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七的内力武功完全是比他要强的,如果不是考虑到实际情况,沈明衍还想过要以程七的身体向西门吹雪发起挑战,说不定还真能有一战之力。 可惜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现在的程七完全就是强弩之末,而他要做的,主要还是保住程七的命。如果可以,最好还能劝他们把事情说清楚,也好让夏子旬别再动不动就死斗自杀。 “我和他没什么好谈的。”然而夏子旬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 他毫无阻力的收回了刀,冷着脸道:“先生的命,他就是给一百种解释,死千百万次都赔不起。” 这把短刀上像是被人刻了什么阵法铭文,原本没打算把刀还给他的沈明衍愣了一下,也不好再动手抢回来。 然而夏子旬是真心想杀程七,也从没想过要坐下来与他静谈。 一拿到刀,才安生了两秒,就勾起一个满是嘲讽的冷笑:“先生的命在你眼里到底有多廉价,给我挡挡刀就想赎罪?做梦。” “用你的尸体来祭奠先生,我都嫌脏。”话虽这么说,他却还是一边说一边举刀,用稚童都能阻止的缓慢速度有条不紊的慢慢刺向自己的脖颈, “真的有觉悟的话,就用你的命来挡这一刀,和我一起去向先生请罪吧。” 沈明衍皱眉,刚想出手再次夺下他的刀,就被程七挡下了。 “不是赎罪。”曾经的杀手用冷硬的声音,无比认真的喊了他的名字, “夏子旬,如果你真的想死,才是对不起先生。” 刀贴着脖颈上刺出一道清浅划痕时停住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夏子旬眼底压抑着无数黑暗情绪的看向程七, “是你害死了先生,害死了我们!时至今日,你说我对不起先生?!” “先生已逝,我也早就离开夏家。”大概是笃定他不会再把刀往前推进了,程七才缓慢而沉重的继续道, “原本,不管你做什么,都与我和先生无关。” “你到底在说什么。”夏子旬微微提高了音量, “什么无关,如果你是想脱罪……” 程七没听他说完,就接着前面的话继续道:“但是,你选择伤害自己的身体,自残自杀,自毁自灭,用你的命来威胁我。先生给你续的命,不是给你做这些用的。” “什,什么啊,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夏子旬攥紧刀柄的手有些颤抖, “程七,你疯了。” 就算他的精神已经极不稳定,也从来都不是什么愚笨的人,程七远超平常说话字数的话,连沈明衍都能推测出很多东西,更别提本就亲身经历过一切的夏子旬。 “在完成先生的遗愿之前,我不会疯。”程七上前一步, “也不会死。” 夏子旬放下了刀,他表情看似平静,却混着不敢置信的绝望:“把话说清楚。” “我本该听从先生的命令,永远隐瞒这件事。”程七说着,直接扯开了他已经被划破许多道的上衣, “但是夏子旬,你如今的所作所为,不配自称先生的弟子。” 杀手常年练武精壮的上身裸露出来,沈明衍特地换了个角度,清楚的看到了程七给夏子旬看的东西。 代表腐败的黑色,以腹部为中心,扩散在他大半具身体上。 这一幕沈明衍在变成程七后也有看过,当时只觉得疑惑,也和天道碎片商讨过,得出这可能是程七身体会承受如此巨大痛苦的源头,但到底也只是猜测。 而沈明衍不知道的很多东西,夏子旬却是无比清楚的。 “完全扩散的噬灵。”夏子旬像是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一般死盯着程七的身体, “安灵给你下的毒……没解。” 他的声音因为延续无数日夜的仇恨动摇而变得沙哑:“怎么可能……明明是你用了解药,是你放弃了先生,为什么你的毒没解,如果你没解毒,那先生为什么会死,那颗解药……” 夏子旬的记忆闪回,突然想起刚抓住那个女人时候。 全身是伤狼狈的女人听到他的声音,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却依旧愉悦的笑起来:“你还活着,活下来是你的,哈哈哈哈哈,什么真爱,什么非救他不可啊,世界上果然没什么真爱,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啊。” 她几乎笑的喘不过气,却在夏子旬追问她的时候又闭口不言,直至死亡都没再提起。那时的夏子旬也沉浸在报仇的情绪中,充斥着仇恨与杀意的头脑完全没选择追根究底。 直到现在,因为程七的坦白,他再想起那个女人的话,深思起她话里的意思。 真相沉重的让夏子旬连灵魂都战栗起来。 “当年的解药……用在我身上?”
第52章 力竭的杀手(三十二) “撤走你所有的属下和武器,包括那把危险的轮椅。” 束手就擒的夏子旬被人像物品一样拖进石洞,看到白清淮的时候,他的先生被安放在石床上,脸色异常苍白,明显已经失去了所有意识。 “抱歉,让白清淮醒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我可不想冒险。”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靠坐在一块巨石边,用毫无歉意的音调叹息道, “不过还请放心,就算是我,也是舍不得亏待他的。” 对于绑架白清淮的恶人的话,夏子旬可不敢全信。 他拖着毫无知觉的下身,半个身子爬上白清淮所在的石床,先探了探他的脉搏,才质问道:“你对先生做了什么?” “只是一些不入眼的小玩意儿罢了。”女子稍有些苦恼的道, “原本以为来的会是旧人,还想给他一个惊喜呢。” “小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东西?”医术方面,夏子旬只学了些皮毛。如今就算把脉,也只觉得白清淮脉象缭乱,根本不能判断出他目前的情况究竟如何,只是看着山洞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三个家伙,他总归会往不好的方向猜测, “你给先生……下毒了?” “说是毒,总觉得有些辱没了那东西。”女子捂着嘴笑着道, “毕竟那也是昔日白家中人制作出来,献给二皇子的绝世神药呢。” “我想想,药效好像是——持续腐蚀人体,像凌迟一样折磨人的精神和肉体,最上乘的拷问用药吧。” “什……给先生下这种毒药。”夏子旬不敢置信的抬起头,连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 “我要杀了你!” “小公子别激动,我也没说这药无解呀。”女子完全不把他的愤怒当一回事,还颇有兴趣的问, “不如你先告诉奴家,你的身份,还有和白清淮的关系?还以为来救白清淮的会是程七,没想到会是奴家从未见过的公子呢。” 夏子旬咬着牙怒目而视,女子却是嬉笑,却带着威胁的道:“啊呀呀,公子还是配合些的好,要是奴家一个手滑,不小心毁了世界上最后一颗解药,白清淮可就是真的神仙难救了。” “……郑州夏家,夏子旬。”夏子旬紧握着拳, “他是,我的先生。” “哦,原来在那之后白清淮带程七去了夏家啊。”女子点点头, “只是先生?不是什么更亲近的关系吗?” 夏子旬愣了一下,随后就直接否定道:“没有。还能有什么关系。” “我可不喜欢听人说谎,也不觉得小公子会为了区区一个先生孤身涉险哦。” “事实上,我只准备把解药交给有情人,比如,程七?” “先生和程七不是那种关系。”夏子旬咬牙,向她伸出手, “把解药给我。” 女子愉悦的笑了:“哦?那小公子的意思是,你和白清淮……” “他是我的先生,我的救赎,我的……”情之所钟。 后面四个字,夏子旬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瞒着所有人,死死压抑住的心意,就算有朝一日要大白于天下,他也想第一个先告诉白清淮知道。 而不是在这个阴暗的山洞里,对着敌人说。 女子难得没再继续为难他,反而还帮他补全了话:“你喜欢他,对吧。” 夏子旬死盯着昏迷中什么都不知道的白清淮,才缓缓点头。 “只是喜欢就能为他做到这一步吗,到底有多喜欢?”女子又引诱着开口问。 夏子旬有些吃力的把自己完全挪到了石床上:“我一定,会救他。” “所以,你们是真爱吗。”女子边说边笑,因为没有看她,所以夏子旬也错过了她眼底的冷漠与恶意,只听到她的声音骤然冷下来, “证明给我看。” “什么?”夏子旬一愣。 “既然是真爱,你想救他的决心我也看到了,那亲一个不为过吧。”女子的声音又重新带上了笑意, “证明你们的关系,我才好把解药交给你啊。” 夏子旬根本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他干着嗓子问:“非得这样不可吗。” 女子笃定的点头:“既然是真爱,连亲吻都不敢做给我看,我很难真的相信你哦。” 夏子旬低头,看着他每个日夜都看着想着,一日比一日喜欢的先生。 白清淮即使闭着眼睛脸色苍白,都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如果能与先生在一起,能与他会怎么亲近。 但绝不是现在这样。 即使两人的距离比以往都要接近,夏子旬也没有一丝高兴害羞,他的整颗心都揪在一起,像是在承受什么酷刑。 他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这样冒犯他的先生。 即使迫于形式没反驳女人的话,夏子旬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喜欢只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白清淮就算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也不会是他。 两人呼吸交织时,他被恍惚着想起了与先生时隔多年的初见。 他落入袭击过路人通过非法人口买卖富裕起来村庄的陷阱中,逃脱好几次又被同流合污的村民捉回,陷入绝望之际。犹如一束强光般出现在他面前,将他拉出地狱的神仙。 那天他趴在白清淮的背上,由他一步步背出无灾村时,闻到的也是如今日一般的清冽冷香。 他紧贴着白清淮,由他带着走出炼狱。 不远处的程七抱剑而立,那些欺他辱他伤害他的人闹甸在他们脚下。 世人皆说白清淮適仙之姿,白家覆灭后失去慈悲之心,明珠蒙尘。 无论那些做惯恶事的人怎样忏悔祈求,都激不起先生的分毫怜阀。 夏子旬却爱极了他如今的样子。 这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配不上的,世界上最好的先生。 是他想永远藏在心里的人。 然而夏子旬会以为女人那时只是恶劣想看他不堪样子,才是真的天真。 所谓的恶人,就总喜欢以他人的痛苦为自己的快乐。就算是遇到白清淮之前精神极其不稳定 的夏子旬也远远够不上恶人这个称呼。 所以她以解药为威胁让夏子旬亲吻白清淮,自然也不可能只是当成一次普通的消遣。 这是一个剧毒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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