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修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不免笑道:“这也好办,即便不允许买卖,也能先让百姓租赁。到时候即便百姓耕种,官府来绘测时他们也不敢拦着。” 王子腾闻言,说道:“可这样,百姓们会愿意多出这一年的租赁钱吗?” 刘修看了眼苏化彦的神色,笑道:“这就要看陆大人的进度了。若是你们那边快些,今年内能完成,那也能允许百姓将自己租赁的田地买走。租赁的钱就算在买土地的钱里,也算不得抛费。可若是要隔一年,那自然还是该如何就如何。” 白金虹也道:“而且百姓们眼看着地没法种,心里只会比我们更急。况且官府租赁的价格并不高,他们也会愿意的。” 苏化彦知道不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便道:“进度若一直维持现在的情况,要在今年完成不难,比先前预计的一到两年好上太多了。我现在就修书一封给圣上,请圣上裁决。” 百姓春耕是大事,此事一了,众人心中的一块儿大石也彻底落地。这个消息传出去,急着耕种的百姓们也放下心,尽管只允许租赁,但今年这样动荡能收上粮食就不错了,他们也不敢苛求什么。 况且官府也说了,只要今年之内来测绘土地的陆大人能早日完工,他们也能早日把土地买下。 位置偏南的百姓并不忧心,两个测完的县城都已经着手联系下面村落卖地了。而偏北的百姓就坐不住了,别的地方一测完就能开卖,可他们这地方这样偏北,一年内还真不一定能到他们这儿。 百姓们缠着村长里长,几个里长又跑到县城衙门去催。毕竟谁乐意多出一年租用土地的钱,而且田地不到自己名下,谁也安心不了。 赵钰人在京中,先是收到钦差时不时的汇报进度的折子,又是收到隐晦催促的折子。在这个时候,陆颐前往葭州丈量绘测土地的事又被爆出来,赵钰也是忙得受不住。 做官的哪个名下没个几百亩地,他们对这事很敏感。又有国子监被分割的事在先,他们脑海中都紧紧的绷着一根弦,生怕什么时候火就从葭州烧到他们身上了。 为此,他们也是轮番上阵想让赵钰忙起来。往常那些能自行处理的小事,也要想办法递到赵钰跟前。 柳安见桌上堆满的折子,随手打开一本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连着看了两天这样折子的他有些不悦道:“这些人真是,也不分轻重缓急能不能处理。” 他有些气不过,哗的一声直接将折子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让守在殿外的喜春等人心中一颤,忙进来收拾。 赵钰见他这样生气,眼神示意喜春将折子放在桌上后便让他退出去。 柳安有些气不过,却也知道是自己沉不住气,抿唇道:“是我失态了。” 赵钰无奈一笑,安慰道:“这哪能怪你,这群人一天天不想着办正事,领头的也成日里想着试探我。你气不过也是为我,我又如何会怪你。” 柳安也冷静下来,看向赵钰道:“依我看,这也不能再放任下去了。方才路过勤政殿,内阁也很是不满,听着声音竟像是吵架。” 至于内阁为什么不制止,当然也是时不时伸腿试探一二。万一玄泽顶不住群臣施压,以后他们能做的就太多了。 赵钰有些无所谓,一笑道:“管他们呢。至于这些折子,既然他们敢拿这些来烦我,那就如了他们的意。正巧近来没什么事,也与他们耗一耗。” 柳安看向赵钰,试探道:“那...一个一个叫他们过来?” 赵钰挑眉一笑,道:“那是自然。我花着银子养他们,却连一星半点的用都没有,岂不是白养了。”说着便道:“把有事没事说废话的折子都找出来,一个个宣。” 柳安一听这才满意,这些日子心里积攒的憋闷也一散而空。他循着记忆很快就把那些折子翻出来,排好后和赵钰的放在一起。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看向排在第一的,正是这几日的老熟人“吏部右侍郎谢宜奏上”。 赵钰冷笑道:“伴伴,把这一摞折子搬到你那边去,挨个让人传。但凡有名字的,今日我没见完前都不准下衙。” 他这几日也不是没有火气,只是还在想着如何彻底解决他们而已。又有些官员上折子喜欢用各式华丽辞藻堆砌,虽说看着花团锦簇,但正事也就短短一两行而已。这事也不是个办法,务必要想办法治治他们。 赵钰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笑道:“他们爱写废话,又喜欢长篇大论,不如让他们奏对了就到殿门前念他们自己写的文章,也好让人听听他们每日在衙门都在干什么。” 柳安清楚赵钰的意思,既有给自己出气的意思,也有整治他们的意思。不免促狭道:“陛下这主意好,臊臊他们。” 两人相视一笑,刘康见状便也顺着赵钰的话,叫来喜春核对名单后就挨个命人通传。 而头一个谢宜,这是刚被供到太庙的谢宁的族弟。论理谢宁入太庙,陛下对谢家也当优厚一些才是,没想到头一个还是找的谢宜。 谢宜收到赵钰的通传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几日递上去的折子陛下也都好声好气的批复。况且据他所知,这几日跟他一样这么做的人也不少,理应不该有事才对。 况且他哥才去没多久,陛下就是抓冒头的尖儿也不该抓自己。 赵钰和柳安还在商议,就听外面喜夏道:“陛下,吏部右侍郎谢宜求见。” 赵钰一笑,和柳安对视一眼说道:“来了,”他又低低咳嗽一声,“进来吧。” 谢宜进殿,忙行礼道:“臣谢宜,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赵钰佯装看奏折,听见他的声音才抬头道:“柳安,把折子给谢宜,让他看看。” 谢宜一听是折子的事,心里咯噔一下。但又见柳安就在一旁,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他接着折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打开却见里头的票拟被划上一道。 论理都应由内阁学士们在纸条上写好处理意见再递给陛下,可为什么自己的票拟是空白的。 赵钰看着谢宜,好整以暇道:“念念吧,也让朕听听谢爱卿的想法。” 谢宜一愣,看了眼手上厚厚的折子,应下道:“臣领旨。”说完便咽了口唾沫慢慢念着,足足两刻钟才念完一遍。大冷的天,他额角的汗愣是密密麻麻的。 他念完一遍才发现自己写的折子也太长了,又喜欢引经据典,读起来生涩拗口的很。况且他念了多久就跪了多久,自从陛下登基后他还从没跪过这么长时间,膝盖疼得厉害。 柳安默不作声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见他的模样只笑了笑也没有说话。谢宜的余光瞥见柳安的笑,心中很是不是滋味,区区一个四品的侍郎比自己足足低了两级,凭什么坐在这儿看笑话。 殿内迅速安静下来,赵钰抬头道:“谢宜,这折子上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谢宜脑子一空,回想起自己刚刚念的内容竟是什么也想不出来。愣神几秒后才道:“陛下,是葭州官员的调任,前知州......” 谢宜说完后便闭口不言,等着赵钰说话。 赵钰将手中的朱笔搁在笔架上,道:“葭州不过是一个州而已,这样的调动由吏部做主即可,吏部有定例,为何要再上折子请示?” 谢宜一愣,垂眸道:“葭州之事近来在风口浪尖,臣以为...” “朕不要听你以为,朕只想知道吏部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放上来!”赵钰目光冰冷的看着谢宜,“为什么内阁不给票拟,你知道吗?” 谢宜连连叩首,却也不敢多说。 官员赏罚调任在吏部都有定规,也都有例可循,旁人没有进过吏部做事的是不清楚的。内阁如今在的四位大人虽然都曾在吏部,但时日久了也不敢妄下决断,只能由四人都看过后划上一道不能批示的标记。 一旁的柳安咳嗽两声提示,赵钰便道:“行了,你起来吧。拿着你的折子站到殿外去,大声念。” 谢宜起身时趔趄一下,连忙稳住身形告罪道:“臣失仪。” 赵钰反而笑道:“去吧,你写的折子不错,朕觉得很好,也得让众人听听。” 见谢宜出去,赵钰低声对刘康道:“让他们都过来,等在门口。” 刘康连忙应下,一旁的柳安放下茶碗,有些迟疑道:“要不我先回去?” 他记得内务府也有人上这样的折子,自己再在这边看热闹也不太好。都是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让人家多尴尬。 赵钰点了下柳安的额头便利落的放他离开。 毕竟他的目的是让他们感到羞愧,都是要脸的也没必要让更多无关的人知道。就这一群人互相看看笑话得了,再多人恐怕让人觉得自己没有度量。 接到消息的大臣们也接二连三的赶来,宣政殿外排起一条长队。因着周围有御史在检查仪态规矩,他们也不敢交头接耳,只能看着从宣政殿出来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捧着自己的折子念。 甚至当着众人的面,他们想糊弄过去也不行,还非要抑扬顿挫的念着。 那么多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吵得要命,在勤政殿装死的四个阁臣心有余悸的看着对面的动静,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治仪叹道:“早该从陛下力排众议处理勋贵时就察觉到陛下的固执了,怎么还非要往枪口上撞呢。” 王常鸣早在葭州事发时悄悄把自己王家族里的田都查过一遍,此时也是不怕赵钰查的。他见里头没有自己手下的人也松了口气,悠悠道:“还是做贼心虚。” 因为涉及的人数过多,把他们都贬职也不现实,赵钰便也只是口头警告两句。又专门让人拿来册子记名,日后胆敢再犯,决不轻饶。 不少官员心里也嘀咕,他们虽然有些心虚,却也觉得赵钰做事太绝对了。便有人嘟囔着问:“那要真有不好解决的事怎么办?” 赵钰听着外头人堆里的声音都被气笑了,沉声问道:“方才是谁在说话,站出来。” 众人推攘一会儿便有个户部的郎中出来。他也没想到赵钰的耳朵竟然这么灵光,明明他说话的声音已经很小了。 赵钰的手扣在桌板上的声音很沉闷,让人听了便有些紧张。他缓缓道:“户部的事,你一个郎中决定不好,上面的侍郎呢?尚书呢?要是他们都拿不定主意,再让他们来找朕。往常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那郎中一噎,说道:“臣不敢,往常正是如此。只是陛下登基以后颇为亲切,臣有心亲近,这才常与陛下交流。若陛下嫌臣愚笨,日后先请示侍郎大人就是了。” 这话一出,反倒是让竖着耳朵听的人惊讶极了。这话听着总觉得怪怪的,众人不由得盯着那郎中的脸看。 赵钰也无言一瞬,见那郎中还一脸自信,顿时如同吃了苍蝇般难受。冷笑道:“朕虽不在户部,但不越级禀报不管放在哪儿都是一样的。你将这等小事报给朕,那等着给朕报大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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