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之后,他拢好那条有些松散的围巾,接着小心地将见雀背到了背上,他打算带见雀到一个适合休息的地方。
第二百零三章 呼——呼—— 窗户半开着, 两片窗帘如同翅膀,不断向窗外向天空延展,似乎想要挣脱囚笼飞往自由的方向。 降谷零趴在桌子上, 看着那两片窗帘发呆,抗不住药物的影响, 他睡了一会, 但现在醒了。 这间房间是一所老年大学的教室。 说是大学,其实类似活动场地, 这所大学包括这间房间的看管松懈得可以。 轻松避开视线,他偷偷溜进来, 将教室里的桌子拼了下, 再将那个青年放到了“拼接床”上,他自己就仅仅趴在那个青年身旁睡了一会。 “安室君。” 他心中一紧, 随即抬起头, 对上了那副墨镜, 就像是之前一样, 因为他们此时的距离很近,他隐约能看到墨镜下眨动的眼睛。 “谢谢。” 看着眼前坐着的青年,或许是阳光正好,暖意软化了心房, 他放松下来,温和地说道:“不客气。” “这么干脆?” 他愣了下:“什么?” 他此时已经退烧了,偏偏这个青年说的话让他有种雾里看花甚至还在发烧的迷糊感。 见状, 见雀低头笑了笑:“你知道我在谢什么吗?” “我带您过来休息?”稍作思考之后, 降谷零如此说道。 见雀摇头:“谢谢你没有擅自摘下我的墨镜, 如果摘下了,我会睡不好。” 他刚刚算是浅眠, 但就算是浅眠,暴露在光亮中,他也会睡不好。 降谷零再次愣了下,在短暂的怔愣过后,他依然温和地说道:“不客气,您不怪我摘下了帽子就好。” “睡觉本来就需要摘下帽子。”见雀道。 这样的回应没有出乎降谷零的意料,毕竟眼前的青年知礼守礼,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存在。 众所周知,在平躺的状态下,帽檐这类东西的存在会导致不适,他因此摘下了那顶帽檐颇大的帽子。 “那就好,”他看了眼那抹漾在嘴角的笑意,接着有意无意地问了句,“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点累。” 不按常理出牌?降谷零顿了顿,随即将已经到达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原本以为这个青年会说“没事”之类的话。 在那样回答的基础上,他甚至已经备好了套话的话术,眼下他备好的话术全部被打回了原形。 不过……这样回答,或许也是好事,这样的回答很有可能意味着这个青年想要吐露心声。 想到这里,他离开座椅,站起身说道:“我的嘴很严,即使不死也很严。” 见雀显然听过那句“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领会到降谷零的冷笑话,以及隐含于其中的意思,他不禁发出了一声轻笑,旋即开口回应:“我相信你。” 才怪。 相信?相信不了半点,他准备胡编乱造了。 “我也相信您。”降谷零突然冒出了一句。 见雀:这是虚情,还是假意? 默默吐槽着,他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很高兴你这么说,不过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说完,他沉默着,跳下桌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物,然后,在降谷零的注视下,慢慢走向了那扇半开着的窗户。 在站定后,他趴在窗口,随手摘下墨镜,眺望着远方的风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做就能做,也不是我想不做就能不做的。” 降谷零微微垂眸,思绪不禁飘远了一瞬,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如果可以,他想永远做降谷零,做一个正义的警察,但为了公众和国家的利益,他需要乃至必须踏入泥泞的沼泽,即使那片沼泽会吞没他也在所不惜。 只是身不由己,和他相信与否,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呢?为什么要跟他说最好不要这么做? “安室君。” “请说。”降谷零回过神,看向那道身影,并朝着那道身影走去。 “那份责任感每时每刻都在刺痛我。” “……我不明白。” “受到那份责任感的驱使,我或许会做出‘断舍离’之类的事情,我恐怕会辜负你们的信任。” 听到这话,降谷零微怔。 “你们”?哪个“你们”?他和赛巴斯?还是说更广的…… 他皱着眉:“您是指社会责任感?” “社会责任感?这个说法并不准确,更为准确的说法是——”见雀转过身,歪头凝视着降谷零,“因为能做到,所以要负责。” 今天又是努力给自己编造人设的一天呢。 他在心中如此想道。 “只是,负责啊,”他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之时,眼中又是怅惘,又是难以触及的遥远,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脆弱,“我实在做不到完美,不是或许,而是必定,我必定会做出‘断舍离’之类的事情。” 在飘扬的、白色的窗帘间,眼前的青年仿佛随时都会随风飘散,化作风中的灰烬或者烟尘,和那两片窗帘共同飞往自由的方向。 看着这样的场景,降谷零不禁想要抓住对方,所幸他的理智制止了这个想法,他和对方还没有熟到那个地步。 “您打算做什么事?” “毁灭、重启。” “啊?”因为这种中二的发言,降谷零一时没有绷住,发出了茫然的声音。 顿了顿,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他将虚虚握着的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下:“那个,先生,您说的‘毁灭’与‘重启’,针对的是哪个对象呢?” “我自己也不清楚,”见雀神色淡淡,刚刚的小插曲,似乎完全没有在他心中留下痕迹,“安室君,我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 “……” 如果他没有记错,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就在那家医院门口。 降谷零暗自忌惮起来,他不清楚见雀是否故意,以及是否知道了他和松田阵平的关系。 这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警校内部存在…… 当然,除开这种可能,也不排除这是真话。 见雀之前那种古怪的状况,根据他脑中的知识来看,他怀疑是人格切换的前兆,精神问题,不乱才怪。 人格切换、精神问题…… 那个更为活泼的状态难道是其他人格? 如果存在其他人格,其他数个甚至数十个人格,那对松田施以援手的又是哪个人格呢? 想到这里,他顺势询问:“您还记得您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向我劈来的手刀。” 沉默两秒,他略过这件事情,换了种说法问道:“忽略手刀呢?” “不清楚。”见雀道。 见降谷零还想询问,他补充了一句:“安室君,聊些轻松的话题吧,我现在脑子里真的很乱。” 不管是真是假,向来识时达务的降谷零,直接放弃了这个打探的机会,改口询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在半个小时前,他收到了赛巴斯的简讯,简讯的内容是询问他所在的地方。 面对那条简讯,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他没有主动说出他和见雀一起外出的事情,只是简简单单地回复了一句“正在医院看病”。 他今天发烧了,一时忘记说起,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您要是打算现在回去,我就给赛巴斯前辈发条简讯。” “嗯?” “以便赛巴斯前辈准备红枣茶。” “那就现在吧,不用准备太多,一壶足矣。” 说着,见雀迈开脚步,走向了那扇木门,而在迈开脚步的同时,他收起那丝若有若无的脆弱,恢复了平时那副带笑却疏离的样子。 “好的。”降谷零边编辑简讯边跟了上去。 在走出那间教室后,在一条又一条的阶梯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轻松”的话题。 “先生,真没想到,您竟然会认识警察。” 降谷零试图探明见雀背后的组织已经将警校渗透到了哪种程度。 很久之前,在见雀说出“听到”和“看到”的那天,他就坚信警校内部存在“窃听”和“偷摄”的内鬼。 他原本以为见雀或者见雀背后的组织,想要通过渗透警校达到掌控整个公安系统的目的。 现在看来,见雀本身应该没有那样的图谋,他暂时将这个图谋全部安在了见雀背后的组织头上。 在警校内部安插内鬼,总不能只是出于无聊吧? “警察?”见雀拿出口袋里的墨镜,在用湿巾与纸巾,轮番擦了擦后,他戴上了墨镜,“你是说松田警官?” 降谷零点头:“松田阵平。” “不只松田警官,”见雀瞥了眼降谷零,“还有其他警官,不过和松田警官相处起来最为舒适。” 这是真话,的确最为舒适,松田阵平那副,努力克制怒火的样子,看上去真的相当有趣,给他略显枯燥的生活带来了“快乐”。 “其他警官?”降谷零面上不显,心却蓦地一颤。 见雀插着口袋,神色平静,语气平和:“东京的案件太多了,随随便便就能遇上,那几位警官都是在现场偶然认识的。” 听到这话,降谷零稍稍放松,微笑着表示深有同感,和其他偏远地区相比,东京的案件实在是太多了。 “安室君,这些事情暂且不提,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请说。” “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赛巴斯。” 在说话的同时,见雀在心中纠正道: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把今天的事情告诉赛巴斯。 降谷零露出了迟疑的神色:“我不是不想答应,我只是很难对赛巴斯前辈说谎。” “这样啊,”见雀的语气很是柔和,“看来,你们的关系相当不错。” 两秒过后,他停住脚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凑到降谷零耳边说道:“安室君,如果我让他杀了你,以你们目前的关系,你猜他会犹豫几秒?”
第二百零四章 绸缎般柔顺的长发洒落, 一根一根擦过他的耳际,但他没有任何痒痒的感觉,反而感受到了彻骨的凉意, 这头长发和它的主人一样,似是浸过寒冬腊月里的雪水。 听着这道声音, 他的呼吸蓦地一滞, 不禁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时间在此期间过得漫长,不知道过了几秒, 还是几分钟之后,他像是开玩笑似的说道:“至少一分钟, 或者两分钟吧, 赛巴斯前辈还挺喜欢我的。” 耳边响起了低低的笑声,随之而来的是一句“你真是自信”。 “只是一两分钟而已, 赛巴斯前辈对您依然忠诚。”他说得镇定, 至于是否真的镇定, 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零。” 他先是愣了下, 而后迟疑地说道:“我有点不明白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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