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夫让他们下去了的,田富啊,老夫想出去走走,晒晒那太阳。”田蚡说着,脸色依旧的苍白,只是今日却显得精神的多了。 “老爷,这,太医说了,您要多休养。”田福有些犹豫的劝道。 田蚡低低的笑了“田富你倒是衷心的很,老夫都躺了这么些日子了,今个觉得好多了,许久未见太阳,觉得整个人都快发霉了。”田富自年轻时便跟了自己,这么些年,若说自个最信任谁,便是这田富了,就连那刘安自己都处处留心了,对着那先帝刘启,自己更是处处小心谨慎,不让那人识得半分心事。 倒是那窦璎,斗了这么些年,有时候最大的对手,反而却是最了解自己的人,看来自己还是要先走一步了。 “老爷莫急,那奴才这就去准备。” …… 烟花三月,崔柳随风摇曳,藤萝慢慢的爬上了支架,越过了墙头,探出墙外的那半支杏色,三两只黄莺结伴落在了枝头低低的吟唱,偶有调皮的小娃儿扯了弹弓,吓了那些个黄鹂各自飞了去。 田蚡披了长袍,由田富扶着,慢慢的绕着花园走着,这自己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却是第一次好好的瞅瞅。 满园子的绿黄红瘦,奇珍异草,有些甚至是自己都叫不出名儿来的。循着石子小路走去,石头堆砌成的假山,还有那人工挖出来的湖。 田蚡微微的叹息,自己是真的很富有啊,怪不得连那刘彻都忌惮三分,摇了摇头。 “田蚡,你去请皇上到府里来,就说,老夫我想见见他这个外甥了。” …… 刘彻早就晓得那田蚡病了,只是抽不出空来看望,一直被那淮南王密谋的事情绊着,还有太后那也别扭着,更多的是跟那张骞商量着丝绸之路的事情。 田相爷府里传了话来的时候,自个正跟卫青商量着朔方边境的事情。 “皇上,田相爷府里来了人了,望陛下去见一见。”春陀传了话,毕竟是那人的亲舅舅。 刘彻皱着眉头,敲了敲桌面“不见,朕忙的很。” “陛下,您还是去见见吧,田大人已经卧床数月,毕竟是您的亲舅舅,还是去探望探望的妥。”卫青劝道,他跟春陀是一样的想法,毕竟是那人的亲舅舅,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至少能见上最后一面。
第78章 回光返照 刘彻扔了手中的卵石,指了指卫青“你啊,就是一副好心肠。” 田蚡的精神状态明显的好了许多,令人搬了椅子便躺在那阳光之下,盖了件薄薄的绒毛毯子,眯着眼睛,悠闲的哼了曲子。远远的便听到了那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的走了来。 “舅舅倒是悠闲啊。”这哪像是卧床数月的病人啊。 许是晒了太阳的原因,本苍白的脸色竟微微的泛了些红。听到刘彻的声音,抬起了眼眸,看着逆光中的那人,阳光从那人的身后洒开,耀眼的如渡了层华光。 “你来啦。”田蚡的心情似乎也不错,那人许久未叫自己舅舅了呢。 刘彻渡不到那人的身边,随即便有人搬了椅子过来,刘彻一撩袍子便坐了下去,看着那似乎很是悠闲的田蚡,那人急急的换自己来,难不成不是病危了?呵,看着样子,精神似乎不错。 田富为刘彻添了杯热茶,刘彻端起瓷杯,嗅着那茶香袅袅,祁门红茶?轻轻的珉了口,味甘而不涩,顺滑醇香,竟比宫里的查还好上几分。不禁有些微微的恼怒,这田蚡倒是会享受,就连一杯茶都比朕的好上三分。莫不是故意寻了自己来炫耀的? 田蚡似乎看出了那人的心思,低低的笑了“田富,东西拿来。” 刘彻疑惑的看着那人,到要看看那人搞些什么花样。 不一会儿那田富便捧了三本厚厚的牛皮草书呈了上来。田蚡指了指刘彻“直接给皇上吧。” 刘彻疑惑的看着田蚡,田福犹豫的愣了一会,还是将东西捧到了刘彻的面前,刘彻疑惑的接过了那三本厚厚的书铂。随手翻了翻,只一眼便让他凝了目,皱着眉头,快速的又翻了几页,竟是那人一笔笔的账目,详细的记录着那人的全部财产。越看越是气氛,就这厚厚的三本,竟快赶上了国库的三分之一,早就晓得田蚡非常的富有,却未想到,竟是肥的流油啊。 气氛的将三本账目扔在了一边的矮几之上。“哼,舅舅你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拿给朕看,是想让朕如何办了你?”刘彻很是气恼,难不成这人就仗着太后就这般肆无忌惮,如此嚣张么,办不成就不怕朕真的办了他么? 田蚡被风一吹,低低的“咳咳”了两声,缓缓的摇了摇头说“皇上,莫急,臣也不用您费那心思来办了臣了,或许,过不了多久,老夫就要去见先帝了。” 刘彻心中一跳,珉了唇,却听那人又说道“彻儿啊,舅舅老了,这三本,不是用来故意刺激你,而是舅舅送给你最后的礼物。” 刘彻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田蚡,那人风光了一世,一辈子攒了的宝贝,就这样送给了朕? “舅舅?”刘彻疑惑,那人唤了自己彻儿,多少年前,那人也是这般的唤着自己的,只是自从父皇死后,自己登基做了皇上之后,那人却是慢慢的变了。变得贪婪、跋扈,更多的是不知满足。甚者还派了郭解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之事。 田蚡摇了摇头,“不,不是送给你,是送给我大汉的子民。彻儿啊,治江山不是光靠打仗,打江山容易,守江山可难啊,舅舅活了这么些年。也够了,对这江山社稷没有什么贡献,甚者还做了许多荒唐的事。这数月来,却是想了不少。” 刘彻点了点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田蚡精气神似乎好了不少,竟拉着刘彻断断续续的说了许多。 刘彻见那人乏了,才扯了那人的手,说道“舅舅,你且好生休养,不会有事的,需要什么药,便让人进宫去取。” “恩,老夫也乏了,你回吧。”田蚡躺在摇椅之上,只觉得手脚早已冰冷了,下肢似乎已经没了知觉。 刘彻拿着那三本厚厚的账簿便远远的走了,只留下那田蚡痴了般盯着那人的背影出了神,浑浊的双眸竟隐隐的含了泪。 …… 长乐宫中。 巴掌大的八宝玲珑香炉袅袅的散发着阵阵香气,熏的人昏昏欲睡。 王姪单手支着额头,斜躺在软榻之上,宫娥垂捏着王姪的玉腿。 忽觉口干,便端了青花瓷杯,却突然觉得一阵恍惚,一个闪神,竟将那杯子连水带杯的打翻了去。 “咣当”一声脆响。 王姪只感觉到心头一颤,竟隐隐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后,太后,您没事吧。”宫娥吓的立马跪在了那人的脚边,收拾着残片,王姪的衣袍上也洒了一片茶渍。 恍惚的摆了摆手“无事,你收拾了便下去吧,哀家乏了,想小睡一会。” “诺。” 王姪倒了下去,拉过薄薄的棉被盖在身上,迷迷糊糊中竟入了梦。 浓厚的阴霾笼罩着,只觉得周围白茫茫的一片,王姪一惊,自己怎会在这?走啊走啊,慢慢的,太阳出来了,阴霾渐渐的散了去,四周才开始慢慢的出现了些变化。 远远的便见两个少年儿郎,牵着骏马,漫步走在河边,一路竟嬉笑有声。远远的看着,竟是眼熟的很。 只一转眼,自己竟近的那两人的跟前,只是那两人似乎未看见自己一般,依旧说笑着,时而高谈论阔着,时而指点江山,时而诗词歌赋,时而谈经论道,好不悠闲。 离得近了,再一看,那不正是自己唯一的弟弟田蚡还有那远离了长安的淮南王刘安吗? 王姪慌了神,这个田蚡,怎又跟这人混到了一处去。只见那两人却已跨上了高马,马鞭一挥,只听那马儿长嘶了一声,撒开了蹄子便飞奔了出去。 王姪张口便欲唤道,谁知那两人却是越跑越快,离得自己也是越来越远。 缓了神的王姪这才沉下了心思,自己,得是多久未见了田蚡如此开心的笑过了,差点忘了,那人年轻时也是有过自己的包袱和理想的,怎会,突然变得如此的嚣张跋扈,贪心不足了呢?难道真是权势作怪? 忽然场景一变,竟是在那刘彻的太和殿,垂头一看,自己竟是着着年轻时的素雅宫袍,那时候的自己不过只是个美人,说有一两件起眼的袍子就算是不错的了。 只是此刻那大殿之中没有任何一人,似乎是被特意支了去。点点烛火微微的照亮着宫殿,忽明忽暗之间,竟带了三分暖意。 低低的喘息声从内殿传了来,王姪一惊,莫不是刺客?循着声音便悄悄的靠了去。 只见那本该是刘彻批阅奏折的地方,端端坐着的竟是先帝刘启。王姪先是一惊,随后竟是惊喜万分,“皇上~~”幽幽的唤了声便靠了上去。 那人抬手,抖了抖八字胡字低低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朱砂笔,“你来啦。”王姪一愣,看着刘启满是柔情的双眸透过自己看向了她的身后。难道,那人也是看不见自己的? 顺着刘启的视线向后看去,那远远的走来的,竟是自己年少时的弟弟田蚡,一袭清风素袍,墨黑的长发高高的挽着,只用了一支白玉的簪子固定了住,两颊垂落了些许,随着步伐微微的飘动,腰间的白玉腰带,还是自己亲手帮那人缝了的呢。 那人缓缓的走了过来,竟似带着三分仙气,七分灵气,此时,该是自己刚入宫不过两年的时候吧。 刘启怎会这么晚了还召见他?王姪心中不禁升起一抹异样的情绪,却是强压了下去,都过去这么些什么,只不过是梦一场罢了。 不知为何,此时的她竟是清醒着的,竟连自己是在做梦都能确确实实的晓得。 “陛下。”田蚡对着那人盈盈一拜,刘启立马亲自起身扶了那人,宽厚的大掌包着那人的,竟是说不出的意味。 田蚡一愣,便想抽回自己的手,谁知反而被刘启抓的更紧了。田蚡皱眉,低低的唤了声“陛下?” 王姪能清楚的看到刘启的胸膛微微的起伏了一下,竟是不找痕迹的做了一个深呼吸,难道,刘启竟有那般的紧张么?竟要靠此来缓解? 只一瞬间,刘启双手微微的一使劲,便将田蚡扯到了怀中,那人一愣,错愕的望着王姪站着的方向,王姪差点便叫了出来,一时间竟以为那人是看到自己了的。 惊讶的捂着唇,一丝冰冷顺着脸颊滑落。忍无可忍的跑了出去,她无法出声,就算有办法,她也必须要装作不知道不是么。 一拉宫门,外面是黑漆漆的一片,王姪头都不回的冲了出去,只是不停的跑着,寒风刮着脸颊,生生的疼着。 忽然听到争吵的声音,似乎自己离得越来越近了,不禁放慢了脚步,桃树下田蚡依旧是那袭清风素袍,只是头发挽的却是更精致、整齐了些。另一人背对着王姪,但只是看着背影,便知道应不是先帝刘启。
154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