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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君！” 鼓声一直没停，空间也在不断变化着。黑泽莲在福泽谕吉消失后，又继续翻看着手里的稿纸。 躺赢是不太可能了。 除非福泽谕吉连墙壁和天花板也能一并掀掉，让外面的太阳光充分晒进来。 毕竟能消灭鬼的除了日轮刀，就只有阳光。但现在外面是不是白天，黑泽莲也不知道。 我实在是太喜欢写小说了，哪怕没有一个读者，我也会为自己写下去。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来敲鼓助兴吧。加油，响凯！ 每张稿纸的背面，都会有一小段自己给自己打气的鼓励。 黑泽莲看得有些感动，却在下一页的稿纸上发现了一个脚印。 一个很脏的脚印。 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原作者没有再写下去。 “你是” 好不容易将长舌鬼和尖角鬼甩开的响凯，在循着福泽谕吉身上的味道来到这间卧室，看到的竟然是一位陌生的银发青年坐在地上，翻看纸稿的场景。 “过来坐。”黑泽莲朝他招手，“不用不好意思，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这特么本来就是他的家！这些无礼的入侵者！ “我以前也写过小说。” 响凯的拳头在距离黑泽莲的脸一厘米处停了下来。 他微微一怔。 ……小说。 “就像你一样，写了很多。” 黑泽莲翻动着手里的稿纸，温柔地说道，“但是我没有你这样的才华。” ……才华。 响凯的视线落在了黑泽莲手中的纸页上那些是他日夜苦熬写出来，但是却被别人嘲讽地一文不值的东西。 “住口！你是在讽刺鄙人吗？” 如果他真的有才华，怎么可能被前辈批评成那样！ 响凯一拳打在了黑泽莲的腹部，黑泽莲闷哼一声，稿纸掉了一地。 “咳咳咳”他咳嗽了几声后，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 不知道肋骨又断了几根，内脏要是出血就麻烦了。 “你是个人类吧。”响凯单手攥住黑泽莲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虽然你不是稀血，但鄙人也会吃掉你。” “在我被你吃掉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由于衣领被攥着，又挨了重重一拳，黑泽莲说话有些费力。 脑子里在不断思考着逃脱的方式。 日轮刀。福泽谕吉。阳光。感情牌。 第一个是不能指望了，就算有他也不会用。 第二个出去了，也许会及时出现来救他，也许不会出现，是薛定谔的福泽谕吉。 第三个也不凑巧，他现在异能力没有完全恢复，没把握将响凯准确转移到阳光下。 感情牌，也只有这个了。 用在琴酒身上都很管用。 “你想知道鄙人是谁吗？鄙人是十二鬼月中的下弦之陆，响凯。” 黑泽莲略微有些惊讶，他根据稿纸里的那句“敲 鼓”猜出面前这个身上挂满鼓的鬼是响凯，但没想到这些鬼居然还有组织。 十二鬼月，下弦之陆。先前遇到的手鬼倒是没报出这些名号，按照手鬼那个自大的性格，如果有组织早就耀武扬威地说了，看来手鬼只是个小角色。 确实，一般来说，低端的生物长相总是丑些。 虽然响凯谈不上美型，但和手鬼一比，也堪称天仙了。 “我想知道，山崎……荣子最后，复仇了吗？” 山崎荣子是黑泽莲刚才看的那本小说里的女主角。 小说只写了一半，山崎荣子女扮男装进入了地方组织，终于接近了目标。 一只鬼，为什么会写小说？写给鬼看？ 但他写的确实是人类的故事，而且用的也是人类的文字。 黑泽莲因此产生了一个猜想，鬼可能是人变的。 很可能响凯在深受打击之后，才放弃当人，选择变成了鬼。最后一页稿纸上的那个脚印，应该就是让他彻底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 故事是在那里断更的，应该很久没写了，但响凯还留着这些稿纸，没有把它们扔掉。黑泽莲心想，他果然还是在意的。 人总是渴望得到关注。 幼年时的黑泽莲，为了得到关注，甚至不惜将陀思扔进沙漠，只为了对方能记住他的名字。 如果不是陀思愿意和他做朋友，引导他向善，为他种下表扬的苹果树，他现在很可能还是个到处胡作非为的混蛋。 响凯对于写小说的执念，其实从他在给自己写的那些鼓励的句子里，也能看出来。 自己为自己加油，听上去很正能量但也很心酸。 假如响凯能有一个朋友认可他的文字，鼓励他，想必他也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 黑泽莲愿意当那个朋友。 不仅是为了活命，也是出于同情。 一只鬼，在古代写小说，写得再好看，到底给谁看？ 写给人看，还是写给鬼看？ 想想锖兔他们每天砍鬼练刀，累得要死，要是看点小说缓解压力，发现居然是自己最痛恨的鬼写的，估计得气到当场撕书。 而鬼那边，对文学作品的追求应该就更低了。 黑泽莲脑补了一下手鬼每只手都握着一本书，然后在烛光下埋头苦读的样子，顿时一阵恶寒。 不去吃人，反而去读书，这种鬼是要被排挤的吧。 “山崎，荣子。” 响凯在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之后，狰狞的表情变得慢慢柔和。 然后他松开了手，将黑泽莲扔到了地上。 “你走吧，鄙人不杀你。”响凯低声说道，“你不是稀血，不是鄙人的目标。” 被勾起的回忆让他停下了杀戮的行为。 他脸上又是惆怅又是悲凉，血红的眼眸里却看到一束光。他笔下那个叫山崎荣子的女孩子，就站在那束光里，投下的剪影是一段最美的年华。 黑泽莲垂下眼眸，伸手去捡散落了一地的稿纸。 “喂，你在做什么！” 响凯试图阻止黑泽莲捡拾他的稿纸，后者却固执的一张张捡起。 “这是我，”黑泽莲抬头，望着响凯的眼睛说道，“想要看下去的小说啊。” 他知道自己长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只要多眨几次眼睛，眼瞳里的水汽就会聚集，看上去像是又真诚又委屈。 他用那样的目光骗过很多人。 但是在这一刻，他是真的希望响凯能够坚持自己的梦想。 “开头写得不够精彩没关系，可以慢慢修改。文笔不够优秀也没关系，可以慢慢积累。反转不够吸引人，那就慢慢琢磨。”黑泽莲轻声说道，“你因为别人的话而选择弃坑，那有没有想过荣子小姐的感受呢？你停下了，她也被迫停下了，她的复仇因为你而没有完成。你还能做出选择，但是她没办法选择了！” “鄙人……”响凯微微有些颤声，有瞬间短暂的停滞，随即又大声说道，“鄙人不会再写了！” 他的声音呜呜咽咽，类似于某种野兽的悲鸣。 “鄙人不会写了！” 像是在对黑泽莲说，更像是对自己说。 黑泽莲眨了眨眼睛，拿起手上的稿纸读了起来。 “在我十三岁那年，兄长和xx的一位女性私奔了。噩耗传来，他被杀死在xx的码头上……” “住口！不要再读了！” “后来我告别挚友，伪装性别，加入了xx……” “鄙人让你闭嘴” 响凯激动地咆哮了起来，但刚一抬头，就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黑泽莲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蘸着自己身上的血，在地板上涂涂抹抹，涂出了一个少女的样子。 少女留着齐耳短发，长着一双温柔的眼睛，眼睛下方有一颗泪痣。 她是笑着的，所以两颗整齐的虎牙也露了出来。 “荣子……” 这是他笔下女主角的形象。 他没想到，面前的青年竟然真的画出来了……那么，果然是很认真地看完了他的小说。 “鄙人写的小说……还能看吗？” 你写的都是什么垃圾。 趁早放弃吧，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家伙。 不会有任何人会看你写的东西。 出版社的前辈这么评价他。 但也许他说的是错的。 最起码这个青年，他看完了自己的小说，否则他也不会知道荣子长什么样子。 “当然能看。”黑泽莲点了点头。 “你真的喜欢我写的小说？”弃坑断更多年的作者响凯很不自信地问道。 黑泽莲幽幽道：“不喜欢你的小说，我为什么给你画人设？我是闲的，还是血多？” 好吧，两者都有。 他现在很闲，血也流了很多。 但响凯的小说，他确实是看完了。文笔不错，故事剧情也还挺吸引人，就是开头伏笔抛得太多，让人费解。 总体来说是个很有前途的作者。 “真的喜欢看？”响凯又重复问道。 “是。”黑泽莲耐心地回答。 “你喜欢它哪里？”响凯开始想要得到更多。 “响凯先生，我可太理解你的感受了。” 黑泽莲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苦情的气氛也烘托好了，“我知道你遭遇过不好的评价，但对于一个作者来说，收到一两条差评是很正常的事。可你不是为了他们而写的。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笔下的人物，为了喜欢你的读者而写的。只要你的作品被更多的人看到，你就能被更多的人认可。” “呐，响凯先生，为了荣子，为了你自己，请写下去吧。”黑泽莲握住了响凯的手，补了一句，“也为了我这个刚入坑的读者。” “鄙人……” 除了说鄙人，响凯已经想不到说什么话了。 继续写下 去？ 他哪里还有那个资格？ 作为一只鬼，写给鬼王鬼舞辻无惨看吗？还是跑去人类的出版社投稿？ 黑泽莲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 “任何时候都可以捡起笔的。” “是么？”响凯张了张嘴，有些无力。 “我知道你还是很想写的，否则也不会收着这些稿纸了。”黑泽莲叹气，“当鬼很辛苦吧，你不觉得吃人很难受吗？又不洗又不切又不烤的，直接就干啃，万一对方便秘或者拉肚子怎么办？你咬的时候，不会挤出来吗？” “别说了！” “还有些不洗澡的，有皮肤病的，皮肤冒脓的，你就直接吃吗？吃到脓是吐出来还是咽下去？” “你别说了！” 黑泽莲和响凯又聊了一会儿，成功引起了对方的反胃，然后又开始抛橄榄枝。 “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你继续写小说，你会得到很多读者。而且不用经过出版社，就可以让很多人看到，我会替你注册账号发文的。”黑泽莲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我也会为你找一个新的住处，我在的组织最近在招聘文职人员，就是要写一些很官方的材料，你的文风挺适合的，虽然这个组织对我很吝啬，但一般的成员还是能得到很多钱的，对了，也管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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