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样的强敌前,区区一**又能有什么作用呢?李药师自己也没有抱多大的期望。可现在古神一退数百尺之远,竟然远远绕开木车倾倒出的那一堆杂物,再也不肯前进半步了。 猴哥见机极快,虽然不明缘由,依旧断然召回铁棒,挑起唐军剩下的辎重,劈头盖脸朝古神砸去。这样的寻常物事本不值一提,就是随口喷点三昧真火也能烧个精光;但偏偏古神只瞥了一眼,就立刻拍动翅膀,急速后退,绝不敢稍有停留。 ——到底怎么回事?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了照顾肉体凡胎的李先生与大手子,广成子的云路稍微慢了一步。等降临战场上空时,恰恰看到了古神仓促后退,畏惧之至的情形。即使以广成子真人的博闻广识,大概也绝想不到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场景;以至于诧异之至,脱口而出。 红拂眼力老辣,从水镜中看出了一点端倪: “……古神似乎是在躲避药草。” 不错,神明左右趋避,不时挥舞翅膀,震开飞洒的火药粉末;但唯有木箱中的药草,那是躲之不及,绝不愿意触碰丝毫的。就连草药沾染到的气流,都要赶紧变幻方位,坚决避开。 李先生趴在林貌肩头,同样聚精会神,观察战场局势,此时忽然啧了一声: “这是我们送给唐军的药草。” 林貌道:“啥?” “红景天。”李先生仔细辨认:“外敷或者点燃,配合乙酰唑胺粉末,可以有效预防高原反应,是进军青藏必备的药物……” 他停了一停,额外又强调了一句:“我们还对红景天草药做了一定的基因改造,提高有效物质的浓度,便于吸收。” 林貌微微愕然,而后灵光一闪,忽的恍然大悟: “是转基因!”他脱口道。 ——不错,转基因! 伟大的造物者是一切生命的起源,司掌筛选与变异的伟力,能够在短短数月之内强力推动细菌朝特定的方向进化,繁衍出符合要求的性状;正因如此,一切生物体的遗传信息都在这远古神明的掌握之中,无论如何稀奇古怪扭曲恶心的变异,都只不过是基因图谱上小小的变更,任凭千变万化,永远不能逃脱造物者的掌心。 除非,除非生物体身上的变化,就连古神也无法预知。 这本来是绝无可能的事情。生命体一切的变化都有脉络可循,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一切沿革都不能逃脱原始基因图谱的约束;而作为明悉基因图谱的古神,这样不涉及本质的变革,不过是可笑的小把戏而已。 但转基因呢?转基因可就完全不同了! 将鱼的基因剪切给大肠杆菌,将萤火虫的基因剪切给稻草;这是自然历史上发展千百万年也绝不可能有的遗传物质交换,是一切创造者梦寐不及的全新变异,甚至完全超越自然法则的约束——在这样匪夷所思的新生事物面前,即使是古神,也理所应当的会感到畏惧吧? 如果说手握造物权能的神祇是高高在上的程序员,那被转基因技术制造出的生物,至少也得算个完全无法理解的究极bug,全然在逻辑之外的莫名漏洞;就仿佛打开编译器后只看到满屏幕的烫屯锟斤拷,谁都会感到发自内心的厌恶与不快吧? 这么说起来,对于古神来说,底下满地的药草恐怕是比狗屎还要叫人——叫神恶心;所谓拖把蘸屎,天下无敌;猴哥挑着一箱药草扫来扫去,古神当然只能退避三舍,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林貌咳嗽一声,摆脱了那恶心的想象。 事实如此,结论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们可以用转基因的东西对付祂!”大手子迫不及待开口。 显然,以超越生物常理的物事对付司掌生物一切信息的神灵,正是见招拆招的题中之义。而神农帝陛下大概也是远见如此,才会特意命娲皇宫的使者来提醒他们——当然啦,神农帝估计也没有猜出来那基因转得乱七八糟的药草到底该叫什么玩意儿,所以苦心孤诣,只能给一个隐约的暗示而已。 但出乎意料,李先生迟疑片刻,居然摇了摇头。 “不。”他低声道:“转基因生物能在短时间内震慑住祂,但时间一长——时间一长,恐怕就未必了……从理论上说,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源于同一颗古细胞,所有生物都有或近或远的亲属关系。所以,只要祂愿意从头梳理,其实是可以从基因的远古发源中,理清转基因技术的脉络的。” 归根到底,转基因是现有生物体系中的bug,但也仅仅只是bug而已。它绝不可能违背地球生物体共有的规律,本质也不过是既有规律的特殊运用。只要——只要古神能忍住恶心与反感,解决起来并不算麻烦。 除非…… “皇帝就在下面的营帐中吧?麻烦立刻将皇帝陛下送上来!”李先生转头望向广成子,语气沉着而又急促:“我有要事要说!”
第128章 绝招 说话之间, 地上的形势已然变化。古神终于再也忍不了大圣三番五次以金箍棒挑动药草的狂妄举止了——或者是恶心得实在破防——祂长长吐气,震动翅膀,逆转羽翼中所收纳的一切法术。于是刹那间狂风四起, 山脉随之震动, 四面摇曳的野草堰伏皱缩, 枯黄扭曲,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活力。围聚在山头瑟缩发抖的小动物们长声哀鸣,不胜凄楚, 却手足瘫软,筋骨酥麻,再也动弹不得。 毫无疑问, 这是古神被大圣破防之后,下狠心使出的绝招。造物者的神通千奇百怪匪夷所思, 即使广成子这样的修仙大行家, 也难看出端倪。但无论如何,大致的效果总是清楚的。 “祂是在强行灌输生命力,打算一气解决敌手。”广成子颇有些惊异的说:“由植物至动物,逐步扩张……” “灌输生命力?”林貌茫然:“灌输生命力能算哪门子解决——” 他忽然噎住了。适当的增加生命力当然能强身健体,但过度灌输精力, 却会让细胞脱离系统的约束疯狂增殖,形成某些恶性的组织。而更要命的是,这种灌输与机体本身并无冲突, 因此在原理上就无法阻止, 除非强行切断机体活力, 否则只能坐等灌输的结果。 某种意义上说, 这些“灌输”与生物的自主进化并无区别,只不过是过程稍微急躁操切了一点而已。如果在场的活物熬过了考验, 那便能适应新的环境,进化到前所未有的层次……如果它们还能活下来的话。 这样的输送无上无下无左无右永无止境,大圣一猴两只手外加一根金箍棒,就是累到手断也决计是挡不住。眼见局势不妙,猴哥正在迟疑踌躇,却听半空嗖嗖风响,一只利剑破空射出,直奔古神脑门而去! 利剑长约三尺,上纂铭文,正是唐军大将标配的武器,锋锐坚韧,斩金断玉。可位格相差如此悬殊,纵使诛仙、戮仙剑在手,也未必能伤触古神一根毫毛。更何况这区区的一把凡兵? 利剑不偏不倚,正中神明脑门。只听当的一声重响,古神脑袋猛的向后一仰,而后慢慢再抬起头来。祂凝视着地上弹飞的长剑,随后缓缓伸手,摸了摸雪白莹润的额头。 古神张开手掌,指尖已经多了一点鲜艳的嫣红。 大圣:………… 广成子:………… 喧闹的战场立时安静,上上下下数百双眼睛,同时盯住了神明额头上那一点微红的印记。 当然,这点印记是微不足道的,神明顷刻间就能修复。但相较于小小的伤口,更为微妙的却是伤口的来历: 区区一把锻造的长剑,怎么能破了古神的防呢? 所有人都绝不能理解,战场上下只有一片沉默;就连古神也微微愕然,仿佛根本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 如此默然许久,一直呆呆凝望的大手子终于喃喃出声了: “……喔嚯,麻烦了。” 伤口的来历还不足所以,但伤口的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神明未必有多么疼痛,但显而易见的受到了刺激。就好像是小孩胡闹时被蛐蛐戳伤脑袋,在短暂的懵逼之后立刻就是不能遏制的狂怒,以至于美好的面容狰狞扭曲,难以直视—— 祂长长鸣叫一声,终于展开了自己从未动用过的第三双臂膀,以两手按住头颅,将自己的上半身整个撕开! 林貌恶心的啧了一声。看到那美善而和谐的肉·体在顷刻之间崩散碎裂,血肉齐飞,但从滚滚翻涌的血浆中冒出来的,却并非是什么五颜六色的内脏器官——或者说,并非是任何可以理解的机体组织;那像沼泽淤泥一样逐渐漫上来的,是某种粘稠的、恶心的、红彤彤的……肉团。 当然,这并非是古神的原貌。神明行走于不可探知的世外,一切肉身都只不过是投射于物质世界的影子,随心意而变化。所以,这样恶心狰狞的容貌绝非有意,倒像是愤怒后不受控制,在仓促中捏出了一个四不像的玩意儿。 这肉团见风即长,顷刻间膨胀数倍,将原本的曼妙躯体尽数吞没,而后继续向外扩张,喷洒大量的黏液。黏液所过处草木蠕动虫蝇鸣叫,都在短时间内变化颜色更易形体,发生种种不可思议的变异。这是古神权能最全面而深刻的体现,一切与祂接触的生命,都将在短时间内急剧变化,进入完全不可预知的领域…… 显然,这种根植于生物本能的进化扩张是绝没有办法阻止的。而一旦沦入粘液“进化”的范畴内,那便必然会陷入永无休止的噩梦之中。孙大圣当机立断,登即抖开毫毛,再以遁甲术将剩余的唐军送至远方,同时伸手抓住唐军主帅乘坐的战车,翻身跃入云端——他还记得刚刚李先生的呼唤,要把皇帝陛下送过去交差呢。 · 皇帝陛下与李药师一齐撤退,同乘战车看护唐军后翼,而今被这当空一甩搅得头晕目眩,只能趴在云层连连喘气。好容易晕眩稍止,一抬头却看见一只虎斑猫蹲坐在侧,神情关切之至: 李先生脱口而出,语气郑重:“两位往剑上涂了些什么?” 皇帝一时茫然,只能莫名其妙的甩一甩尾巴,表示不明所以,搞不懂对方怎么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候问这样不着边际的话题。而方才弯弓射出利剑的李药师却渐渐停住喘息,在红拂的搀扶下做了起来。 “……那是我的佩剑,因为一时情急,当长箭射了出去。”他低声回答:“出征之后,我每日都要用陛下御赐的精油涂抹保养,尊驾要说‘图了什么’,大概也只有这个了。” 李先生道:“精油?” “这还是你们送朕的礼物呢。”皇帝想了一想,终于记了起来:“装在玻璃盒子里的什么‘特质油脂’,据说防腐效果很好。我便转送了李药师一盒。” “那是用来抑制真菌的,对金属制品没有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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