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焦躁地敲了敲方向盘,左耳上的蓝牙耳机忽闪忽闪,来电铃声忽然响起。 及川彻动作一顿,按下了接听键,耳边瞬间就传来幼驯染愤怒的吼声。 “你在哪!?阿根廷现在是什么时间?你还记得今天是你的结婚纪念日吧?你把爱人一个人留在家里??**!只一天不去球队报道真的有那么难吗!?” 通话那边的岩泉一一连串的质问让及川彻很想把耳机摘下来。 及川彻被大音量震得耳朵疼,缓了一会儿才低声抱怨着:“iwa酱,你和黑尾君的关系也太好了吧,什么消息他都告诉你……” “……你脑子撞傻了吗?还不是为了防止你被甩,真以为我们喜欢关心别人的私事吗混蛋!?” 岩泉一手里好像拿着易拉罐,此刻被捏得咔咔作响,声音逼近耳侧,简直让及川彻以为对方会立刻买下机票来到阿根廷首都然后给他一拳。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后腰隐隐泛痛。 “嗨以嗨以……”及川彻敷衍地应声,随后给自己辩解道:“不过我今天没有去球队啦……” “没去球队?那你去哪里了?” 及川彻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确赶时间回家,恨不得能原地飞回去,这会儿看见绿灯,立刻一脚油门,车子飞驰出去。 “旧伤出了点问题,去医院复查了。”及川彻轻声应道,随后叮嘱:“这件事可不能和黑尾君说,你懂吧?” 黑尾铁朗知道就等于远川凌的友人圈知道,也就意味着远川凌会知道。 他亲眼见过一向冷静的爱人在面对他无法治愈的腰伤时,泪流满面的样子。 任凭及川彻怎么安慰、怎么耍宝,都没用,远川凌日常生活里毫无存在感的泪腺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突然加班。 那样的场景,光是回忆一点,及川彻都觉得难以接受。 而他故作轻松的话语也让通话对面的友人回忆起了他职业生涯落下的一身伤病。 车里还残留着一股极淡的药味,是一整天漫长的理疗留下的。 及川彻十分擅长遮掩这些,为了不让爱人发现这些痕迹,他通常会将车停在家附近,等到药味散尽再回去。 远川凌作为一名职业理疗师,对这种药味非常熟悉,及川彻只能小心再小心。 只是今天,他离开医院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又为了消去药味在外滞留,以至于快要错过结婚纪念日。 也都怪那个医生,吓唬他说这次的理疗不好好做,很有可能明天就会直不起腰,他可不敢赌那一点可能性。 况且……大好的日子,和爱人说自己腰不行……太没有情调了吧! 及川彻在心里嘀嘀咕咕。 岩泉一明显没有发现对方心里带颜色的小九九,他沉默了片刻,问:“医生怎么说?” “建议休息。”及川彻语气平淡,这种早就知道的结果也的确不会让他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不过他的幼驯染还总是会为这件事而遗憾。 “话说,不会是iwa酱以前总是对我动手,才让我格外容易受伤的吧?” “哈!??你在说什么屁话啊混蛋及川!”这种没有理由的黑锅岩泉一自然不会认下。 他忍着继续痛骂的欲望,催促道:“总之,快点回家!” “知道了……真的是越来越像妈妈了……” “我听的到!” 两人小学鸡式地对骂几句,及川彻主动挂了电话,车已经开进了小区地下车库,及川彻拿出买好的一整束99朵玫瑰,新鲜的花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也不枉他硬挤出时间去花店把它买来。 及川彻脚步匆匆地回家,一路上还疑神疑鬼,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药味,抱着玫瑰也压制不住心底的心虚。 时间太晚了,他直接按开指纹锁打开家门,屋子里没开灯,及川彻有发消息叮嘱远川凌早些休息,此时倒也并不惊讶。 因为理疗机器的声音会让爱人起疑,这一整天他不仅没见到远川凌,连对方的声音也没有听见,家里清淡的香薰味飘到鼻尖,及川彻心中的思念立刻决堤。 他轻手轻脚地换好室内鞋,把玫瑰花抱进客厅,在固定的花瓶中放好,这才看到躺在沙发上的人。 怎么睡在这里?及川彻忍不住皱眉。 这个季节很容易着凉。 他下意识伸手按了下后腰,思索自己还能不能用一个体面的姿势,做一个完美的公主抱,把爱人抱回卧室,顺便兼顾一下表情管理。 似乎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能尝试。 可惜还没等他动作,远川凌拿起手边的遥控器按开了顶灯。 两人骤然四目相对,从远川凌略泛着些红血丝、但十分清明的眼眸中,及川彻看得出,爱人根本没睡。 “凌……还没睡吗?” 及川彻说不出自己此刻是开心爱人等他回家多一些,还是心疼对方熬夜多一些,他走到花瓶边把那束玫瑰抱出来,走到爱人旁边半蹲下身,直白地表达自己的爱意:“亲爱的,周年快乐。” 远川凌目光落在及川彻俊美而深情的脸上,又看了看新鲜的玫瑰,心里的怨气散了大半,但该委屈的还是会委屈。 他迟疑一秒才接过花束,又被及川彻牵起一只手,一吻落在手背,对方充满歉意地说:“是我错了,今天有事耽搁了,明天我都有空闲,别生气。” 远川凌在心里叹了口气,完全无法招架,但他也觉得不能让及川彻继续形成这种他很好哄的想法。 他还是应该发火的。 于是远川凌语调略有些冰冷地问:“彻,排球和我,哪个更重要?” 及川彻从爱人冷漠的表情中发现了那一丝从未见过的委屈。 这不是及川彻第一次听见对方问这样的话,但他的确是第一次从爱人脸上看到了自我怀疑,好像在害怕自己是被放弃的一方。 他不由得怔愣一瞬。 及川彻一直以为,他对远川凌的爱意从来不做伪装,即便总有人说他轻浮,可对远川凌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甚至于,他以为,他才是两人之间更惶恐、更被动的那一个。 然而就是这一瞬的迟疑,让远川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没有心情继续这个结婚纪念日了。 远川凌从沙发上站起,却忽然觉得一阵晕眩,他脚下踉跄一步,抱着的玫瑰花脱手而出,砸落在茶几上,花瓣散落中,他隐约听见及川彻惊惶的呼喊:“凌!?凌……”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远川凌知道自己是低血糖发作晕倒了。 但他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及川彻的身影在他眼前明明暗暗,或近或远,伸出手却无法触碰。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紫灰色头发的人正要往外走,在生病状态下的不适和恐惧中,他短暂失去理智,急得忍不住低喃出声:“darling……” 那人猛地僵住了,立刻转过身来,震惊地开口:“啊嗯……你刚刚说了什么不华丽的话?” 视线聚焦之后确认对方不是自家爱人的远川凌:“?”
第二章 远川凌的大脑不是很清醒,像是生了锈的发条刚刚开始转动。 这就导致他在意识到爱人没有第一时间守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心里积攒的怨气差点爆发。 可惜他身体沉重得厉害,能做出最大的、表示不满的动作,就是狠狠蹙了蹙眉。 他视线聚焦到那个快步走到他床前的人身上。 ——迹部景吾。他那个自从22岁继承家业就一直在当空中飞人的堂兄。 远川凌至少有半年没见过对方了,迹部家的产业重心在E国,迹部景吾掌权之后,重心逐渐向日本国内转移,可惜这两个国家都和远川凌定居的阿根廷隔了大半个地球。 对方最近没有来阿根廷出差的打算,远川凌确信这一点。 他心中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从他昏迷之后脱离了原有的轨迹。 迹部景吾那熟悉又陌生的俊脸,带着远川凌久未见过的少年稚气,从人体骨骼的正常生长趋势来说,这个面相的堂兄,远川凌应该只在十几岁的时候见过。 他打结的思维终于察觉到了违和感。 为什么堂兄看着这么年轻?为什么这间单人病房的装潢那么像自己少年时在E国的旧居?为什么他醒来有一会儿,却迟迟不见爱人出现? 远川凌心里渐渐升起难以言喻的恐慌,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喑哑的疑问:“哥……?” 这声音一出口,远川凌自己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ICU住了十天半个月,总觉得已经病入膏肓了。 应该不至于。 远川凌曾经是个医生预备役,虽然最终转路去了理疗方面,但监控身体状况这一点很轻易就能做到,尤其是自己的身体。 他确信自己只是单纯的低血糖,他的身体素质和及川彻那样的运动员完全不能比,甚至在三十岁做了两场大手术之后,每况愈下。 不过他向来对自己的健康问题十分上心,生怕自己哪一日真的陷入病魔的爪牙中,拖累了自己的爱人。 谁都不想有个病歪歪的伴侣不是吗。 迹部景吾仿佛刚刚从那声不应该从弟弟嘴里说出口的亲密爱称中清醒过来,他表情复杂地看着病床上的远川凌,犹疑着问:“凌,你是在说梦话对吧?最近有和查理那帮人接触吗?罗卡尔医生说你是低血糖才会晕倒的,到底怎么回事?” 远川凌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堂兄,心里慢慢被冷意填满了。 紧接着涌上来的就是不可置信。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罗卡尔医生,是迹部家的家庭医生,远川凌母亲的学生,在远川凌离开E国之后就已经辞职,绝不可能出现在阿根廷。 而查理,远川凌中学时代最狂热的追求者,很有E国人的绅士风度,就连性向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对方的尺度一直掌握得很好,对远川凌的追求向来点到即止,和那些在关系上很开放的风流人士非常不同。 顺便一提,这人还是E国某证券公司的大少爷,个人修养气度都是上等,和远川凌之间只有性别不匹配。 远川凌在向家里出柜之后,迹部景吾还有问过他会不会考虑和查理交往,并不是从商业联姻的角度,而是他的堂兄确实觉得查理的为人不错,值得托付。 那样情绪外放又热情的人,的确适配远川凌这种孤僻冷漠人士。 远川家是医学世家,他的父亲是国际知名的医学专家,母亲是医药研究员,两人每天都在和死神做斗争,远川凌难免被忽略了许多,远川父母在察觉到孩子性格逐渐沉郁之后,就将人送到了迹部景吾所在的E国,祈祷儿子的性格能在同龄人的带动下有所扭转。 迹部景吾明白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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