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信任于他而言是宝贵的、罕见的、甚至永远不可能出现的。费奥多尔永远没办法把决定权交到别人手里,即使是赌博,也要胜券在握。 他过去觉得太宰和他是一样的人,但是现在又面临了某种绝对的信任。 好吧,他甚至不知道太宰治为什么相信他的决定。 所以真的要杀死吗—— 杀死后就再也没有办法尝到小蛋糕的味道了—— 而后他反应过来这好像是要成瘾的症状,为了自己的精神健康他在脑袋里杀死了那些念头。不论是因为什么,依赖除自己以外的东西是非常危险的。 夜里的凉风把甜腻腻的血香送进鼻腔,周围没有任何人,连小动物都没有,也许是感知到了费奥多尔这只最危险的家伙,原本夜里最热闹的鸟雀虫豸都没有发出声音,一片死寂。 即使是短暂的放纵,没有人会知道。 “所以还是诱惑吗?”他对着夜风自语,“即使是这样也想要让我堕落吗?” …… 费奥多尔当然没有看起来那么瘦弱,吸血鬼的体质让他即使不运动也可以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轻轻松松就能把看起来和他一样高的太宰治背起来。 太宰治则是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服务,并且还很有心情地玩起手机。 “费佳,手机上多了一个游戏。”他将手伸到费奥多尔面前,向他展示游戏加载中的界面,“抽卡的。” 费奥多尔看了一眼。 界面上明晃晃的几个大字:“文〇迷犬怪奇谭” 他:“……” SOS 是公开处刑的程度。 太宰治也觉得羞耻,但决定把免费送的石头拿去抽卡,不抽白不抽:“天啊,为什么我的卡会摆出这样的微笑……是在勾引人吗?” 费奥多尔:该说不说,就很有自知之明。 “普通池子不划算……活动限定是中原中也,达咩达咩。”太宰治还挺认真地看起卡面,“就这个吧,概率提升,第一次只消耗150。” 一发十连下去,一汪蓝月亮升了起来。 满屏幕可可爱爱的R。 “再来一次!”太宰治不信邪地把剩下的石头都投进了池子,盯紧了屏幕。他的胳膊肘撑在费奥多尔肩膀上,大腿也不自觉用力。 费奥多尔突然感觉这个人完全没有那么虚弱,根本不需要他背。 明明活力满满的嘛。 “SSRSSRSSR……”在宛若魔咒的低声念叨中,一轮紫色的月亮升起。 【SSR·人间失格·太宰治】 是自己成年版的高清美颜照。 “好耶!” “我还想抽一次!” 他把精力放在了抽卡游戏上,不找费奥多尔聊天了。游戏似乎有些肝,又很枯燥,一遍一遍重复打弹珠的行为才能攒一些抽奖用的石头,但太宰治玩得挺认真,也许是解闷吧,一路上都是弹珠的音效与角色技能发动时的声音。 听多了好像……也没有那么羞耻…… “可恶,为什么我的卡那么废物,”费奥多尔听见太宰治叽叽咕咕抱怨,“这破技能真的有用吗?” “啊啊啊啊为什么会歪池抽到中原中也!我要把这张卡卖掉!” “但是战力还行……” “上啊蛞蝓!打掉BOSS就靠你了!” “太宰君。”费奥多尔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可以安静点吗?” 太宰治默默把声音调成静音,安安静静地玩起游戏。 直到费奥多尔突然觉得肩膀上沉了一下,太宰治的胳膊软软地垂下来——因为弹珠游戏过于沉闷而睡着了。 也可能是因为发烧带来的疲惫。 幸好他睡着前至少记得把手机收了起来,没有让可怜的东西遭遇第N次被砸碎的命运。 耳边重新安静起来,费奥多尔计算了一下背着太宰治走到森鸥外小诊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大概还剩下十几分钟。 快了。 背着走这么久,他其实不怎么累,太宰治在耳朵边上叽叽喳喳反倒很好地解决了他安静时的胡思乱想。 最近也许是因为回了横滨吧,他总是会想起一些红与黑的交织,很烦人。他将整个实验室的人都解决后,实验当然也宣告失败了。此时战争已经结束,那些支持实验继续下去的声音便弱下去,多余的同情心又冒出来,开始声讨当初做出残忍行为的人。 费奥多尔对哪方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道德的概念大多生长于人类的幼年期,而他恰巧完全缺失了那段时期,没有人把他当做一个人类个体。因此在逃出来之后他居然罕见地迷茫了。 有人问他叫什么名字,有人会问他饿不饿,冷不冷。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走丢的可怜孩子,在雪国的街头披着单薄的布料,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地观察陌生的环境。 雪是白色的,天空是灰色的,路边的枯枝泛着湿润的棕,街上的人穿着不一样的衣服,因为天气缘故脸庞大多冻得通红。 一切不是惨白惨白的了。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很有趣,他很生涩地回答问他的好心人,一个随口编的名字:“费奥多尔。” 说话声音很小,咬字很慢。因为他还没有和什么人搭过话,第一次开口就能说出完整的单词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但眼前的人显然不这样觉得。 “哦,真可怜,要到我家来烤火吗?这种天气在外面你会冻死的。” 于是费奥多尔很快知道火焰是亮橙色的,并且有着空调完全无法比拟的、诱人的温暖。 他很快找到了人类对于人类的定义,尽力把自己活得像个普通点的小孩。 当然只是尽力,因为他很快发现自己隔一段时间就会对血液异常渴望,他尝试忍耐,结果就是理智的崩塌,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伤害到了无辜的路人。 没死,但也快了。 他把人丢在医院门口,作为一丁点想要拯救他的努力。 然而在他的注视下,那人只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四肢扭曲,獠牙外露,血红的眼睛盯着一切散发温度的猎物——直到被警员杀死。 那之后他一旦找到猎物就不会留下对方的生命。 费奥多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没有办法彻底融入到正常人的环境里去,但他非常聪明,聪明到可以把这件事瞒下来,就这样生活了几个月。 那位照顾他的好心人死了。 在一个黑色的夜里,被一个异能力者、一名本该处死的逃犯杀死了,温暖的壁炉前面,羊绒地毯吸饱了红色的鲜血。 这之后在处理那位异能力者的时候,费奥多尔没有把事情做到完美,对方终究有些强大,他逃走了。 也暴露了费奥多尔的存在。 之后便是追捕、逃亡的重复,他选择将自己物化成为一件珍贵的物品,只透露给走私商人一点关于实验的珍贵信息,便很轻易地来到了另一个国度,还拥有了一个高价。 事情大概是如此的吧。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选择来到日本横滨。 这是费奥多尔对自己的调查,并非他自己的记忆,事实上他总是因为被血液支配而失去部分理智,这导致他的记忆总是像片段一样断断续续的。 上一秒还是壁炉前温暖的火光与温暖的血液,下一秒就是凉凉夜风中他抱着太宰治吸吮伤口流淌出来的鲜血,红色与黑色在记忆里混成一团。 “费奥多尔?” 他忽然被一个声音叫住。 “中原君。”费奥多尔镇定地回头。 “你还好吗?”中原中也审视着他,发出没有受到明显外伤之后松了口气,“你还真的和他认识啊。” 他莫名讨厌那个棕发的少年。 “嗯,和太宰君认识很久了,他之前也在找我。” “你没事就好,你是要去医生那边吧。”中原中也双手插兜,“钱够吗?” 费奥多尔点头:“谢谢。” 他看着中原中也,忽然生出一点小心思:“中原君,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可以把太宰君带回羊吗?我一个人去买盒退烧药就好。” 中原中也看着费奥多尔的样子,不好意思拒绝——瘦弱的费奥多尔背着同样重的少年看起来真的很艰难。 而且虽然他有些讨厌太宰治这个家伙,但仔细一想这种讨厌毫无缘由,帮一下朋友的朋友似乎非常合理。 “好。”中原中也接过失去意识的太宰治,很轻松地就把人背起来。轻飘飘的,感觉像是只有一把骨头,“你也注意安全。” “中原君,谢谢。”费奥多尔柔柔地微笑了一下。 ——幸好太宰治现在晕过去了,否则真的会跳起来说自己被蛞蝓弄脏了吧。 …… 他比中原中也预料的要晚一点回羊组织,并且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晕过去的太宰治,一些女孩子似乎对太宰治产生了非常多的好奇,自发地给发烧的少年换毛巾降温。 “可以给我留一个私人空间吗?”他对着女孩子们说。 女孩子们自然点头离开。 他把退烧药给太宰治喂了一颗,撑着下巴观察持续昏迷的人。 今天是月圆。 日渐发展的羊拥有在贫民窟还算可以的住所,费奥多尔和太宰治挤在一张床上,他昨天才补充过血液,今天的渴望其实不大,只是仍旧格外兴奋,睡不着觉。 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费奥多尔?”太宰治翻了个身和费奥多尔面对面,手指胡乱摸了摸对方的五官。 “头好晕……这里不是森先生的诊所”他对此很笃定,空气里没有诊所特有的酒精味。 “是羊的地盘。” “……好坏啊。”虽然这样说,但太宰治主动伸手抱住费奥多尔,紧紧贴在一起,“明明知道我不想见到中原中也。费佳,今天是月圆吗?” “嗯。但是昨天才补充过血液,今天不太需要了。” “我也没有那么多血来养你了。”太宰治小小地抱怨了一句,伸手抱住费奥多尔,把人当成抱枕,“但是好奇怪。” 费奥多尔默默等待他继续说。 “我突然觉得费佳好可爱啊。”太宰治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迷茫和疑惑,“以前有这么可爱吗?” “而且……” 费奥多尔能听见他心跳的速度很快,血液也因此散发更香甜的味道。 “刚刚一想到被费佳吸血的画面,就好开心……” 他一边疑惑,一边动作上毫不含糊,几乎失去理智般翻身压住小吸血鬼,异常急躁。 “费佳,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太宰治这话暴露了两件事。 第一,他以前并不真情实感地觉得费奥多尔可爱。 第二,他现在非常不理智。 “费佳、费佳……” 费奥多尔睁大了狭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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