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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孩子们，他曾经也真心喜爱过、投注过目光，他们带着他的一部分传承，生活在他的尸骨上，却无人记得他，也无人珍惜他开辟的世界。 重演地风水火有那么容易？ 圣人在混沌会比在洪荒舒坦？ 即便过去许多万年，盘古依旧记得混沌的岁月，那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孤寂，比他而今飘在洪荒还要麻木煎熬。 可他说不出，做不了，只能看。 就是这段最难熬，甚至令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死得不够干净，才导致洪荒劫难重重的岁月，洪荒来了一个意外访客。 一个能与他交流的访客。 当盘古听到对方开口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多少年了……好吧，对他来说也没多少年，可数万年，无数声音在耳边响起，没有一句属于自己，今天终于有一句给他的话，于那时的盘古来说，其冲击力无异于又有哪个不孝子要玩同归于尽！ 不对，应该说震撼程度类似，情绪截然相反。 “初次见面，我是卡俄斯，希腊世界创世神、混沌神，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灰发灰眸的创世神与洪荒生灵相比，五官更加深邃，显得不怎么好打交道，他表情玩味，流露对盘古状态的好奇，并非全然友好。 如此存在，明明应该让人警惕，可或许是孤独太久，终于等来一个能与之交流的人物，盘古没有在乎对方态度，热情接待了这位远道而来的创世神。 哪怕洪荒刚刚经历一场足以毁灭的灾难，哪怕明知卡俄斯或许会给洪荒带来危险，可只要对方没有做出危及洪荒的前，盘古依旧愿意交付友谊。 卡俄斯似乎也对盘古很感兴趣，一口决定留下。 他与盘古不同，似乎对其他弱小生灵毫无兴趣，哪怕六位圣位，也只是多问一句，只有盘古才是他唯一看入眼中的存在。 盘古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很不好形容。 过去，所有人都看不见他，都无视他，而今卡俄斯却无视所有人，只看见他，强烈的反差令他无所适从，下意识展现出不属于他的热情。 可能是他太想与人说话了吧。 尽管他们彼此无法接触、无法见面，可两人从不缺少话题。 盘古记得自己身体上发生的每一件事，知道洪荒大陆每个角落的趣闻奇谈，卡俄斯走到哪儿，他作为东道主就介绍到哪儿，兴致勃勃，如数家珍，某种意义上，也算描述他自己的百科全书。 卡俄斯则会对盘古讲述自己的旅游经历。 他不喜欢待在自己创造的世界，曾游历过数个不同的世界，有的世界对他冷淡，有的创世神会对他驱赶，盘古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态度友好的同类。 “为什么这样？我觉得你很好啊！”盘古脱口而出。 卡俄斯一愣，笑了起来：“哪有为什么？对于我们来说，同类也是威胁吧，你就不担心我对你和你的世界做什么？” 一般没目的，哪个创世神会到处跑。 盘古看着他漫不经心的笑容，因为视角特殊，当他想看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百六十五度无死角把对方收入眼底，此刻他能看到，卡俄斯表面在笑，眼眸中却没有一点儿笑意。 按理来说，卡俄斯的话不算错，甚至最初盘古对他也不是没有防备，可此时此刻，盘古不愿意认下这句话。 “你不会。”他语气十分肯定，“无论是谁，无论哪个世界，你都不会害他们。” 停顿了一会儿，盘古又说：“你只是喜欢更多的风景，更多的同类。” 盘古的孤独是无人交流、无人看到的孤独，卡俄斯的孤独是无人并肩、无人对等的孤独，他的目光太高，只能看到与他相同的创世神，可对于其他创世神来说，视线却是落在自己世界与造物上的。 或许，当卡俄斯走过那些世界的时候，会感到更加孤独，他会愈发体会到自己与那些创世神的不同——没有同类，每一个创世神都是独一无二、高居神座。 灰色的雾霭散开，卡俄斯眼眸化作一片银灰灿然的色彩。 他嘴角弧度更大，眉毛高抬，盘古听他兴致勃勃问：“难道你就不好奇其他世界？我走过的那些，有几个十分有趣，给你说，还有把自己世界弄得一片光明不嫌刺眼的家伙……” 盘古听得津津有味。 谁不好奇呢？ 即便他这样热爱洪荒，数万年下来，对洪荒一草一木都历历可数，也免不了心生厌倦，想看看卡俄斯口中那些截然不同的风光色彩。 “……那个世界靠创世神做梦维持，太有趣了，离这里很近，我可以带你去看——”话音戛然而止，两人一时都陷入沉默。 良久，还是盘古先开口：“谢谢，不过我去不了了，卡俄斯要是再去的话，能不能回洪荒用幻境让我体验一下？” 卡俄斯没有答复。 盘古疑惑地把注意力转到他表情，倏地发现，对方眼神比上次更冷，灰色瞳孔如下着鹅毛大雪的荒野，溟濛昏暗。 盘古也陷入缄默。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卡俄斯开口，一字一句、轻缓低沉：“我现在发现，我讨厌你的世界……” 盘古不说话，他茫然俯瞰这片自己身躯化作的大地，心绪头一次乱一团麻。
第83章 正文完结 笔记本的屏幕还在闪烁着蓝光，谢君徕倚在靠枕上，眼神逐渐从茫然转为清明。 他一下下揉着太阳穴，视线从电脑界面慢慢挪到卡俄斯脸上。 卡俄斯虚环着他，嘴角微弯：“都想起来了吧。” “嗯……”谢君徕应了一声，看着还有些迟钝，颤抖的睫毛昭示着他精神受到了极大冲击，过了大约两三秒，他才开口，“我记得你当初离开，然后……” 卡俄斯抬手按住他拧紧的眉头，喑哑接过话头道：“然后混沌就爆炸了，我们的世界都被那股冲击炸得粉碎，我受伤陷入沉睡，你也一样。” 谢君徕手指微曲，眼帘低垂，陷入回忆。 就在他与卡俄斯明悟彼此感情变化后的不久，卡俄斯有一日突然告诉他，希腊世界出了点问题，他必须回去一趟。 谢君徕无法离开洪荒，只能与他分别。 不过那时的他们其实也没有多么不舍，他们都知道，等卡俄斯处理完希腊世界的麻烦，定然会迅速回到洪荒世界。 即便是被限制自由的谢君徕，当时更多也是懊恼自己只能留在原地被动等待。 结果没想到，就在卡俄斯走后不久，混沌发生从未有过的灾难。 因为与洪荒捆绑，谢君徕关于这场灾难的由来与记忆十分微少，只记得倏忽之间，伟力横扫洪荒，哪怕圣人在这股力量面前也显得渺小。 谢君徕记忆中，自己当时眼睁睁看着洪荒破碎，随洪荒一起破碎的还有他的意识，再次醒来时，他便已经不是盘古，而是谢君徕。 回想作为谢君徕时所经历的一切，他抿唇抬头，“我能苏醒是因为你，你做了什么。” 谢君徕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和其他创世神不一样，洪荒就是他，他就是洪荒，既然洪荒在灾难中被毁，自己绝无幸存之理。 况且他的情况也不太对，谢君徕这二十年，没有一点儿属于盘古的记忆，如果他是正常苏醒，怎么也不可能会成这般，哪怕意识遭受重创，灵光不灭，怎会失忆？ 结合他被174绑架，打通游戏就正好拿回过去的记忆，太巧了，谢君徕只能猜这是卡俄斯的局。 不过卡俄斯不会故意害他。 那么，“174是洪荒天道……”谢君徕呢喃低语。 “你猜到了？”卡俄斯眼眸一暗，把下巴搁在谢君徕右肩上，“我也没想到，他竟然生了灵智，他和你关系特殊，要是想鱼死网破，我恐怕护不了你，只能答应他的条件。”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谢君徕结合记忆，却瞬间明悟许多不解之处：“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前后目的矛盾！” 游戏前期，174应该是真希望谢君徕通关的，不然那时候他能做的手脚更多，没必要把最重要身份留给谢君徕使用。 若一开始就不让保留盘古身份，谢君徕通关可能性极低。 结果，或是出于怜悯，或许是同住洪荒多年的情谊，174竟放任他选择盘古，他应该也想看看，盘古未曾陨落的洪荒会是怎样的世界。 然而，当洪荒越来越完善，能永远存在的可能性越来越高，174想法发生了转变——他不愿意放谢君徕离开，离开那个“虚假的洪荒”，因为真实的洪荒早已破碎，他能留住的唯有眼前！ 拧紧眉心，脑中浮现那场撼天动地的灾难。 那一刻，谢君徕分不清是心血毁灭的心痛还是意识撕裂的真痛，从未体验的痛苦贯穿了他，至今回忆，手指都不禁发颤。 太可怕、也太绝望，生灵的哀嚎与大地被粉碎的残骸混在一起，连同他仅剩的真灵，一起被淹没在狂暴的混沌，他的世界戛然而止。 “别想，都过去了。” 卡俄斯蓦的伸长胳膊，打断他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他紧紧拥住谢君徕，用力极了，好似要把人整个嵌进自己身体。 略微疼痛的拥抱令谢君徕从回忆中脱离。 “我没事。”他侧过头，嗓音干哑。 或许是睡得太久，苏醒得太晚，当时的场面在谢君徕脑海过于鲜明，以至于稍稍追忆，便好似回到洪荒被摧毁的那一刹那，回到自己最无能为力的瞬间。 不过怎么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谢君徕迅速从残余情绪中脱离，按结果看，自己不但没消亡，还脱离了洪荒，算是因祸得福了。 只是他很好奇，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卡俄斯又如何与天道交易，把碎得七零八落的自己拼起来？ 听谢君徕问起自己苏醒前的事，卡俄斯略微踌躇，短暂思考，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 话说当初卡俄斯与谢君徕道别，离开洪荒，熟门熟路返回希腊世界，准备解决他感应中的“小麻烦”。 结果，没等他回到希腊世界，混沌异变就开始了。 他是在途中直接“看到”到自己的世界被撕得粉碎，同时，自己也因世界被毁受创，在随后席卷而来的风暴中重伤沉眠。 唯一比谢君徕好的是，卡俄斯与希腊世界联系不深，创世神的体质远远强于他们所创造的世界，因此，在昏睡不知道多久后，依靠自身强大的修复能力，卡俄斯终究醒了过来。 “你不知道我醒来后多么吃惊，混沌消失，破碎世界的残骸粘合成无数星屑漂浮在虚空，整个宇宙喧嚣又寂静，脆弱的生命消失，到处是碰撞摩擦的世界余烬。” 卡俄斯回想当时自己惊愕的表情，那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即便他当初开辟希腊世界，其宏伟壮观也不如此次混沌异变之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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