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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哪吒并没有任何动摇的意思。 这位三太子，或者称为三大爷更加合适——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更不要说在他打定了主意要干一件事的情况下。别说现在劝说他的是晏遥，就算是太乙真人来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真要一个个上门查户口？”劝了许久也没劝动，晏遥只好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谁让他拗不过哪吒呢，跟着哪吒还能看着点他，唱个红脸，总比直接吓坏那些小妖怪好。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消息流通点的地方，要敲打那些妖怪的话在那边敲打就行，一传十十传百，肯定大海里捞鱼有效果。” S市是有性质类似老乡联谊会的那种妖怪酒吧的，他刚刚下凡的时候就听说了。当时觉得没必要接触妖怪那边，知道地址，这几年却一直没有去看过。 没想到居然会以这样的事情为契机。 哪吒脑回路很奇特，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逻辑。但晏遥还是搞不懂他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个奇特法，居然从日常说龙女坏话直接跳到给自己撑场子上。 他们撑着一把伞，伞外边是细密且朦胧的雨幕，路上行人也少，更显得伞内与伞外是两个分明的世界。 哪吒嘴唇微抿着。晏遥侧过头悄悄打量少年人锐利又显得无端明艳的眉眼，怎么也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眼中又看到了些什么。 他只能隐约感觉到哪吒是真的想对他好，尽管看起来莫名其妙且不讲道理。 ......大不了事后他悄悄给那些受到惊吓的妖怪道个歉送点礼物嘛。晏·逐渐无底线·遥如是想到。 “你看我干什么？”可能是有目光一直停在脸上，哪吒也扭过头，“带路呗。” 晏遥果断收回视线，“我在想你为什么不去找龙女了。” 哪吒莫名其妙道：“我给自己找不自在？” “......你出门之前还不是这样说的。”晏遥提醒他，“说下雨是龙女得背锅的是你，要找她算账的也是你。” 雨还在下，甚至比出门的时候雨势还大了些，晏遥在车站前刹住了脚，掏出纸巾把候车座上溅到的雨水擦干净后才让哪吒也坐下。 他们要搭乘的那路公交大约20分钟左右一班，就算是运气差也不用等多久。 哪吒坐到旁边，将他手上的伞抢过来主动撑着，狡辩道：“又不是说了就一定要去找，你也说这件事和龙女没有关系了。” “我没有说为了找龙女算账出门，我只说要去拜访一圈S市的妖怪。” 晏遥回想了下，发现确实是他说的那么一回事。可能是两个话题接在一起讲，所以自己才误会了意思。 他忍不住问哪吒：“你是不是早就设计好的，早有预谋？” 哪吒回视他，极为坦荡，看起来还有点无辜。 “没有。”少年一口咬定，“你不要瞎说，你这是误会我。” “我为你着想，你还误会我。”他控诉道，“不信任员工的老板不是合格的老板。” 虽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心虚的样子，可晏遥直觉他就是故意的，这样说完全就是因为坏心眼，想让自己下不来台。 歪理都出来了，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刚来的时候，哪吒根本就没有现在这样皮。可是晏遥自认饲养方针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只好把原因归结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比一开始亲近上面。 应该算好事吧......？晏遥不太确定。 他不知道哪吒向来有宣示主权这种非常霸道不讲理，并且凡事都要占据主动的习惯，所以有时不免显得咄咄逼人。 只觉得以后和哪吒相处要更加当心一些，以免被揪住什么小辫子取笑。 少年人牙尖嘴利，哪怕知道这也是他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多来几次的话，他这个老咸鱼也是受不住。 能做到一点面子也不爱的人毕竟少嘛。至于哪吒实际上比他大......这题超纲，不予作答。 故意肃着一张脸，晏遥清了清嗓子，试图扳回一局：“说话要讲证据的，哪吒同志，冤枉人也要有基本法，我都陪你在这里等车了，你这样说我不太好吧？” “言语上的不信任也是不信任。”哪吒想也没有想，看过来的眼睛黑白分明，“你要狡辩说你没有问我吗？” 鉴于他态度这样认真，晏遥已经开始反思起自己是不是误会了。当时在商场险些闹出来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他不由自主开始考虑起自己是否有道歉的必要。 ——哪吒很较真，因此相处时的尺度也难以把握。 好在这个让他有些尴尬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得太久，车来了。 他赶紧招呼哪吒上车，“直接坐到底站就好了，不用换乘。” 哪吒撑着伞，等他上了车之后才将伞收起来，自己也迈上去。 公交在前面几站就已经挤满了人，别说是座位了，能落脚的地方都不多。哪吒找了个空处比较大的地方，自己先挤了过去，然后才把晏遥朝着那边拉。待晏遥站定之后，他又朝外挤了挤，将青年围在了稍微靠里面，紧挨着座位的位置。 手上的伞也被他斜着拿，又让前面站着的人挤出了点空间。 晏遥用手肘捣了下他，压低了声音，“注意点，前面还是女孩子呢，伞我来拿，这样不占地方。” 伞面还有水不停往下滴，谁都不想让水滴弄到自己衣服上。 哪吒充耳不闻。 “喂——”晏遥无奈，还没开口，哪吒就将他又朝里面挤了挤。 “就你话多。” 晏遥：......？ 好在他们坐到的是底站，陆陆续续下车的人要比上车多，站了小半天之后两个人终于有地方可以坐下，雨伞也找到了摆放的位置。 一开始是有单人座位的，他当时让哪吒先坐下，可是哪吒非不坐，等到后面的一对小情侣下车之后才眼疾手快占了座位，自己在靠外边的地方把关。 还好车上没有什么站着的老人，不然良心上晏遥也过不去。 “我们应该直接过去的，省时间。”哪吒很认真地开口，“而且更有效果。” 有什么效果？群妖做鸟兽散的效果吗？晏遥忍不住，想伸手敲他的脑袋，“想点日常点的东西行不？比如说回来之后吃什么。” “我提醒你，米面还没买，那边也没有大超市，没你喜欢吃的那个牌子的米。” 哪吒抓住他的手腕，温和而不失强硬地将按住他想要搞小动作的手，沉稳答道：“等回来再说。” “回来你就饿着吧。”晏遥小声嘀咕，“要吃自己煮泡面吃去。” 哪吒想了会儿，半歪着头答道：“可以，你买面我煮。” 晏遥这才想起来他还没吃过泡面，一直以为泡面是包装上和电视广告里那个样子，是什么美味的食物。 看着少年一本正经的姣好面容，晏遥陡然生出不少罪恶感。 又不是吃不起饭没时间做饭，何必委屈他用泡面凑合呢。就是自己煮的清汤面也比泡面有营养啊。 “......算了，泡面不好吃，等会陪你闹完出来我们坐地铁绕过去，今天晚点煮饭。”他掏出手机，用导航app查询路线，“糖醋排骨还吃吗？” “我不挑食。”哪吒说。 是啊，你不挑食，你只是喜欢吃肉。晏遥面无表情地想，压根就不想回复他。 他注意到了，之前烧的莲藕排骨汤还有其它的小炒，哪吒动筷子的对象基本都是肉。那些花花绿绿的蔬菜基本上都进了他一个人的肚子。 挑食还长这么高，太乙真人给他重塑身体的时候一定存了私心！ 他看向窗外，自顾自做了决定：“那我们今天就吃素吧，刚好昨天唐长老分享给了我一个不错的菜谱。” 立志出道的唐长老有事没事会找他聊天，互相分享一些彼此的心得。 顺便一提，从朋友圈动态来看，唐长老的出道之路十分坎坷，可他却没有任何要放弃的打算，依旧在一家公司一家公司地面试，简直把西行的毅力也用上了。 “我想吃泡面。”哪吒看着他，很突然地开口道，“你吃素，给我买泡面好了。” 晏遥无话可说。算了，吃泡面就吃泡面吧，他就不信哪吒吃泡面能吃出肉味。还好目前为止，他没有带哪吒去过任何类似开封菜金拱门的地方，不然怕是他会像成为奶茶店常客一样成为这些快餐店的常客。 瞄了一眼少年人的腰线，晏遥酸溜溜。 ——也就仗着自己莲花化身吃不胖，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吃泡面不要后悔啊。”晏遥告诫他，“你自己选的。” 哪吒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汽车到底站的时候，车上已经没剩几个乘客了。司机在前面催促他们赶紧下车。晏遥站起来才发现哪吒一直抓着他的手腕忘了松开。 哪吒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松开了手，极为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没轻没重，都抓出红印来了。 晏遥甩了甩手腕，耸了下肩膀，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个。 “走了，我带路。那家酒吧名字还挺好认的，就叫山海。” 和想象中霓虹灯光闪烁放着劲爆音乐的迪厅不同，山海酒吧从外表来看完全是家复古式饭店，名字起得相当文艺，叫“山海酒家”。要不是里面确实散发着妖气，晏遥可能觉得自己带错了路，或者是几年过去，原本的酒吧早就不知道搬到了什么地方。 门关着，挂着“休息中”的牌子，以两人的耳力，屋子里的声响哪怕不是听得一清二楚，也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如果不是因为太吵，死亡重金属风格的音乐盖过了绝大部分说话声，他们应该还能听见更多。 死亡重金属简直炸耳朵，晏遥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刚准备说敲门，就看见哪吒一脚踹开了门。 竟然一时不知道是该夸他腿又长动作又标准还是其它什么。 “吵死了！”哪吒手上转着乾坤圈，“关掉！” 晏遥站在后面，看见有七彩的灯光投射出来，发现古色古香确实只是外表，里面确实是个标准的现代化夜店。 先注意到的是靠门的妖怪，妖气掩饰得不错，晏遥没看出原型。 兴致被打扰，他对着门的方向露出一脸凶相，“没看到正在开庆祝派对吗，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啊！” 看清楚少年手上的金圈之后，他的表情由凶戾转为惊恐，整个人吓得朝后仰，险些一头栽倒在地，过程相当滑稽。 妖怪意识到了来人是谁，一边后退一边手指发颤地朝门口指，走两步回一下头，大声提醒身后的同伴： “来，来人啊.......是是是哪，哪，哪哪吒！” “哪吒！名字都不会喊？” 晏遥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但完全能想象出说这话的时候，少年脸上的神色是怎样飞舞而张扬。他默默将这一整个区域都隔绝了起来，既是防止有人不小心闯入，也为了哪吒能够大胆施展全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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