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司马懿再此,自然有更加完美的应答,可如今在郭嘉跟前的是刘辉。他没有司马懿那种随机应变的能力,甚至连字都认得不全。除却哀求之外,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动这个高高在上,他平生所遇见的最大的官:“求大人开恩!” 直至看到刘辉在他面前磕了三个头,郭嘉才站直身:“等着吧。”转身合上了郭宅的大门,就如大门打开时一般,面前的宅子又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模样了。 周围百姓打量着他的眼光人针一般刺痛着他的皮肤,刘辉想要起身就走,可这是司马懿给他的任务。若是他无法完成…… 咬牙看着头顶‘郭宅’两个字,想到司马懿和他说起的事情,刘辉暗搓搓的磨了磨牙。 都是一样的起点,都是被遗弃的孩子,凭什么二狗就那么的好运,以前能被司马家重用,后来还能找到这么一个愿意护着他的主君。而他就只能给别人当一条狗,被需要的时候就要乖乖的为了一块骨头听话呢。 白曦开开门看见的,就是刘辉淬了毒的眼神:“三翻四次的来找曦,究竟是为了何事?”白曦不怎么出于人前,他不是郭嘉一般在曹操手下是领了明职,就算是为郭嘉办事,为了扫清尾巴也多是做了伪装的,所以这么突然出现,愣是没人知道他是谁。 刘辉越是被司马懿提前打好招呼的,瞧见白曦出现就跪着向前爬了过去,可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腿部麻木直接趴倒在地。而白曦也只是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俯视着刘辉的眼神,冷漠的可怕。 “弟弟,弟弟,”刘辉的眼泪酝酿了很久,在看到白曦的时候唰的就掉了下来,“小妹死了,小妹她死了啊!”像是一对儿再普通不过的兄弟,“当年爷爷事的时候你没有回来,如今小妹也不在了,你竟也不愿回来看一看么?” “弟弟,哥哥知道你还怨父母抛弃了咱们,可是若没有爷爷,若没有小妹,你我早就……”很多时候欲言又止,总比讲话说全了更加引人遐想,“哥哥知道你如今有了自己的小家不愿再回来,可那是咱们唯一的妹妹啊。” 就差没有直接点明眼前这人是个贪图荣华富贵,抛却自己家人人品劣质的小人了。 对于这些流言碎语白曦从来不在乎,他抬眼看着刘辉身后的棺柩:“你在司马懿身旁做了这么久的贴身近侍,他就没赏你点儿什么,让你攒点儿钱买个不错的棺椁?你既然疼你的妹妹,又为买了这么一副便宜棺柩。” 口气更像是普通的疑问:“且曦并不认识你,更没有什么妹妹,曦不知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小人,更不知你所图为何,若是再牵扯下去,便一同去见官吧。到时候到底谁是鬼,自然有所定论。” 站在院子内测墙上,贴着墙壁疼热闹的郭嘉捂着嘴压住了自己的笑声。许都的地方官可都是曹操的心腹,若是去见了官那就如兔子入了狼窝。要不怎么说白曦这人其实蔫儿坏呢,给人使绊子都是这种不需要动脑子的绊子,一副‘你不值得我浪费时间’的模样,要是私底下还不知能把人气成什么样子呢。 关于见官一事,司马懿和刘辉早有交代,刘辉应答如流:“芣苡,那是为了你卖身他人的亲妹啊!”看着白曦高高在上的模样,刘辉心中的怨恨更深,甚至都不需演绎就能将自己的愤怒展现出来。 “你这些年吃好的喝好的,可曾想过当年若不是爷爷,你根本就不会有今日!”说着,刘辉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有些泛黄的布锦,“当年你与主家签订的卖身契,爷爷已经替你赎回来了,”仍在白曦的面前,“即便你不堪主家繁重的工作逃走了,可主家仁慈未曾追究。” 白曦就这么看着,看着刘辉将他手中的牌一张一张的揭开:“爷爷年纪本身就大了,当年知道你从防火烧了主家甚至还袭击了小公子,卷走了主家的财产消失不见便大病一场。身子好了又想要为你赎罪……” 刘辉泣不成声,白曦却像是一个局外人:“所以,你就去司马家当了一条狗啊。” 这话很扎心,可刘辉注意到白曦流露出的话语对他很有利。趋利避害一向是刘辉擅长的,就如当年他能够在那些大汉的言行中,发现他们更想收录五岁以下的孩童,所以讲白曦推出去一般。如今他自然也不会错过,白曦没有否定这件事情。 他顺着白曦的话接了下来去:“你犯下的错,我们自然要替你赎罪啊!”将好哥哥的模样刻画的很好,“若是以往哥哥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可如今妹妹已去,就只剩你我……” “打住吧,”白曦看着刘辉,“你若真的心疼,倒不如告诉曦——” “你嘴里曦的妹妹,不是半年半刚刚与你主家的下人家成婚了么?你既然是哥哥,替他选了个好人家,她死了。” “你不去找害死了她的人,却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面前跪了大半日。” “所图为何?” 【作者有话说】 第三次挖坑的司马懿
第133章 丫头 白曦对刘辉究竟有没有感情, 没有的。对于刘辉这个一起生活了大半年的人都没什么感官,更不用说当年还是个小婴儿的丫头了。流浪的那些岁月,在白曦心里印象更深的,是那个宁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养着捡来孩子的老儒生。 而刘辉, 除却他在临走前坑了自己一把, 无爱也无恨。他不恨刘辉将自己推入了泥潭,因为觉得小孩子没什么坏心所以遭了算计, 本就是他的大义。 虽然说正是因为刘辉算计了他, 才能够筹到足够的钱够进入城中活下去。然而当他判出司马家的时候, 刘辉也被他害了。 连这么点儿感情都没有更不用说是给他留面子了, 白曦心不在焉的态度明显给了刘辉重重一击, 他瞪大眼睛看着盘手而立的白曦, 似是没想到白曦竟然真的如此绝情:“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们?” 这么明显的套子, 白曦自然不会跳进去:“刘兄, ”站在石阶之上俯视着刘辉,“你说呢这么多,都是建立在曦便是你走丢兄长的基础上。可你说了这么多,让别人也听了这么多, 证据呢?” 看着跪在下方的刘辉:“若是你随便这么说说,曦就成了你的兄长,那这天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太好攀附了吧。” “你便是有了荣华富贵, 便不要家人了!”刘辉抬手指着白曦的鼻子,整个人都在颤抖, “当年若不是爷爷救下了你, 你的尸骨早就不知喂了哪只野狗了, 如今你的了富贵,辉只求你给小妹一个安身之所,都这么难么?” 因为刘辉慷慨激昂之语,周围围观的百姓们交头接耳喁喁私语着。 难得的,白曦没有从刘辉的眼睛中看出得意与志满,而是真正的愤怒。 他在愤怒什么?是因为自己不承认那半年一起的日子,还是因为他如今过得比他好所以感到不公,又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他所不知的因由:“曦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我的亲缘关系呢?” “若是人人开口便与曦有关系,那日后随意来一个人都如此攀附,曦的日子,便不用过了。”白曦总觉得刘辉有哪里不对劲儿。他记忆里的刘辉还是七八岁的孩子,当年拉着自己去围观买家仆,也不过是为了求一个生路。 若不是他的出身,在乱世中投身司马家为家仆,也不失是一个好的出路。 可偏偏,他不是。 然而白曦所说的话不知是在那里戳到了刘辉的愤怒,他蹭的一声站起,三两步窜上前挥起拳头就朝着白曦揍了过去。只是这身手着实太过粗糙,粗糙到白曦都都不用思考如何躲闪,只是轻轻侧身,擦身而过之间一个翻手就将人撂倒在地。 “当年某是对不起你!”刘辉的声音压得很低,“可你这样的报复,太过了。” “什么?”看着刘辉眼睛里不加遮掩的愤怒,白曦却茫然了。 “你知道爷爷当年是怎么死的么!”白曦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压住了想要反抗的刘辉。他能够感受到刘辉的愤怒,这样的愤怒甚至让他忘却了疼痛,只是凭借着本能想要反推自己,以便发泄怒火。 这个时候许都地方官在接收到郭嘉的命令之后,终于赶到,将围观的众人都驱散了,而郭嘉也从内间走了出来。白曦抬头看了一眼郭嘉,有些意外他现在就将地方令叫了出来,毕竟他们原本商量好的安排并非如此。 “别在这里和某装,”刘辉昂头咬牙,“当年爷爷做过最错误的事情,就是在雪地里看你可怜,将你救了回来。你也是个祸害精,害死了爷爷不够,还祸害了丫头,如今想要再弄死某么?呸!” 这锅不由分说的就盖了下来,突兀的让白曦茫然无措:“都说了,曦不是……” “在你否认前,把你的狗眼挖出来吧。”刘辉插话,“别人不知道,可是你的长辈,定然有一个不是中原人吧。”这话一出,郭嘉和白曦都静了下来,纵着他继续说了下去,“爷爷当年就曾说,你的双亲中定然有一个是从西域来的。” 白曦心中闪过一丝厌恶,不是对刘辉,确实对自己身上每每都会让别人抓住的把柄。王越因为这个认出了他,现在又是刘辉。那么将来呢,将来还有谁会因为这一双眼睛,将他推入万劫不复:“不过是巧合。” “呵,你终于敢承认了啊。”刘辉被压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石台,逐渐冷静了下来,“当年觉得你就是个祸害精,爷爷还好声好气的与某解释。如今看来你不是个祸害精,却是个祸家鬼。” 刘辉的话着实太过刺耳,白曦的手掌不自觉的用力,直至郭嘉吼出了声:“小曦!” 眼神晃了晃,低头才注意到刘辉的胳膊被他硬生生的向后掰折了,而他人贴在地上,因为疼痛一抽一抽的,像是脱水的鱼。即便是这样,刘辉却也依旧没有停下他责骂的声音:“怎么,害怕某说?自己做下的事,自己不敢认么!” “当年,是你将我推进司马家的。”蹲下身,白曦抬手掐住了刘辉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自己,“当年,也是你拿走了那些钱……” “丫头在发烧!”刘辉打断了白曦,“爷爷的身体也要撑不住了,离了爷爷,我们谁也活不了。他将丫头看的那么紧,那么个女娃娃也不值钱。而你,一看当年就是出身富贵没干过粗活,大家族要的不就是你们这种长得好看的娃娃么。” “卖了你,我们有了钱,你也有了过日子的地方,有什么不好。”他却从不知道,原来刘辉当年是这么想的,“当年又不止你一个人牵了死契,远离战乱有什么不好,偏生你这么一个搅事精不安生,烧了主家的书房还差点儿害死了小公子!” 刘辉责骂的这些话,白曦无可辩解,这些的确都是他的错处:“司马家宽厚。” “宽厚?”这话引来了一声嘲笑,却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意图,“这么多年,你可曾有想着我们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能够吃饱穿暖?是不是身体康健?当年固然是辉对不起你,丫头也与你无关,可爷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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