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道:“自两年前开始,土御门家便有了对外活动的迹象,不过刚开始他们有意隐藏,就连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没有察觉到分毫。直到最近,土御门家的动作越来越明显,甚至有了在网络上造势的趋势。” “他们在重新融入这个世界。” “这跟常立山有什么关系?”花开院龙二不解:“那位好像没有和土御门接触过吧?” 老人:“没有接触才是有问题。” 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木质扶手,神色隐藏在烛火找不到的阴影中。 “古籍记载,晴明公与那位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当初关系好到同吃同住,就连出行也是两人一起,几乎没有分开的时候。” “有这种关系在,土御门家想要出世,为何不去找那位?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在避嫌。” “还有滑头鬼这只存在了千年的妖怪,在四百年前才崭露头角;璎姬能保持人类的身份,却活到现今的原因,这里一定有着那位的手笔。” “晴明公有半妖的血统,都无法做到长生,加上上次用山神去试探,发现那位并不担心惹怒神明的后果……” “就算再厉害,这也不是一位阴阳师,能做到的程度啊……”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老人感到口中干涩,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滑头鬼、土御门、安倍晴明、永生者…… 为了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世道,不能再让妖怪恢复到平安时代那样昌盛了…… 这个世界的主宰,只能是人类。 “那几个人,可信么?” 花开院龙二仍然不赞同家主违抗祖训的决定:“不过是一群普通人,会是那位的对手?” 老人平静道:“就因为是普通人,才有调查出真相的可能。” 况且,虽然他们来这里调查时,伪装成了探险队员的模样,但自己还是发现了,这群人实际上是隶属于某个官方势力。 “偶尔运用一回所谓科学的手段,也许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就算是这帮人失败,惹怒了那位,花开院家也能与此事完全撇清关系。 谁能想到,一个阴阳师世家,会与官方合作呢?是吧? 现在这个社会,可没有阴阳寮这个机构。 花开院龙二不语,沉默片刻后,准备离开此处。 他的疑惑解开了,虽然结果不甚满意,但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对了,提醒柚罗一声,多注意下奴良组三代目的动向。” 在合上门的前一刻,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位要是有什么行动,滑头鬼不会毫不知情。” —— 封印之地。 土蜘蛛一出现,脱口而出的话中透露的信息量,足以让降谷零等人的大脑,直接宕机。 “喂喂……这玩笑开得可不好笑啊……” 自己刚刚没有听错?被封印了千年的土蜘蛛,为什么会认识凌?又为什么会说,安倍晴明没有在凌身边? 到底是什么情况?! 松田阵平暴躁地抓抓自己的卷毛,对萩原研二投去一个眼神。 [你知道么?] 萩原研二无奈地摇摇头。 [hagi也不知道呢。] 所以,不是土蜘蛛在说谎,扰乱他们的心神,就是凌那家伙,真的有事情在瞒着他们。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的幼驯染,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还有那只滑头鬼! 松田阵平怒视着奴良滑瓢。 看对方的样子,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与月野凌的两位幼驯染相比,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反而要更加冷静些。 他们已经被月野凌时不时爆出的,惊掉人下巴的秘密,习以为常了。 如果现在有人或者妖,蹦出来告诉他们,月野凌其实是天皇之子,他们也不会太过震惊。 因为是凌啊…… 奴良滑瓢好整以暇地抱臂在一旁看戏,预想到土蜘蛛接下来的遭遇,和月野凌所要面对四堂会审的局面,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滑头鬼幸灾乐祸地想,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哈哈哈哈哈!是安倍晴明背叛您了吗?我就说那只狐狸不安好心,接近殿下肯定是图谋不轨!” 好似无数人一同发出声音,混合着尖锐嘈杂的哭声,吵得人心烦不已。而声音的源头,土蜘蛛依旧在喋喋不休。 无视封印绳外的四人一妖,将头颅垂下凑到月野凌身前,面具下的眼睛发出不祥的红光。 “回到我们身边吧!凌殿下,只有您,才能带领我们……” “唰!” 头颅飞起,划过一条弧线,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咕噜噜”向前滚动了几下,最后卡在裂开的缝隙里。 浓稠污黑的血从脖颈的断面处喷涌而出,溅到封印绳上,蓦地冒起黑烟,散发出腥臭的气味。而离得最近的青年,却没有沾染上一星半点的血迹。 “你认错人了。” 直面土蜘蛛庞大的身躯,月野凌不见半分慌张之色。慢条斯理地将写着咒语的纸条揣进口袋,换了张符纸夹在指间。 虽然消灭土蜘蛛比封印要麻烦,但是对方想在幼驯染和好友面前掀自己马甲,还妄图挑拨自己与晴明的关系,那自己就只能选择处理掉它了。 讨厌的家伙。 灵力一转,手中的符纸瞬间发出金光,化为一把太刀,指向土蜘蛛眨眼间长出的新头颅。 “开始封印。” 众人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中央的月野凌。 现在他们哪还有心思,继续思考土蜘蛛话中的意思?凌没有出来,他们怎么可能开始封印! “啧!生气了啊……” 奴良滑瓢一挥手,把符纸精准地扔在石柱上,对四人扬声道:“各位老爷们,别想那么多,听凌的,把符纸贴上去!” 凌这一世的朋友,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谨慎了。 不过是一只土蜘蛛而已,只要有灵力在,再加上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也不会是凌的对手。 事态紧迫,为了不给凌添乱,萩原研二四人别无他法,只能顺着月野凌的意,把符纸贴在了面前的石柱上。 透明的,闪烁着波光的屏障以石柱和封印绳为界,向上空聚拢,宛如一张倒扣的碗,将中央的一人一妖罩在其中。随后,又消失不见。 但符纸上忽明忽暗的字符证明,封印已然成功。 虽然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但几人的身体依然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目光紧紧锁住月野凌的身影,时刻做好冲进去救人的准备。 大不了,就算自己永远留在里面,也要把凌给拉出来! 土蜘蛛完全不在意封印是否成功,那只是一个不让自己离开此处的结界。 就算刚开始被月野凌砍掉了一颗脑袋又如何?此时在他眼里,青年最终的决定比什么都重要。 鼻翼张开,仔细嗅了嗅,土蜘蛛认真回道:“没有认错,您的气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左手甩出一张符纸,在封印的内侧又加了一层隔音结界。月野凌外衣口袋鼓起,源源不断的小纸人从中爬出,扑向地上的头颅开始吞噬。而没有抢到前排的小纸人,则将没有五官的圆脑袋,转向土蜘蛛,安静地等待着。 青年握着符纸所化的太刀,灵力外放附在其上,琥珀色的眸子逐渐变浅,最后停留在毫无温度的金色。 泛着寒光的刀刃在月色下,仿佛增添了一丝凉意。 小纸人们就像摩西分海般,给月野凌让出了一条宽路。离土蜘蛛越近,青年嘴角挂着的笑意便愈加地深。 “认对了又如何?” 月野凌脑袋向右一歪,脖子一侧的皮肤下,流淌着血液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目光下移,扫过将此地团团围住,成百上千的小纸人,轻笑一声。 “看呐……我的小家伙们,都饿惨了呢~” 话音刚落,刀光乍现。 土蜘蛛的头颅再次飞起,而与之一同斩断的,还有支撑身体的八条腿。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小纸人们一哄而上,刹那间,被砍断的肢体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诸伏景光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但从小纸人空白的脸上,竟看出了渴望…… 渴望吞噬更多。 现实里猎物和猎食者的身份,竟与他们预想中的完全相反。 断裂的肢体重新恢复,可这一次,土蜘蛛一口气长出了十多个头颅。 再一再二不再三,他不打算继续站在原地,老实地让月野凌砍了。 “为什么……” 土蜘蛛扬起前肢,扫飞脚下一片纸人。他愤怒,内心中又感到分外的不解:“我是真心诚意地想要追随您,凌殿下。” 明明自己表示出了足够的善意,月野凌为什么还是要与他开战! 月野凌在飞扬的白色纸片中,预判到对方的躲避方向,精准地砍掉三颗头颅:“我也是真心诚意地想要消灭你,土蜘蛛先生……或是女士。” 因为它的话,让自己想起了曾经,并不愉快的记忆。 一群黏人的垃圾…… “您分明对人类没有归属感!分明同样厌恶这个世道!为什么要站在人类那一边?” 土蜘蛛十多个头颅一齐注视着月野凌,试图从青年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难道是安倍晴明承诺给您什么了?您不要相信安倍晴明!人类全部都不可信!” “太吵了。” 月野凌用符咒控制住土蜘蛛的身体,挥手间数个头颅掉落,在对方长出新的之前,又将其拦腰斩断。 刀光划破黑夜,照亮这一方天地。 妖怪的肢体不断被青年毫不留情地斩落,接着又被小纸人吞噬干净。月野凌面露不耐,再次甩出红色符纸,用来灼烧土蜘蛛的躯干。 太慢了…… 土蜘蛛是怨灵的集合体,在怨气没有消磨殆尽之前,身体就会无限再生,麻烦至极。 这就是消灭土蜘蛛,比封印对方还要棘手的原因。 真是太慢了…… 要让这只讨厌的妖怪,立刻、马上,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月野凌机械地挥动着手中的太刀,瞳孔微微放空,思绪被拉到了千年之前的某一天。 说什么对人类没有归属感…… 他已经在尽力地融入了啊…… —— 千年前,平安京。 身着狩衣的阴阳师独自坐在缘侧,轻抿一口茶水,欣赏着庭院中央开满樱花的古树。 听到长廊上传来的脚步声,淡笑着偏过头,对来人熟稔地打了声招呼:“你回来了,凌。” 青年不语,沉默地坐在了阴阳师身边。垂至腰间的长发,被一条绣着银色暗纹的丝带束住发尾,随着青年的动作,在身后小幅度地晃动。 阴阳师像是习惯了青年的寡言一般,将准备好的和菓子推到青年手边,道:“从阴阳寮回来时,发现了一家新开的和菓子店。凌,你尝尝看合不合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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