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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一幕的重要性，纪翔得用他全身的感性，还有倾注所有感情的歌声，来传达。 「我知道你很动摇，但最后一幕，是绝对不能失败的…」 只要有一个不小心，答案就无法传达出去。 林立翔的声音沉沉的，甚至有些嘶哑。他皱起眉想望进纪翔眼里，想知道眼前这个人的想法。 而纪翔只是握住他的手腕，让林立翔放开自己的肩膀。 「我知道。」 纪翔只是点了个头，口吻听不出一丝慌乱，是平常那个纪翔。 林立翔松了口气，露出放松的微笑，目送纪翔的背影回到后台准备室。 准备室中依然有些忙乱的气氛，但比开演前已经好上许多。 纪翔拿起剧本，事到如今不是想临时抱佛脚，只是再次细看起他与导演林立翔，还有其他演员以及编剧努力的痕迹。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本了，可是加上注解，涂改的地方还是很多，因为他们总是一边排演，一边努力找出更好更完美的表演方式。 其实依照这个编剧的意思，男人最后的寻找到的爱情，应该是最初相遇的那位，由新名纱雪所饰演的女歌手。因为和其他四人相较之下，男人与那个女人因梦想而邂逅的爱情是最完美的，最看不见丑陋的部分。实现了梦想的女人或许也可以算是帮男人实现了梦想。所以新名纱雪才是“女主角”，因为那个女人在故事中一直占据着男人心中最完美的那块角落，也是被美化得最深的一段过往。 翻完了最后一页，纪翔放下剧本，映入眼中的是──那束蓝色玫瑰。 垂下眼帘，纪翔轻轻地笑了。 这抹笑容之所以看起有些悲伤，大概是…因为他感激得想哭吧──… ==== 舞台上丹尼斯正声嘶力竭地跳着，喊着，将他的演出推至一个高潮的境界。纪翔在后台等待着，他能感受得到身边的人有多么紧张，因为那份紧张也确实的传达给他，接下来除了谢幕和安可外已经不用出场的其他演员也都站在他身后。 忽然间，他听见了一个细微的声音，于是他集中注意力仔细聆听。 「…I love until it hurts, than there is no hurt, but only more love.」 纪翔知道，这是剧中曾出现的一句话。泰瑞莎修女的一句名言，而这句话的意思是── “爱到痛时亦不痛，唯有更多的爱。” 没有回头，但纪翔知道那是萧依莉的声音，是因为看了丹尼斯的演出，看到那个角色发现纪翔所饰演的男人消失而疯狂，所以脱口而出这番感叹吗？还是说… 正当纪翔仍感到不解，接着，新名纱雪的声音也从后头轻轻飘来，像朗诵似地清晰有力，她再一次地覆诵了这句话，然后，杨安妤则动了动嘴角，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闭上眼睛，想必也是一句无言的覆诵吧？ I love until it hurts, than there is no hurt, but only more love…吗… 纪翔在心中唸着，彷彿要深深刻在心中，闭眼细细体会着这句话。 萧依莉是用什么心情唸出这句话的呢…而新名纱雪和杨安妤又是… 大概就象是这齣舞台剧的主角吧？ 大概就是这齣戏的每一个角色吧？ 大概曾经深刻去爱过的每个人都是这样吧？ 无论结局是什么，就算失败就算哭泣就算死亡，爱还是能够残留──是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 丹尼斯在观众的掌声中退场后，情绪高昂汗流浃背的回到了大家等待的地方。 舞台暂时陷入了寂静，纪翔轻轻地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个指示他出场的旋律。 没过多久，由弱渐强地小提琴拨弦，带来了非常利落而整齐的节奏感，然后伴随而来的是特别的音效──细雨纷飞的声音。 雨声听来清亮透明，却又带着无比的寂寞和凄凉。舞台正前方的投影片打出飘雨的影子在舞台后方的布幕上，令观众感到身历其境，好似周遭真的飘起了绵绵细雨。 纪翔缓缓走到舞台中央，用侧面面对着观众们，身上的戏服只是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狼狈地连扣子都没好好扣上。他的头发同样凌乱，浏海遮蔽了他的眼睛，看起来颓废却又充满存在感，音效忽然响起的风声，他随着那声音轻微晃动了下身躯，看起来真的就象是正迎着风似的。 在观众席中的金皓薰，眼神完全被纪翔的身影所吸引，连眨眼他都觉得浪费，深怕错过纪翔的一个举动。他的嘴巴微微地张着，当纪翔摇晃身体时他的心也不免跟着惊了一下，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心悸的多么厉害。 这齣舞台剧跟一般的舞台剧不太一样，没有什么大家一起跑出来唱唱跳跳的场面，而是以一人、两人彼此对话、合唱，搭配上较夸张的肢体动作和舞蹈所构成的。为了突显每个角色的重要，加贺大泽和编剧给了每个人两首的独唱，男女主角也只有两首。 这个剧本金皓薰他明明是知道的，不管是乐曲上的安排，还是结局的涵义。 但他的心依然完全地被纪翔牵动着，这个人依旧是会如此深刻的影响自己，了解这点却又让他有些畏惧。 底下的加贺大泽扬起指挥的手，落下的同时乐团的第一小提琴手拉出一个又长又重的音。 纪翔开始唱歌。 对人世的凄凉、眷恋，对爱情的信任、追求，对梦想的渴望、破灭，对爱人的深情、绝望。既快乐又不快乐，想哭泣却又掉不下泪水，想起被欺骗、被爱的日子，彷彿，还只是昨日之事，彷彿，还有明天。若是不舍，肯定是因为心有所不甘，若是毫不留念的离去，却又好像白活了一场。死亡并不令人畏惧，活着所必须遭遇的，全是更痛更苦的过程。如能将这份情感寄托于谁，那么那会是谁？但能接受这些情感的人，恐怕永远都只有自己吧。寻寻觅觅到了今天，回头看着走来的路，这是我的路，我的东西，我的人生…是属于我的？那些人都不层属于过我，但是这条路，的的确确是我属于我的…… 包含了这一切的歌，纪翔并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来回在舞台上走着，时而抬头向上望，时而低头彷彿就要跌倒在地，步伐蹒跚地，歌声中藏着悔恨，却又有着柔情，明明宣泄了压抑在心中的愤恨，却又令人怜爱到想哭，如果是充满后悔与不甘的郁曲也就罢了，偏偏这又是一首加贺大泽倾尽全力歌颂爱情的美好与悲哀的曲子，而纪翔那低沉，彷彿从灵魂深处想诉说什么，藉由歌声的力量而倾泻涌出的吶喊，明明纪翔的眼睛被浏海给遮住应是读不出表情的，但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他那深沉无底、将永无止尽的哀痛。 林立翔和其他的演员、工作人员们，在后台都起了鸡皮疙瘩，说不出话来。 明明是排过无数次的桥段了，但纪翔的表现和排演时实在是大不相同，彷彿舞台会激发出纪翔另一股力量似的，这样林立翔想起，以前巴洛克之诗的团长曾告诉过他的──舞台魅力。 这种人站上舞台就能吸引大家目光，而且比平时更融入到角色之中…是天生的演员。 天生就该，站在舞台上的人。 林立翔紧抓着布幕，露出了畏惧的神色，这是他第一次作为一个演员，对纪翔产生了强烈的敌对意识。 整场戏下来，有些观众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但看着这样的纪翔，还是不断的流泪。 欧怡青拿着手帕默默拭泪，偷偷往旁边一看，金皓薰并没有哭泣，只是比谁都还专注地看着纪翔，比谁都还仔细地，听着纪翔的歌…… 金皓薰听得很清楚，纪翔的歌声沁入自己体内，投入歌曲中的所有情感也在自己的身体中释放着…他不敢相信自己之前居然一度拒绝去聆听这些东西。 明明如果没有纪翔的歌声和他所写的歌，那么他与纪翔相处的点滴时光就会化为乌有吧，就像不曾相遇过似的。就算最后无法牵起彼此的手，还是有这些歌……有这些东西是属于他金皓薰的。 否定这些，就等于否定一切──那样未免太残酷了…… 歌曲渐渐地到了尾声，纪翔的动作越来越迟钝缓慢，渐渐无力。因为男人的生命终于到了尽头，同时他也了悟自己所追求的爱情，原来早已出现，答案呼之欲出。 本来剧本上是有安插几句台词，目前为止纪翔一句也没应着说，但是不会有人怪他，因为光凭歌曲和演技，他就已经将观众的心带到某个幽暗的谷底。 大家屏息以待，纪翔慢慢地拖着步伐走回舞台中央，好不容易大家看见了他发丝下蒙着哀愁的双眼，并没有流泪，却是比痛哭更恸的表情和眼神。突然间纪翔像断了线的人偶，跌坐在地上，有些观众甚至不小心惊呼出声。 金皓薰看着那样的纪翔，眼眶泛起薄雾，他用力地逝去，只因他想看纪翔看得更清楚，不希望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本来低着头的纪翔，象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很缓慢的抬起头来，眼神空洞毫无焦距，就在此时，他的手持着一朵鲜红色的玫瑰，举高，彷彿要让观众看个清楚似的，他自己也抬高了头，望着那朵还没完全绽放的玫瑰。 本来空荡的眼神慢慢地有了灵魂，他惊讶地看着那玫瑰，任凭泪水自两颊滑落。然后，他将那朵花捧在两手之中，非常疼惜怜爱地，亲吻。 接着，他一手撑着舞台地板，探出身子，伸出他那拿着玫瑰的手，象是要递给谁似的，事实上，他的目光只看着金皓薰，对着金皓薰伸出手，尽管遥远，却仍想把这玫瑰递给他，递给那个，也望着自己不断流泪的，让他心痛不已的蓝色身影…… 「你是…」 低沉沙哑，彷彿非常痛苦，压抑着千头万绪而颤抖着的声音。 「你是…我的唯一…」 因心痛，因喜悦，因觉悟，他一字，一句地宣告着。 只有你，只有你── 「你是，我唯一的…答、案──」 那朵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在一片寂静中，缓缓地，轻轻地，落下一片花瓣。 然后在那花瓣落地的瞬间，纪翔也随之倒地，为这齣舞台剧画下最后一个句点，然后舞台上的灯光霎时间全数熄灭，宣告终结。 现场响起如雷贯耳的掌声和欢呼，全场观众的站了起来呼喊纪翔的名字，为他喝采，甚至有人还继续为他流泪。 只有一个人，既没有起立，也没有鼓掌，只是将脸深深埋进两手，颤抖着不断…流泪… 布幕降下，纪翔被林立翔搀扶起身，他仍在哭泣，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立翔以为纪翔入戏太深，但他误会了。 在他倒地之前，在那玫瑰花瓣落地前，他的确看到金皓薰开口了。 因为当时他眼中没有金皓薰以外的人事物，所以他真切地看到了。 金皓薰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地掉落，但却在微笑。是既温柔，又令人心头涌起暖意的那个──纪翔一生最钟爱，最不舍，最渴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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