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川凌的排球素养是被青年时代的及川彻培养起来的,但仅限旁观经验。 他在弗斯教练的教导下打了几个月的排球, 实践操作上仍然有所欠缺。 不过身为理论上的巨人, 远川凌能看得出来,北川第一的教练把训练赛的两队队员分配得比较平均, 在没有岩泉一这个第一主攻手在场的情况下, 两队仍旧打得难舍难分。 及川彻分到的队伍,攻手相对在进攻上弱势一点, 但因为有及川彻组织进攻, 面对对场另一位正选主攻的强力扣球也有一战之力。 虽然说得很热血沸腾, 但以远川凌那见过就会刻印进脑海中的记忆力, 这群初中生的排球水平也只能算是业余。 当然,远川凌本人更业余。 不过他在看及川彻传球的时候,忍不住会和记忆里身为世界级二传手的及川先生做对比。 越对比越能发现, 及川彻花在排球上的时间和精力, 最终都没有辜负他。 他的努力是成功的, 那近乎是破茧成蝶般的蜕变。 而现在, 远川凌确认自己会成为见证者之一。 他不知道自己灰色的眼眸在注视着及川彻的时候,比寻常时更有温度。 不过远川凌完全没有掩藏的意思,毕竟他一开始到这里来, 就是为了看及川彻打排球,不看个过瘾的话, 岂不是白跑一趟。 岩泉一也很快就发现, 对方的视线是真的一直跟着及川彻的身影在移动, 对于其他人,哪怕是飞到对场的排球, 远川凌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非常地不讲道理。 哪有人这样看比赛的。 岩泉一在心里“啧”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及川彻和这位远川君之间的相处模式十分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他索性木着脸不去想了,只要远川凌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及川彻也没有被骗得倾家荡产,他吃饱了撑的才管这两人的闲事。 第一局很快结束,及川彻所在的队伍大部分领先,对场不知道自家队长抽什么风的队员们怨气横生。 他们觉得这完全不是在打练习赛,而是及川彻在借练习赛的名义,来“虐杀”他们这些仇人。 难不成是报之前练习赛说他情绪太激动的一箭之仇? 那次是及川彻当上正选二传以来第一次被换下场,替换他的还是个一年级的后辈,这事儿搁谁心里都不痛快。 队友有心缓解当时的尴尬,于是交换场地的时候,主攻手一指汗流浃背的及川彻,大喊道:“下一场你洗干净脖子等着吧,胜的肯定是我们!” “怎么可能!”及川彻非常不服气,“再来一局,输的人今晚走之前打扫卫生!” 说完这话,及川彻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对远川凌眨了眨眼。 这样一来,远川凌没穿室内鞋进球场就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会有情绪上头的怨种帮忙擦地板。 ——计划通。 远川凌差点笑了,但是为了及川彻的坑蒙拐骗计划,他还是绷住了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见到及川彻之后,他被逗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成年后的及川彻也非常喜欢耍宝,又刻意又十分明显,远川凌每次都知道对方是有意为之,而且大部分时间是为了逗他开心。 远川凌认为,这偶尔的幼稚行径是及川彻日常生活甚至社交中的一点小小的调剂。 远川凌从来没想过及川彻的本性中,其实是孩子气多于成熟感的。 所以长久以来,及川彻的成熟稳重成年男子的形象没有被打破过。 靠得全是远川凌心里越来越厚的滤镜,偏偏他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正合我意!”主攻手毫无防备地踩进了陷阱之中。 对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来说,学校门口掉下来的一片叶子是正面还是反面,都能成为的打赌的借口之一,更何况是这种带有奖惩性质的赌约,恐怕没有一个同龄人会拒绝。 这叫什么?中二少年奇怪的尊严吗? 及川彻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队友走到了对场,并对远川凌比了个“你放心”的手势,看这架势是绝对不打算让今天擦地板的工作落到自己手里了。 远川凌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加油”。 第二局比赛从开场就充满了火药味,你一分我一分,赢了的一方还要开个嘲讽表示一下对对方的“关心”,问候是否是今天早上没吃饭就来了,发球扣球怎么都软绵绵的。 远川凌觉得自己其实是在看运动题材的电视剧,比分一波三折得厉害。 在及川彻所在的一队即将获胜的时候,趁着及川彻还没下场,远川凌也放松下来,和边上的岩泉一闲聊。 远川凌问:“阿彻说,北川第一有个天才后辈,已经确定会打二传手的位置了吗?” 岩泉一倒是没想到及川彻这小子连这种事都和远川凌说过了,他点了点头道:“是二传手,我们这届国三生毕业之后,影山应该会接替及川成为主力二传吧。” “唉……原来一年级就可以做首发啊?”远川凌感叹道。 远川凌曾经听自家堂哥说过,他的宿敌,青春学园的某位部长,在一年级的时候就因为这种前后辈关系,没有当上正选。 而迹部景吾则是,当时一人就单挑了整个冰帝学园网球部,直接在一年级成为了网球部的部长。 迹部景吾所在的冰帝学园也是个实力至上的地方,对方那个一年级部长做得理所应当。 不过及川彻这边,似乎从来没有遇上过这种烦恼。 岩泉一解释道:“分学校的,有的学校规定一年级不能做正选,不过北川第一没有这个规矩。” 北川第一中学的教练比较看重学生的个人能力,虽然低年级和高年级之间偶尔会有摩擦,但对方还是会根据能力选人,而不是所谓的资历。 远川凌若有所思地点头,说:“岩泉君,之前阿彻有些钻牛角尖,谢谢你开导他。我前几天才回国,到了之后才知道他已经想通了,是你开导他了吧。” “啊?”岩泉一听到第一句话还没什么情绪起伏,直到那句“回国”,让他诧异地看向远川凌。 “你不会是因为那家伙调节不好的心态问题特地回国的吧?”岩泉一简直不可置信。 “不全是,我也很想和阿彻读一个高中。”远川凌笑着说。 岩泉一有些被远川凌的执着打动了,说实在的,要让他为了及川彻跑大半个地球…… 可能性不大。岩泉一在心里否定道。 不过,他觉得这件事也不能全算作自己的功劳。 及川彻当时的加训,有种濒临崩溃却又被什么勒着不能走向极端的感觉。 岩泉一当时的一记破颜头槌和真心开导的确重要,但远川凌作为每天和及川彻通话的人,大概也有在尽力安抚及川彻的情绪。 就像受了委屈之后会到亲近的人那里寻找安慰一样,及川彻也有经历过来自外界的疗愈。 岩泉一解释道:“那家伙,接到你的电话之后,情绪明显会变好不少……要谢我的话,也该谢谢你自己。” 这话让远川凌很意外。 因为他一直以为,及川彻在和他通话时,负面情绪不重是因为特意克制过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安抚真的能起到一定作用。 毕竟从结果来看,及川彻一直也没有真的在远川凌的规劝下停止自虐的加训。 岩泉一好像从他困惑的表情里猜出了他的想法,道:“虽然在加训,但看到你的未接来电就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他应该也知道自己在做错事,只是没办法停下脚步罢了。” “好在现在不会了。”远川凌叹了一口气,轻声感慨道。 及川彻有和他倾诉过,他心中关于天才的魔咒,一直到高三毕业的时候才褪去,初中的三年没能进入全国大赛,只是及川彻受挫的开始。 不过之后的三年,及川彻只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越来越强大。 两人说话间,场内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及川彻大步下场,来到远川凌身边,道:“太好了凌酱,今天有人负责擦地板了,我可以早点回家。” “感谢排球馆的恩赐——”及川彻单手放在胸前做祈祷状。 “恩赐你个头啊混蛋及川!”打了败仗的主攻手明显很不服气,把手里的毛巾向这边猛甩,又被旁边的自由人拉住。 “算了算了——” “略略略。”及川彻朝那边做了个鬼脸。 远川凌制止道:“适可而止,会被揍的。” 及川彻顿时老实了,“好哦。” 岩泉一转了转胳膊,把手里写了一半的训练记录塞到及川彻手里。 “好好写,下面我要上场。” “唉——为什么嘛……”及川彻扁了扁嘴,“你还不是一直在和阿凌聊天。” 说“一直”其实不太准确,两人满打满算也就聊了五分钟左右,但没想到全被及川彻看在眼里。 这人上场的时候明明有很卖力地打球,没想到余光还时刻在关注着场边的远川凌。 及川彻很有自己的想法。 虽然远川凌也开始打排球了,但一个学术型宅男,即便经历了短期的体能训练,想一下子变得有多强壮是不太可能的。 及川彻觉得对方瘦弱得不成样子,连他的备用运动服都能直接套在身上,能想象到衣服底下的身躯没几两肉。 跟岩泉一站在一起,对比就更明显了,远川凌围着围巾,像个精致的手办娃娃,岩泉一一拳就能打碎的那种。 “iwa酱那么凶,万一你没忍住,动手揍了阿凌怎么办啊?”及川彻振振有词,语气十分担忧。 他边说还边点头,好像在认同自己。 远川凌瞥了一眼岩泉一发黑的脸色,心说对方总是动手,多半是及川彻这张跑火车的嘴惹得祸。 “哈?”岩泉一攥了攥拳,看那模样,如果不是还有远川凌在场,他的拳头说不定会和及川彻的后背亲密接触。 及川彻猛地一激灵,浑身汗毛倒竖,往侧后方退了几步,最后索性窝进远川凌身后。 远川凌的身高当然遮不住他,他从白发少年左肩处探头,好像从对方单薄的身躯中汲取到了安全感,瞬间开始忘乎所以,悄咪咪地对岩泉一做了个鬼脸。 他知道岩泉一是个懂礼貌的好好少年,在刚认识的人面前肯定不会发作太多,影响自己在新朋友面前的形象,于是非常有恃无恐。 岩泉一:“?!”他觉得自己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马上就要断掉了。 远川凌及时察觉到了两人的眉眼官司,在心里好笑地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球场的方向,说:“比赛好像要开始了?” 岩泉一回头看过去,轮换上去的队友们已经准备好了,只差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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