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福永和一年级的别乱跑,都记得跟上!” 挨个捉完小鸡仔,夜久卫辅回头张望一眼,成功找到落后一步、正与竹早静弥、鸣宫凑并肩走着的黑尾铁朗。 他无奈催促道,“黑尾——你也稍微看着点!” “好好——”鸡冠头扬声应声,但动作却依旧很敷衍。 视线从漫天飘落的樱花花瓣扫过,慢慢划下、停留在广阔无垠的弓道场内。 他不由得发出感慨,“……不得不说,场地真是大呢、看起来和排球完全是另一种感觉啊。” 闻言,竹早静弥轻轻弯了弯眼,“哈哈,习惯之后就会好转许多,第一次见到弓道场的时候,我和凑也是十分惊叹。” 黑尾铁朗点点头,视线再度投向场中。 这片弓道场并不是偶尔目睹过的音驹校内弓道馆那般的封闭场馆,它整体呈半开放状,天顶就是山中夜空。 而旁侧贴心留下了扶手间隔的观众看台,射箭区与悬挂靶子的安土被莹亮月光一照、清晰映入眼底。 或许是有神社依靠的缘故,这片弓道场修建得尤为大气,无端透着点神性肃穆。 夜色中的草坪静谧无声,随夜风微微摇曳,树影参差。 一阵风来,绽放的樱树便洒落轻软的花瓣、拂过面颊身侧。 情不自禁的、众人波动的情绪也得到安抚般,渐渐归于平缓安静。 “话说起来,场狩去哪里了?” 慢一拍从眼前之景抽神的灰羽列夫余光一动,就发现少了个人,他挠了挠头疑惑道。 “场狩吗,他现在去挑选待会会用到的弓了。” 陌生的男声从背后响起,灰羽列夫一惊,猛地回头,脖颈旁侧垂着一缕辫子的男人不知何时立在他身后,正抱臂同样与他们看向场内。 投下的身影高瘦挑立,他穿着上衣下袴,发色偏向墨蓝。 几缕碎发垂在脸侧、随风轻轻浮动,注意到其他人向他望来的视线,他微微笑了下。 “小雅哥!” “雅贵哥。” 竹早静弥与鸣宫凑的声音接连响起。 “你们好,我是泷川雅贵,也是这处神社的神官,欢迎你们过来玩。”墨发男人语气温和打了个招呼。 “啊、那个,是、是的!” 面对唯一也陌生的成年人,音驹众人不约而同有些紧张。 “放轻松些,你们也是场狩的朋友吧,如果不是凑与静弥说场狩回来了,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泷川雅贵开了个玩笑,安抚道, “你们也和场狩一样叫我小雅哥就好,年龄什么的并没有什么,不需要用敬语。” “那个、您也是……” 泷川雅贵语气温和解答,“我的话……勉强算是场狩的弓道老师之类?” “哈哈,这么说总感觉有点占他便宜了呢,估计被他知道的话又会吐槽了吧。” 很快,在鸣宫凑的介绍下,众人大概知晓泷川雅贵正是在猫又场狩国小时将他引入弓道一途中的关键人物。 手指点在环起的手臂上,墨发男人轻缓开口,“听凑说,你们是第一次来看场狩射箭吧?” 音驹众人不明所以,依次点了点头。 泷川雅贵微微弯了下眼,声音醇厚低低,“那么……就要小心了。” “场狩的弦音……可是让每一个见证过的人都无比惊叹的。” ……惊叹? 音驹众人面面相觑。 听起来、好像已经到了一种超乎想象的厉害程度了呢。 “……” “……出来了。” 旁侧,视线始终未动、双手插兜的孤爪研磨轻声开口。 众人一愣,纷纷顺着孤爪研磨的视线看向射手区域。 不知何时,木质地板的休息区上已经出现一道静谧人影。 看清的一瞬,一点低低压在喉间的惊呼微妙溢出。 气息浮动,众人几乎陷入一点奇怪的目眩神迷。 与他们来时不同,此刻单独现于预备区域的黑发少年已不再是球场上那副力竭狼狈的乱糟糟模样了。 上衣下袴,月白上衣被深墨下袴牢牢束紧,腰侧拉板被腰带系带反扣掐入腰后,层叠覆带明明该更加厚重却莫名勾勒出少年清瘦腰线。 他平静跪坐在那里,无声无息、但任何人都无法将视线从他的身上挪转开来。 “那是射法八节的前序,拖行与跪下,应该算是正式开始前的预备动作。”泷川雅贵低醇轻缓的声音响起, “……马上就要开始了。” 月满中庭,轻盈泼洒下的月光毫不吝啬披集黑发少年满身,为他镀上层莹亮的银光。 颀长眼睫微颤,如一抹黑羽,被谁的手拨动了下,于是他缓缓睁开眼。 脑海深处,一双深黑的、幽邃的眼瞳如水中照月、镜中浮花,就这么无声无息与观众看台上的众人对上视线。 众人兀然皮肉一紧,周身莫名打了个寒颤。 但那双眼并未直接与谁对视,平静扫过,流水般拂过死物般,不带任何浮现的情绪。 如来时无声无息般、同样无声无息流走。 他轻微颔了下首,表情泠泠淡淡,抬起脸缓缓侧去,线条隽永的侧颊于月光映照下更加攥人。 “……刚刚、怎么突然就鸡皮疙瘩…” “那个、我也是……” 小小声的嘀咕很快响起,又像是掉入湖中的石头,激起点涟漪后就逐渐散去。 难以自控的、他们不约而同放轻呼吸,生怕影响到缓缓起身的黑发少年。 手垂于腰侧、与拉板等高,黑发少年站稳身形后迈出第一步,开始足踏。 于是他整道身躯彻底展露于人前,左手持一人半高的长弓,右手套着弽。 携着轻盈花香的夜风拂过他的侧颊发梢,荡起脸颊因刚沐浴完发尾还有些潮湿的深黑发丝。 展开两足,站立正确站姿,戴在胸前的护胸横跨大半,胴造调整体态,迎着皎洁月光,他开始弓构。 打起时长弓被高高举起,手臂道服微垂一角,露出内里紧贴着莹白肌肤的黑色打底。 孤爪研磨的视线轻微扫过,不着痕迹点了下插在口袋内的手指。 正中庭的黑发少年面色沉淡、无波无澜,右手扣弦、左手握弓,沉而静的幽深黑瞳一动不动望向安土之上的靶子。 备弓、引分,向后延去的手臂曲起稳固的三角形,肘部稳稳悬定、无丝毫颤抖。 推力大拉、众人眼前,长弓弓弦被套弽的细长指节沉默稳定得向后拉至三分之一。 直渐拉满,开始会神。 一套动作顺畅衔接、无比丝滑、更无任何卡顿,丝毫没有黑发少年口中所说的‘万一手生如何如何’。 本该有人在此刻吐槽,或是说些什么,但是没有。 无他,众人视线都被攥住了,如被他捏在指尖的弓弦,控制精妙。 少年的射型非常好看,会神时的手稳定异常,整个人就如箭在弦上。 几乎与这夜色、与这满天花瓣、与这道场达成一致,仿佛此月此山此风都是为了此时而现。 “……那个看似是玩笑打趣的名号,在最开始时,其实来自于某次意外持续到夜间大赛,来自于观众的夸赞,”竹早静弥望着月色下凛冽泠然的黑发少年,微微弯了下唇,轻轻开口, “相信现在……大家应该能明白这个名号最初的起源了。” 黑尾铁朗摩挲了下下巴,沉吟道,“嘛、看起来……来源是‘辉夜姬’啊。” 这次,连平常最为吵闹的山本猛虎和灰羽列夫都宛如被掐住脖子般不敢发声。 全场静悄悄的,只等待那命定的一箭。 微冷的凝涩感从脖后缓缓蔓延,似被瞄准为猎物般,众人不自觉捏起拳头、心尖颤颤,但视线还是全数集中在场上唯一身影之上。 [离] 胸廓微颤,稳固成型的手臂倏然一动,捏紧箭羽的手指轻合。 风倏然起息,漫天花瓣纷纷落落,轻盈花香四溢。 “——喀!” 倏然,白色箭羽在空气拉出一道迅疾轨迹,如穿破时空的信使,急速飞驰。 它一举破开夜风阻拦,行至场中、却莫名在竖立凝缩澄金色瞳孔中慢速转过。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似乎一秒未到,金属箭尖扎破轻飘飘落下的一片柔软花瓣,洇着点透亮生硬的冷铁寒光。 下一秒,几乎是眨眼的瞬间、颤抖的白羽已然钉在箭靶内里红圈正中,精准异常。 “——啶!” 清稳透亮的一声弦音,兀然响起在耳畔。 毫无迷茫顿涩,如一条长尾白龙、破开千难万阻,冲刷脑内无边愁思,只留下这么一道攥人视线的白色轨迹。 久久无声,连呼吸也静止。 ……只有逐渐清晰的心跳。 不知是谁的心跳、愈演愈烈。 射出一箭的黑发少年缓缓平息,保持着三秒前[离]的姿势,开始残心收弓。 花香骤烈、几乎处处都残留其步伐。 他垂眼收弓恢复足踏,握着弓与弽的手悬在腰侧袴前。 垂下的眼睫微动,一点轻盈落下的花瓣拂过他的眼睫、颤了下,很快、花瓣轻飘飘划过脸庞,停在他被弓道服严丝合缝包裹住的肩侧。 凝涩思绪逐渐恢复活转,过长屏息时间带来的是大脑的空茫,仿佛一切渐消失、又仿佛一切都还在继续。 风声、呼吸声、心跳声都变得无比清晰,而视线终点,却始终被那么一道身影紧攥,移转不开、更没有去移转开的念想。 “……果然,不愧是‘狩公主’啊…” 喃喃的、不知是谁无意间的轻微感慨传递,其他人也终于捉住了自己的思绪,从眼前沉浸之景中缓缓清醒出来。 姿态娴熟而优雅,始终被攥紧心神、被掌控带领的安全感蔓延,使人不自觉生出想去亲近靠近的欲望。 过于昳丽、月下特典增幅的稳定静谧气场与引人瞩目的独有才能…… 被净化、全身上下都陷入平静宁和的众人一时失声。 “哈哈、这么看起来,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泷川雅贵放下手臂,清俊眉眼露出些笑意。 手掌交叠、为场中唯一的身影献上鼓励般的掌声,他的语气带着点欣慰, “那样的弦音……每一个见证过的人都会为他惊叹的。” 猫又场狩垂下眼,面上表情平静淡泊,莹润柔软的面颊镌着点银亮月光,异常温静。 乍一眼看上去,十分唬人。 实则,他已经尴尬到很想原地找个裂缝钻下去。 不是、他们为什么突然就鼓起掌了啊?! 小雅哥就算了……其他人也跟着凑什么热闹,就是普通的拉弓而已、不要露出那种‘多年没见的孩子终于有出息了’的欣慰表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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