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柊月扫他一眼,低头看手柄,若无其事地说:“换个别的?” 夏油杰有点想笑。 像考砸了不知道怎么对家长开口一样。 “有话要跟我说吗?”他直接问了。 “……”源柊月放下手柄,“……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你怎么不选PLAN A?我也会处理好的。” 他嘀嘀咕咕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句委婉的关心绕了十八个弯,堪称曲折离奇,无比迂回地传达到夏油杰眼中。 夏油杰笑道:“觉得我伤心了吗?” 源柊月:“肯定有吧。你不就是那种物伤其类、悲天悯人、彻底疯狂的类型。” 夏油杰:“你在说什么……下午的事,又没闹出人命,而且不是已经很妥帖地处理好了吗?我倒也不会为这个郁闷很久。” “……哦。”源柊月点点头,拆开一包薯片,“那你会因此觉得……普通人不值得保护,你的原则似乎没有意义……之类的吗?” “说实话,当时,还有之前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有一点吧。” 夏油杰叹了口气,伸手探进他的薯片袋子里,“明明咒灵由于普通人的负面情绪而产生,为了祓除咒灵出生入死的却是咒术师,而被保护的普通人却要向咒术师身上施加迫害,但……” 但他依然认为和咒灵战斗、减少牺牲、保护弱者,是他的责任。 只是,也许,需要小小的转变一下观念……可他现在还没有找到更好的方向。 “原来如此。”源柊月说,“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夏油杰:“什么?” 源柊月:“这种矛盾,并非只存在于普通人和咒术师之间。你听说过中世纪的猎巫运动吗?教会为了维护自己的绝对统治权,给反对派冠以‘巫师’、‘女巫’之名,以此进行派系清洗。” “树立一个共同的敌人,是团结自己人最好的方式。就算菜菜子和美美子不是咒术师,也会被泼上新的污名,继续充当村里人发泄恶意的靶子,因为她们年幼弱小,失去靠山,利用和欺凌她们不需要任何成本。” “这样的事,在人类历史上一直存在,是一种优良传统,因为非常好用,所以顺利地延用至今。” “……” 夏油杰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他选择继续听下去。 “感同身受在普通人之间也是妄想,针不扎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疼。普通人不理解普通人,男人不理解女人,大人不理解孩子,同龄人之间也当然互不理解,性格、教育水平、人生经历、认知水平造成的巨大差异,是永远无法抹平的沟壑,客观的评价是妄想,感同身受是浮在嘴边安慰人的美梦。” “你遇到的那个孩子,哪怕不是咒术师,也迟早会被自己的父母用一种暴力的、不可理喻的长辈之爱拆解。” 夏油杰没办法反驳。 他叹口气:“是……” 就在这时,源柊月的语调突然提高,义正辞严,十分充满煽动性,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所以,杰,你要是想不开,我们一起去毁灭全人类吧!” 夏油杰:“……” 夏油杰:“???” “你在说什么?”他惊呆了,“话题为什么忽然跳转到这里?” 源柊月:“因为如果你继续坚持着正论原则,说不定会道心破碎,决定杀光全部普通人,建立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但那样的话,社会无法运转,咒术师也活不下去,既然如此,大家不如一起死掉算了。” “既然没办法让全部人满意,那就让所有人都不满意,嗯,就这样吧。” 夏油杰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了:“不我倒也没有……你怎么回事……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人……” 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我到底是糟糕成什么样,让你会对我有这种堪称恶魔的印象,入学以来,除了捉弄同学、和夜蛾老师顶嘴,应该也没做过很过分的事情?” 源柊月诚恳道:“可我觉得你会哎。” 夏油杰目瞪口呆:“小源法官,你是完全凭借你的感觉给人定生死的吗?” 源柊月:“是这样的。” 夏油杰:“那我如果走上这条犯罪道路,你又要怎么阻拦呢?” “呃……”源柊月忽然陷入沉默,下巴埋在手臂窝里,严肃道,“原则上来说,我应该成为你的敌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一定会帮你……” “……因为你实在太反人类了。”夏油杰忍不住真情实感担心了起来,“这种话嘴上说说可以,千万别认真想着执行啊。” 说到这里,他已经无暇思考白天村子的事了,满脑子都是小源万一真走上了毁灭世界之路该怎么办;与此同时,源柊月也正在思考着相同的事,杰万一心态崩了准备杀光普通人该怎么办…… 双方蓦然看向彼此,满脸都是‘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我很担心你’。 源柊月:“……” 夏油杰:“……” “……哈哈哈哈……” 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算了,好像也没必要想那么远。 夏油杰此时的头发算不长,平时束成丸子头缀在脑后,放下来时垂到锁骨下方,披着晾上一会,已经得差不多干了。 源柊月盯着他的发尾看了几秒,忽然提议:“我给你弄个新发型,怎么样?” 夏油杰狐疑:“你会么?” 源柊月摊手:“当然。发圈。” 夏油杰开始四处找发圈:“你不会给我扎脏辫吧,拒绝那个。” 源柊月:“放心好了,那个我不会,但有需要的话可以进修一下。” 在房间和浴室内翻找了几分钟,发圈很正常地在主人需要他的时候无影无踪。 而源柊月也跟着翻了翻口袋,找到了一条发绳。在精品店给两个小姑娘买小饰品的时候,顺带给津美纪带了漂亮的发卡和头箍,而这条发带被忘在他的口袋里。 “就用这个好了。”源柊月挥了挥发绳。 夏油杰一脸一言难尽:“你真的会吗?是想恶作剧吧……” “真的会!” 众所周知,扎头发对于男生来说,是一件略显困难的、有一定练习成本的事。 要把头发集合在一起,还要把每一处凸起抚平,常常是一处压下去了,另一处又翘起来,而发绳更是给这一工作增加不少难度,它不像发圈,随手绕两三圈就能固定住,而是需要一圈一圈的精密操作,期间要保持头发不散、最后梳起来的束发有形有状…… 夏油杰讶然地发现,源柊月居然真的很熟练,就像他自己曾经蓄过长发一样。 他开始好奇,对方会给他扎个什么造型出来。 底下的头发没碰……是半发么? 而就在发型快成型的时候,另一位不速之客闯了进来,未见其人,先见其声—— “杰!我那盘GTA的游戏带是不是在你……” 这人显然也没有敲门的好习惯,他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然后,看到眼前的画面时,直接愣住。 夏油杰盘腿坐在地上,而源柊月在他身后,单手拎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正在绕一根红色的发绳——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在给夏油杰梳发,耐心、仔细、熟练。 五条悟:“……” 五条悟愣了两秒,忽然冷笑:“哟?” 源柊月:“……” 夏油杰:“……” 总感觉这一幕发生过不止一次了。 五条悟打量着他们,咬牙切齿:“大半夜的……” 而在对方进一步开嘲讽之前,源柊月放下未扎完的头发,双手抱肩,装出一副冷眼审视他的样子,抢先一步反问:“大半夜的,你来杰的房间干什么?” 五条悟:“……”
第81章 (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忽如其来的倒打一耙, 让五条悟把准备好的说辞忘了。 下意识地回答道:“来拿GTA卡……” 源柊月:“辛苦你找了个这么贴切的借口。” 五条悟:“什么借口!我明明进来的时候就说了。” 源柊月:“我可没听见,杰,你听见了吗?” 两人同时看向他, 五条悟脸上写着‘你一定听见了赶紧帮老子作证’;源柊月很轻、很细微地眨了下眼,传递求助信号。 糟糕, 回答一定会得罪一方,这可不好选。 夏油杰捏了捏眉心, 诚恳道:“嗯……我好像没印象了。” 源柊月:“那就是他没说!” 五条悟:“哈?!我说的那么大声你能没印象?你和这个臭橘子又背着我干什么了?” 源柊月咄咄逼人:“我们能背着你干什么?想转移话题是吗?大半夜跑进杰的房间的目的你还没解释清楚, 真是好笑。” “都说了、是来拿GTA游戏带啊!”五条悟无能狂怒地坠入自证陷阱,恼怒之余不忘算账, “你们干的事,我都看到了!” 源柊月:“那你说说看,我们干什么了。” 五条悟:“你帮杰梳头。” 源柊月:“杰每天都要梳头。” 五条悟:“那让他自己梳啊!” 源柊月:“是我想拿他的头发练手。难道你有长头发让我梳吗?” 五条悟:“……” “你和硝子也趁我睡觉、往我的头发上别过丑发卡吧。”夏油杰翻旧账,“一口气别了好几个,我在外面走了一圈才发现, 还是别人提醒的,现在对小源就双重标准了吗?” 梳头和束发,再加上一个‘夜深’的关键词,如果发生在异性间, 不是一般的旖旎暧昧;但好巧不巧, 发生在两个男生之间, 两人还表现得如此坦荡, 如此理直气壮,显得某人像在故意找茬。 五条悟气短一截, 咕哝:“那能一样吗……” 夏油杰:“怎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他想。 五条悟很少有纠结不定、不上不下的时刻。 像站到一家珠宝店的橱窗外, 一颗璀璨夺目的钻石栖息在绒布上,镁光灯一打, 闪耀的火彩让路过的客人驻足观赏。 如果真是一颗明码标价的钻石,只消他多看几眼,家仆会立马凑过来询问他的意思,然后进门签单,一小时内,账单和包装精美的钻石由专人一起送到五条家,那条街上的游客以后再也没有欣赏它的机会。 但这不是钻石。 他在橱窗外,揣着一整兜的茫然,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敲门。 “好了,你别纠结了。”源柊月说,“我给你也梳一个,行了吧?” 五条悟:“我头发那么短,梳什么?” 源柊月:“你也知道你头发短?所以我只能找杰啊!总不能半夜打扰硝子吧?那也太没礼貌了。” 五条悟:“……?” 这人显然又在诡辩,但表面上有理有据,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辩驳的切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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