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屁颠屁颠地跑到黑泽老师面前立正站好,仰头报告:“换好啦!” 琴酒低头看了眼他连帽衫上那歪歪扭扭左边长右边短的绳子,穿得歪了大半的裤子,和掐到卫衣外面的裤腰,只觉得耐心在渐渐消耗殆尽。 他没好气地说:“整理好衣服。” “哦。”黑羽快斗把卫衣衣摆抽出来拍平,正了正卫裤。 琴酒:“衣领,帽子,整一下。” 黑羽快斗很听话地整理好帽子,然后揪着帽子上的细绳校准了一下,使劲一拉,成功变成了左边短右边长,帽子突然像朵菊花一样皱起来,更糟糕了。 琴酒:“......” 这不是松田阵平,不能揍,这是别人家的孩子,不能动手。 琴酒不厌其烦地给自己洗脑了半晌,他沉沉深呼吸,半蹲,对黑羽快斗招手:“过来。” 黑羽快斗松开被自己弄得皱皱巴巴的帽子,心虚地跑到琴酒面前,抬起头,乖巧地等着他给自己整理衣服。 自己这位临时监护人的性子他不能说是很了解,但在这一周的相处中他也逐渐搞明白了他的忌讳。 黑泽老师,脾气差,性子冷,重度洁癖,重度强迫症患者。 骨感的手指像是一块冷玉,在不小心触到皮肤时,那冰凉的触感立马激起一身寒毛。 纤长的手指很灵活地整理好连衣帽,动作并不温柔地把帽绳两端拽齐。黑羽快斗抬着头,盯着黑泽老师晃动的银色长发,感受到衣服逐渐变得听话。 “好了。” 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黑泽老师起身,面前瞬间出现片阴影。行动中带起一阵微风,黑羽快斗耸耸鼻尖,他似乎是闻到了一股跟松田老师身上很像的味道。 清凉的,有点像薄荷,又有点像橙子,还有点像香烟,好复杂,但很好闻,这是什么味道?家里似乎没有这种香皂或是沐浴露啊,难道是他们自己带的吗?或者是香水吗? 不,这两个老师一看就不是喜欢喷香水的人。 琴酒久久不见回应,一头一看,发现这孩子又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他见怪不怪地拽起他的袖子,带着他往楼下走。 松田阵平跟村上助理似乎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两人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一个玩游戏,一个在用手机处理文件。 听到楼梯上传来的动静,松田阵平耳朵一动,懒洋洋道:“终于换完了啊。” 他手指按了几下,把游戏机一扔,抬头看向琴酒,说:“对了,这次的会议......” “这次我不去了。”琴酒在他开口之前打断他,“你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应付吧。” 虽说自己也是要说这句话,但是这话从琴酒嘴里说出来怎么突然就不对劲了。松田阵平愕然,他看了眼村上助理,后者也同样满脸惊愕。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去了?”松田阵平一时间忘了自己最开始的目的就是不让琴酒参加这个会议,“你有事吗?” “倒没什么要紧的事,要我去的话也行,”琴酒像是没注意他的不对劲,只是淡定地指了指黑羽快斗,“那你留下来看着他?” 松田阵平低头,跟小炸毛对视几秒,紧接着黑羽同学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别开头。 昨天无良大人松田阵平拎着黑羽同学在小区观赏鱼池上悬挂好半天,把黑羽同学吓得滋儿哇滋儿哇最后直接丢了魂。 松田阵平讪讪地摸了摸鼻尖:鬼知道这小子这么怕鱼。 经历了昨天的事情,黑羽快斗定然不可能再与他的第二天敌松田阵平和平共处一室了。但是这个会议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他们不方便带着黑羽快斗过去,也不可能把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扔在家里,村上助理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也不可能留下来看孩子。 至于其他选择,出于安全考虑都被一一排除了。 最后只剩下一种选择,那就是琴酒留下来。 但话虽如此,松田阵平却还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他怎么感觉,琴酒像是知道些什么。 最后还是琴酒留下来了,松田阵平他们离开后不久,黑羽快斗就说自己饿了。琴酒懒得做饭,打算带他去外面吃。 今天是周六,公园里有很多孩子和家长,路过花园时,里面有个拉手风琴的金发男人,旁边一对情侣在翩跹起舞。再往前走一段路,遇到一群人围成一圈,用手掌打节拍,里面有个穿着红色波点裙的金发女郎在跳一种很欢快的舞蹈,距离人群的不远处有两个赤急白脸的男人在地上打成一团。 黑羽快斗想要过去凑热闹,被琴酒拎走了。 过了一个花园又是一个花园,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聚成一团欢呼,人群中的男主角红着脸单膝跪地为女友戴上戒指...... 公园里到处充满着快活的气息。 这时候贝尔摩德的铃声响得就很不合时宜了。 琴酒接起电话,对面没给他反应时间,很迅速地开口:“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第32章 在散养琴酒十多年后,贝尔摩德深深将一件事刻入骨髓,那就是不论如何,在跟琴酒谈话时一定要先声夺人,不管你有没有理,只有先发制人才有机会从琴酒那里夺取主动权,不然谈话主导权绝对会在不知不觉间回到琴酒手中。 她这个养子平时沉默得很,半天憋不出一句屁话,但真等他开口,那控场能力却让人望尘莫及。 “你已经知道了对吧?”她又重复了一遍。 对面沉默了几秒,这让她有种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胸有成竹感,但是下一秒,她听到她的样子似是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又很轻地笑了一下。 “你是指什么,是指BOSS为什么对A的态度起伏不定,是指BOSS为什么想方设法把松田阵平调开,还是指BOSS为什么让我这个对商业一窍不通的人来跟白鸽集团的掌权人接洽,还是指......” 青年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出,有些失真,但像一口清透的冰泉,一下子打破了贝尔摩德心头的运筹帷幄,也让她意动的心思渐渐冷却。 随着青年不疾不徐地叙述,贝尔摩德眼睛渐渐张大,蓝眸里满是惊疑不定的、惊喜的、兴奋的目光,最后一切归于平静,她回过神,下意识地开始检查身边有没有窃听设备,等青年说完后,她恍惚地回应几句,挂断了电话。怔怔地在月色里沉默良久,贝尔摩德起身开灯,她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只觉此刻头脑无比清醒。 第一反应,这次琴酒说了好多字。 第二反应就是,她这一次无比确定,BOSS要翻车了。 红唇覆在杯口,贝尔摩德浅尝辄止,她放下酒杯,双手捂住脸,身体发抖。良久,兴奋的笑声回荡在房间中,女人轻轻感慨:“有趣啊。” “真是好期待,你会给我什么惊喜呢......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琴酒”两字在唇边徘徊,最终,贝尔摩德只是意味深长地叹道:“阿阵。” 有的人天生就是属于森林,即便猎人想方设法要将他驯服,但是他的天性怎会让他甘于屈居于逼仄的牢笼呢?野兽就是野兽,即便是看上去温驯无害的,那也是野兽。 而BOSS想要掌控一只野兽便罢了,他竟然痴心妄想掌控一群野兽,贪心不足蛇吞象,那就祝他死得五彩缤纷,死出自己的精彩。 真是迫不及待看到那个场景了,只是还要等好久,十几年啊。 但没关系,她等得起,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为了看这场好戏,她现在都突然不抗拒实验室了,甚至觉得再被“分尸”几次都是值得的。 * 法国巴黎。 挂断电话后,琴酒回想起他们最后那几句话。 “你就这么说出来,不怕我告密吗?”贝尔摩德像是有些警告意味。 琴酒面不改色地回应:“你不敢,也没必要。” “哦?怎么说。” “你要是告密,首当其冲的是你自己,其次是松田阵平,至于我,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会出任何事,大不了BOSS会剥夺我一部分权力,但也仅此而已了。真到那时候,我会保他,但不会保你,你到时候能不能活着就不一定了,你没必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贝尔摩德哼笑一声:“你倒是很有自信。” 琴酒淡定回道:“这还要感谢你。” “你什么时候确定的?” “不久,一周前。” 就是松田阵平像见了鬼一样支支吾吾不愿意开口的那天。 “你们已经联系上了?” “没有,暂时不准备。”琴酒说,“还不是时候,我只要确定她知道我知道就好。” 这话有些拗口,但贝尔摩德却听明白了,她像是心情有些复杂,沉默好半天没说话。 最后也不再追问什么,只是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别让我后悔。” 琴酒这次是真心笑了:“不会。” 你只管投资,后续的回报绝不会让你失望。 至于怎么确定她知道自己也知道...... 琴酒不紧不慢地跟着黑羽快斗进了一家西餐店,挑着地方坐好,在黑羽快斗兴冲冲地点餐时又接起松田阵平的电话。 “喂?你们去哪里了?”对面人的语气听起来怨气满满。 琴酒:“在吃饭。” “给我地址,”松田阵平有气无力地说,“给我点好,我也要去吃。” “白鸽不管饭吗?” “别提了,管是管,就是那些东西根本不是人吃的。白鸽的厨师一定是看他们老板不在所以就不认真干活了,做的东西根本没法吃,甜的甜死,硬的硬死。我躲媒体躲得心力交瘁,最后连口饭也吃不了,我现在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捕捉到关键信息,琴酒状似随意地又提了一句:“他们老板没去?” “没来,”松田阵平有些烦躁,“早知道我也不来了,他们根本就没把这合作当回事,随随便便就签完合同了。连议价环节都没有,我看其他合作集团负责人眼都要嫉妒红了,这里面真没什么黑幕吗,比如白鸽集团想让我们被其他企业给撕碎什么的?” “别瞎想了,”琴酒好笑道,“地址发你,你快过来吧。” 确定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今天“森林”缺席会议,那他就确定了;只要“森林”知道他今天也缺席会议,那她就也确定了。 挂掉电话,琴酒一抬头,对上一双十分八卦的蓝眼睛。 圆溜溜的像是猫咪的眼睛,就是这眼神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他眉心一跳,听到黑羽快斗憨憨一笑:“是师母,是老师的女朋友要过来吗?” 琴酒:“......”突然明白了松田阵平为什么乐此不疲地想把这孩子扔鱼池里。 多谢松田阵平让他经历了那样鸡飞狗跳的童年,他已经能很平和地面对同样类型的熊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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