杜季青,别哭。” 谁哭了啊? 杜季青不承认自己的脆弱,感觉温暖的力量兜头浇下,洗涤去不少痛处,杜季青再抬起眼,丹枫拧紧了眉头,深沉的眸光如吸透了光线的黑洞,要将他吞噬殆尽。 又像是把痛苦都转移到他身上去了,否则怎么会让持明龙尊露出那样悲伤的神情? 杜季青看出了丹枫和丹恒的不同之处,他悄无声息退了一步,这小小的一步,更让丹枫悲痛,薄唇干涩翕动,问道:“你仍旧会选择他,是么?” 杜季青保持沉默。 “哪怕他会像腾骁一样冷落你,哪怕他把罗浮永远放在第一位!”他克制着汹涌的感情,苦苦压抑嘶哑的吼声,怒瞪的双目欲裂,“你仍旧会爱他。” 这已经不是疑问句了。 他对答案心知肚明。 剖开自己不愿意面对的血淋淋的真相,呼吸都灼痛起来,脑海中不断闪过跟狐人相遇相知的美好画面,丹枫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被人比了下去。 他给足了杜季青接纳他的时间,却不想他在某天被人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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