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这边,”羂索嘴角咧开的弧度变大, “你的思想和行为似乎有些分裂。” “我听到的呓语,更加准确的说法,其实是啜泣和哭泣,风声雨声,所有声音趋于一种声音,我们的世界、人类的世界,如同麦田,而咒灵则是在麦田里肆虐的蝗虫。” “我可是孵化了无数咒灵啊。” 见雀偏移视线,看向远处,说道:“自第一只咒灵诞生算起,你孵化的咒灵只占了其中极小的部分。” 感谢花御,真正的朋友,就是哪怕已然死去,也能提供一些帮助,他此时的神态参考了花御当初说起环境时的样子。 甚至,就连说辞,在某种程度上,也类似翻版保护环境宣言。 再次,由衷地,感谢花御。 “人类是咒灵的源头,你想截掉一小部分,遏制咒灵的诞生和成长?” “一大部分,现实世界需要一个可以充分喘息的机会,”他将目光重新放到羂索身上,“一时阵痛,换取百年安宁,绝对不是什么赔本买卖。” “很像那个咒灵操使的目的,哦——不对,漏字了,‘之前’的目的,‘之前’不能落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羂索抬手摸向下巴,手上和脸上的白雾交缠在一起,看不出有没有相信见雀的说辞。 少顷,他问:“目的不同,达成过程却逼肖相同,这就是你想和我合作的原因?” “你误会了,我从未想过和你合作,”见雀闭上眼睛,复又抬眼时,扬唇轻笑,“只是‘顺路’而已,我站在人类这边,并永远站在人类这边,我只想人类拥有更好的未来。” 羂索倒也不恼,只是放缓了声音,意味不明地说道:“顺路……有趣的说法。” “你很缺‘燃料’吧?”见雀忽然道。 “哦?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风雪中,发丝乱舞,见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发动术式割断了“碍眼”的发丝—— 一缕缕落下,又在刚落下不到半秒时,就随着漫天的风雪飘走。 转眼之间,长发变成了短发,略显凌乱的短发,给他平添了几分朝气,看着竟然和之前大相径庭。 “他总是喜欢这些无用之物。” 喃喃着,他将双手插进口袋,凝视着前方的羂索,状似答非所问地答道:“你见过我的术式,或许在百年前,或许在千年前。” 这是一个试探。 他的术式,或者说他的领域,最大的优点就是无穷的咒力,无穷的咒力未尝不可成为“燃料”。 理论上,他的领域吸取咒力,“六眼”将消耗降至极限,“六眼”也有相似的效果,但“六眼”本身不是术式,羂索最多只能如盲人把烛般得到无下限术式。 无下限术式,五条家祖传术式,使用要求极高,消耗大、操作难,只有“六眼”才能使用这个术式,他人就算遗传了这个术式也无法使用。 羂索歪了下头,似乎在思考这句话,又似乎在打量见雀的发型。 那头长发,柔顺光滑,那样的头发,必然倾注了心血,轻易不会受到抛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呼啸的风声中,见雀忽然开口,讥笑道:“‘六眼’可是正在努力呢。” 在正常情况下,羂索无需回答,但是,此时,他们正在互相试探,而且从表面上来看,他们都有心中所求。 甚至,羂索应该更为迫切,不然羂索没有必要出来。 无巧不成书,像是应和似的,整个空间猛地动荡了一下。 一个锚点被清除了。 意识到这点,羂索缓缓开口:“你十分敏锐,不过我没有亲眼见过,生命的力量仅仅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 “真的是你的记忆吗?”见雀似笑非笑。 羂索自顾自往下说:“那些村民,将那个术士当作神明,而那个术士也如神明般庇佑着他们。” “然后呢?” “死了,无声无息地死了,如同一滴水落入一条河,没有惊起哪怕半分波澜。” “为什么?”见雀有些好奇,又因为人设的缘故,强行将好奇搬到了脸上,“不是被当作神明吗?” “不清楚,估计天灾人祸,我当时那具身体,只是一个普通村民,接触不到那个术士。” 说着,羂索顿住,发出了低低的笑声,“那个术士常年戴着斗笠,不过据说长得十分美丽,这也是被当作神明的原因之一。” 就和你一样。见雀在心中帮着补上了一句。羂索就差说这是他的前世了。 补上,并默默吐槽之后,他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我猜他死于殉道。” 至于是否存在那个术士,又是否真的无声无息,他一概持保留意见。 “那你认为值得吗?” “值得。” “哦?你也愿意死于殉道?” “当然,为道义,为理想,为信仰。” 每说一个字,他都在心中反驳,他愈加感到寒冷,需要找点事情做做,比如反驳自己这种违心的回答。 生活如此美好,该殉的另有其人,比如某个害他007的脑子。 “殉道……我不是心怀恶意……”羂索沉吟了一会,随后相当顺畅地说道,“只是,实际上,你的力量,在我手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见雀轻哼一声:“或许吧,可惜我信不过你。” 实在信不过,他心知肚明,羂索此时的友好,甚至和蔼可亲统统只是假象,而费心营造这种假象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更为轻松地得到他的身体。 “凡是信不过,总有原因,比如呢?” “在一切结束后,我需要两个世界恢复原样,而这个世界恢复原样则会归于虚无,你舍不得,羂索。” “未必。”羂索道。 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直到空间再次动荡时,羂索才向见雀伸出手,打破了沉默:“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留恋,我只想追求究极,订立束缚吧。” 见雀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笑意却不达眼底。 “献上你的身体。”羂索自顾自补充道。 “……” 沉默两秒,见雀说道:“有时真的很想报警。”不知道羂索是否清楚自己,或者说自己说的话略显变态。 对于见雀的沉默,以及见雀说的话,羂索稍稍有些疑惑,他平时很少上网,不了解这句话的潜台词。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没有过多纠结,直接略过了这件事情。 一来,他自认神智清醒,一个神志清醒的人不会,也不该和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纠结;二来,在他眼中,和千年大计相比,这件事情远远没有那么重要,目前最为重要的还是想方设法好好利用眼前这个青年。 “协助我侵吞现实世界,倘若最终协助侵吞失败,便把你的身体自愿献上。” “这是对你的束缚。” “当然,束缚是双方的,互相加以制约,在得到你的身体,并达成你的目的后,我定会把两个世界恢复原样。” “再次重申一遍,我不是心怀恶意,我只是需要一具足够强大的身体达成我们各自的目的。” “于你,于我,都有利。” 他又补充了几句。 “羂索,我有些好奇,‘生之息’是我的领域,”见雀微微眯起眼睛,“你为什么会认为你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拥有他的心脏。”羂索道。 心脏……咒物?见雀怔了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谨慎一点果然是好事。 羂索再次放缓了声音,这次带上了几分诱哄的意味:“你的身体换上那颗心脏,才能发挥‘生之息’真正的力量,可惜你换心百分之百等于白白送死。” “那颗心脏什么效果?” “没有效果。” 见雀眼神渐冷,沾上了雪花的睫羽颤动了一下,两三颗雪珠随之沿着脸颊滚落:“我实在信不过你,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咒物。” “确实没有效果,”风雪中,羂索抬起双手,往下拍了拍空气,似乎在示意少安毋躁,“除开因为你的咒力跳动了一下,没有效果、没有异常。” “我差点杀死你那次?” “是啊,你真的非常幸运,很久没人能碰到我的本体了。” 见雀:……?
第二百七十四章 那他还真是……幸运啊。 他很少噎住, 但面对羂索已经两次了,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代沟吧。 ——不知道多少代的代沟。 羂索,以最初的、人类的形态, 存活了多久,暂时无法确定, 但以如今的形态, 根据已知的信息来看,少说也存活了几个世纪。 这么想着, 他认真看了看羂索,无奈实在看不出一团白雾的年纪。 “你在想什么?”羂索没有忽略见雀的目光。 见雀收回思绪, 并闭上眼睛, 拂去了雪花:“只是觉得你十分有趣,我向来运气不是很好, ”他睁开眼睛, 凝视着羂索, 漂亮的眼睛里带上了一丝晦暗, “从未想过会这么‘幸运’,我当真应该早些遇到你才是。” 早些遇到,早些解决。 羂索低声笑笑,跳过这个话题, 明知故问道:“你很冷吗?” “称不上,”见雀抬起双手,缓缓摩挲了一下泛青的手掌, 随后朝着羂索迈开了脚步, “因为没.有.心.脏., 自然不可能像平时那样暖和。” “你想看下那颗心脏?”羂索领会了见雀的意思。 “是啊,谁不想看看——”见雀在距离羂索两米的地方站定, 微扬着下巴,笑容纯净,“所谓的、前世的心脏呢?” 沉默片刻,羂索仰头看了看,随后走向了来时的方向,而见雀则在瞥了眼天空中,依稀透着紫色的光晕后,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前方的身影。 五条,以及夏油他们……速度还算不错。他在心中默默想道。 现实世界,东京郊外,某栋废弃大楼的天台上。 随着几只咒灵涌向一个位置,那个位置凭空出现了一道裂缝,在那几只咒灵钻进裂缝的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也伸向了裂缝。 然后,伴着“滋”的一声,火舌自掌心升起,迅速吞噬了整只手掌。 “老师!”闻到焦味,顾不得收拾地面,吉野顺平连忙起身,跑向距离自己不远的青年。 “顺平,放心,小伤而已。” 五条悟将手掌对准自己,盯着正冒着黑烟的掌心看,那个名叫羂索的脑子比他想的要强得多。 正好遇到那种咒灵,又正好遇到那种咒灵“回家”,他本来想试试能否跟着进去,结果—— 那层壁垒,或者说结界,彻底将他拦在了外面。 听到这话,吉野顺平抿抿嘴唇,期期艾艾地探头看向五条悟的掌心。 “顺平,”感受到身旁的目光,五条悟直接将手掌伸到对方面前,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了一下刚刚的伤口,“反转术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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