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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暂且不说，长江以南沿海一带的百越之地得天独厚，物产丰富，若是能收入大秦，大有裨益。 因此，嬴政派屠睢率领五十多万大军，分五路南下攻击，一路攻取东瓯和闽越（浙江、福建），两路攻南粤（广东），其余两路攻西瓯（广西）。 今早嬴政收到屠睢战报，称东瓯部族已经胜利在望。 远征百越的第一站漂亮开始，就越发显得北抗匈奴的艰难。 思及，嬴政向李斯安排唐慈后续任职，“待造纸术处理完毕后，便任唐慈为考工丞，辅佐考工室各项事宜。” 李斯不出所料：“诺。” 不知是想到什么，李斯看着嬴政欲言又止。 嬴政提笔的动作一顿，抬眼回看，“丞相有事直说便是。” “诺。” 李斯拱手行礼，轻吸一口气，做好准备后，再次行礼，谨慎措辞。 “臣知陛下爱才心切，但诸位客卿住在宫内属实不妥，外界众说纷纭，已有流言……” 李斯犹犹豫豫，嬴政难得见对方这样的做派，眉毛微挑，命令道：“直言。” 李斯委婉：“……流言赞扬陛下经久不衰。”男女不忌。 秒懂的嬴政：……
第15章 凡言诽谤者，谓实无此事而虚加诬之也。 ——诽谤者的犯罪主体故意虚构不存在的事实，对他人进行污蔑，造成名誉或者人格上的损害。 先秦时期，诽谤罪应处以死罪，但大秦统一后，嬴政为了加强政权，控制六国新秦之人，将秦律修订为：凡诽谤者帝王者，施以族刑。 用更强的刑罚，来压制暗处企图推翻大秦政治的六国势力，虽然暗处依然涌动，但是至少对方不敢大张旗鼓地放到明面上来指出大秦中央的错处。 想到不安分的六国余孽，嬴政眼底流转过一抹暗芒，转瞬又没入深邃的眼底。 大秦律令新订，为了以示帝王威严，嬴政理应依法处置对方，可是嬴政早上收到纪子昂的消息，却心头一动，想尝试一番另外的可能。 帝王久久未表态，李斯不禁思维发散。 他深知秦始皇利益至上，其次则最在乎自己的名声，但凡有诽谤帝王名声着，皆杀之。 但如今，位于首位的帝王面色平静，李斯想象中的震怒并未出现，那双狭长的鹰眼，似乎透过现在，在眺望遥远的未来。 嬴政喜怒难辨，但李斯总会根据对方以往的态度推测陛下的心情，可此时，李斯却有些分辨不出来了。 似乎在称“秦始皇”后，陛下有了很大的变化，变得有些陌生，但却更像是如同陛下在泰山所念的誓词一般：——“承天命而生，继伟大而立。所行之处，皆为天下苍生”。 超然物外，凌驾一切之上，宛若天神，让人琢磨不透的同时，又为这份玄妙莫测敬畏震颤。 陛下变成了……真正的天子。 随着如火焰般的余霞爬上天际，殿内的光线渐渐昏暗起来。 内侍行礼上前掌灯，烛火滋滋燃烧，嬴政棱角分明的面容越发昏暗不明，李斯久违地心惊肉跳，朝向秦始皇的头颅不经意间缓缓垂落，以示臣服。 半响，上方淡漠低哑的声音响起，却让李斯的心再次提起。 “丞相说得对，天台山的诸位久居宫中，委实不妥。” 嬴政跳开诽谤之人的话题，面色淡然，仿佛李斯从未说过一般。 李斯愕然，但与嬴政对上视线后，忙不迭拱手道：“回陛下，臣以为，现今稷下学宫已不复存在，众多学者及旧国贤才依然流落四方……” 李斯一顿，原先胸有成竹的措辞，竟一时泛起犹豫，但上方帝王的视线灼灼，李斯硬着头皮道： “不如将文信学宫从商旅手中收回国用，重新启用，召集天下贤才入住。天台山的诸位客卿本就同属一派，邀其入住同宫再好不过。” 文信学宫由文信侯吕不韦联合民商一齐建成，集天下名士于此，共同编制《吕氏春秋》，在文信侯逝去后，便在商旅手中四处流转。 陛下胸怀广阔，自己为国提出此法，陛下必然不会责怪，但陛下现今气势非常人可比。 伴君如伴虎，摸不准嬴政心思，李斯心跳如鼓。 看出李斯的忐忑，嬴政瞬间明白缘由，无非是顾忌自己与文信侯之间的陈年往事。 “善。”嬴政颔首，“朕记得，文信学宫依兰池而建，山水相依，景色极好，就依丞相所言。” 李斯长舒一口气，恭敬地拱手行礼。 “诺。” 李斯动作很快，在禀报嬴政之前，就已经联系好商旅，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如今嬴政点头，文信学宫便在一夜之间焕然一新，更名为大秦学宫，暂归右丞相府管辖。 一直居住在咸阳驿馆的诸位学子的投名状纷至沓来，李斯和冯去疾亲自操持，安排简单的考校，逐一勘察了每人的所学流派。 优秀之人举为博士，每位博士俸禄200石，同爵不更，设置两进院落，其余设为学士。 而天台山作为特例，由陛下亲自选举，初设都为博士，而后以政功论爵。 现今被召唤的大学生：林月华作为预言家，没有明显的政绩，直任博士；纪子昂则因为大秦没有设置合适的官位，暂任博士；唐慈则任考公丞。 嬴政派人将文信学宫最大、最安静的院落打扫规整，让三位大学生住进去，以此作为大学生们的落脚点。 秦始皇诏书一同下发，三人一朝实习转正，有了编制不说，还住进了单位宿舍。 三人兴奋不已，纪子昂最为高兴，甩着马尾跑遍了单位宿舍的每一个角落。 学子求学时，每入住一个苑落，便会为其命名，有的深富鸿鹄之志，有的淡名薄利，有的则端庄典雅。 为苑落取名，堪称学子间的入住仪式。 因此，在收到纪子昂询问取名的忌讳的消息时，嬴政不以为然地让对方“随意”。 但嬴政万万没想到，只是简单地取个名字而已，第二天嬴政的案几上就摆着一份文书。 ——一份“关于天台山学派的苑落名称大不敬”的参本。 嬴政：？
第16章 兰池是嬴政早年引水所建，位于咸阳宫东部，作为宫殿官署区与郭区之间一道重要的分隔线。 池边柳条相依，池水碧波荡漾，内通外直的白荷池中绽放，偶有鲤鱼跃池而出，荷叶精准地接住破溅而出的水珠，顿时银光盈盈。 嬴政先前在兰池北侧建造了一座“兰池宫”，闲时前往居住，但因政繁忙，嬴政已经很久没有来到兰池了。 拂面而来的微风带着淡雅的荷花香，虽然是因为参本至此，但嬴政还是久未地感到放松，不禁微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嬴政此次前来，轻简出行，只带着赵高、那位参本的谏官，及一位内侍。 三人见嬴政站在池边称眺望状，都有眼力见地安静待在后方，等嬴政挪步后，乖觉跟在身后。 嬴政眺望远方，笑道：“兰池风光宜人，夏日炎炎，殿中虽然清凉，但难得出来走走也好。” 赵高也笑道：“陛下说的是，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 “陛下圣明！”王侍中忙不迭附和。 王侍中努力扬起自己最为得体的微笑，但尖长的面容，配上同样尖锐的声音，平添多出几分精明。 没想到陛下日理万机，自己只是参了那几位新任博士，陛下便让自己随行勘验，至今还有些惶恐，本就消瘦的身形在微风下，显得尤为单薄。 大秦学宫不是皇室宫殿，但又属于国有宫殿，并不属于郎中令的管辖范围，李斯甚深知该学府的重要性，所以派了一名能干的侍中前来管理大秦学宫。 王侍中虽然长相尖嘴猴腮，但在人情世故方面尤为优秀，学府人员众多，最是需要一位处事圆滑的学宫管事。 嬴政见过对方几次，对对方印象尚可，见对方有些紧张，出声道：“学府新立，想来侍中废了不少心力，当做普通出游便可。” 嬴政的话非但没有宽慰到对方，对方反而更加激动了些，连连称是。 嬴政略微点头，便不再管对方。 王侍中激动地轻咬嘴唇，有生之年居然能听到陛下喊他爱卿！他何德何能？！他今生死而无憾了！ 王侍中目光炙热，嬴政淡然处之。 但在一旁的赵高轻轻一笑，扫了一眼王侍中，示意对方收敛一点，王侍中才立马压下兴奋，亦步亦趋地跟着嬴政，每到一处，便和嬴政解释宫殿的名称和作用。 学宫被李斯大致划分为三个区域： 一为明法馆，陈列大秦迄今为止所有名列的律法，以供学子研习； 二为论学区，往下细分论言、做赋、等各座宫殿及书屋，以供学子共勉修学； 三为院落区，按照不同学派划分宫殿，按照学子所取之名登记成册，方便管理。 而王侍中就是在前往天台山学派登记的路上，被三人的苑名气得半死。 为了脸面憋着一口气跑回自家院落，不管对方是否是陛下重用的大臣，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卷参本上奏陛下，狠狠参了三人一笔。 现今和陛下一路说笑到达目的地，王侍中的喜悦被沉重代替，甚至怨怼挂脸，但还是在陛下询问的眼神中，犹豫半响，吞吞吐吐道。 “陛下，三位大人所题之名实在是……” 腹中一长串的贬义词，但王侍中觉得，英明神武的陛下不该当面承受如此的炮轰，还是默默咽下了满腹的文采，吐出几个字：“……难登大雅之堂。” 嬴政微微挑眉，他粗略扫了对方的参本，极其愤懑，如今倒是收敛得只剩一个词了。 “无妨。” “六位帝皇丸”这个名字，虽然放肆了点，但哪里算难登大雅之堂？ 念起来莫名上口，改改“帝皇丸”这几个字，至少还剩两个字勉强能用。 当嬴政穿过袅袅柳林，眼前豁然开朗的同时，看到上方宫殿的大字，猝不及防地，脑子也轰然开朗了。 只见宏伟巍峨的宫殿下方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题字，龙飞凤舞地写着【大秦人才苑】、【秦秦草原扛把子】诸如此类不知所云的文字。 清秀的少年蹲坐在一旁，瘫着脸行云流水地画出几个大字——【叱诧风云:精神小伙鉴赏苑】 “啊哈~！完美！”活泼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嬴政视线往上移，便见温婉的女子扶着木梯，而俊朗的公子则站立上方，双手叉腰，看着牌匾上的字，时不时点头满意称赞。 嬴政一看牌匾——【各霸一方】。 先抑后扬，嬴政心想这个名字尚可，目光一转，便看见挂在门前左右的“桃符”：左为【聚是一坨屎】，右为【散是漫天稀】。 平仄相对，韵脚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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